王之指著一份紐約時報上的標題《國聯李頓調查團成立,將赴遠東實地調查》,問宋鴻飛:“這個難產的國聯調查團終於要來了,對此你怎看?”
宋鴻飛苦笑:“華夏國府和張少帥都把國聯當救命稻草了,它要真有用,東洋人早就退兵了,而不是還打著國聯的臉繼續增兵。”
張誼似乎頓悟,道:“嗯,自己拳頭硬才是硬道理。”
“說得對!它就是列強欺負弱小立的文明牌坊,既當婊子又立牌坊!”宋鴻飛不屑地道,“國與國之間,利益至上,實力為王!東洋人如果侵犯的是印度,只怕米旗國人的艦隊都開來了。”
王之道:“鴻飛,你的意思是把持國聯的英、法,他們在關東沒多大利益,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宋鴻飛點點頭。
奉城事變不僅是對華夏主權領土的侵犯,也是對一戰後由19年“巴黎和會”和21年“華盛頓會議”建立起來的“凡爾賽-華盛頓體系”的公然挑戰。
9月19 日,接到張少帥電告事變經過後,華夏國府中央緊急會議,作出決議:訴之國聯,對日強烈抗議,通告國民須一致聯合,共禦外侮。
9月21日,召開中常會緊急會議,制定了“團結內部,統一中國,抵禦倭寇,注重外交,喚醒國民,還我關東”的策略。同時向國聯控訴,要求進行調查和調停,並要求美援引《非戰公約》帶頭各簽字國制止東洋國。
關東地大物博,有豐富的煤、鐵等各種資源和較為雄厚的現代工業基礎,日、蘇、美三方勢力盤根錯節。東洋國想獨佔關東,自然就會損害美、蘇和其他列強的利益,這就是國際調停的前提。
當時關東,是封疆大吏張少帥的地盤,一切事務都有極大的自主權,華夏國府只有名義上的號令權。
面對張少帥丟來的棘手局面,華夏國府的如意算盤是:張少帥須先想辦法自救,同時利用國聯和列強幹涉,用最小的代價促和。
因為之前確有“國際干涉還遼”的成功例子,華夏國府和張少帥都押注到了國聯調停和歐美列強出面干涉上。
然而,這是按常理而言,東洋人不費吹灰之力獲勝之後野心極度膨脹,它的癲狂和魔怔已不能用常理來揣度。
蘇國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不想與東洋發生直接衝突,除了口頭譴責和抗議外,蘇國兩次向東洋國表示不干涉華夏和東洋間的衝突。
其他西方列強在關東並沒有多少直接利益和勢力,那只有依靠花旗國了。
對於花旗國在關東的制衡作用,華夏國府其實也早有設想,自20年代末期起,就制定了“聯美抑日”的戰略,大力支援美資本在關東的貿易。花旗國資本支援關東交通委員會規劃修建三條以葫蘆城為起點的鐵路。
然而東洋人自然不會坐以待視,花旗國在關東龐大的投資計劃還沒有來得及落地,事變就已爆發。
花旗國除了口頭上不痛不癢譴責幾句,實際上採取“和稀泥”的態度,倡議雙方:停止衝突,進行談判。
花旗國國務卿史汀生向東洋國駐美大使出淵勝次表示:花旗不干涉東洋國,東洋國政府則需制止軍方將事態擴大,保證在關東的行動僅限於錦州以北。
花旗國始終是個生意國,利益至上,道義可以放一邊。當時美、英、法等列強都陷入了嚴重的經濟危機中,這幾國都和東洋國有密切而又有利的貿易關係,它們自然不願意惹惱東洋國而使自己的經濟利益受損。
被英、法兩個歐洲列強所把持的國聯,當然也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它一直在觀察花旗國的臉色,看到花旗國不想調停,就繼續打太極。
這也是華夏國府多次要求花旗國和國聯對東洋國進行經濟制裁,卻遭到拒絕的重要原因。
9月22日,國聯透過了第一次緊急決議:要求雙方保持克制,停止一切衝突,各自撤軍。這個決議表面上“公允”,實際上卻是混淆是非,偏袒東洋國。
東洋國是侵略者,華夏國是受害方,要求華夏剋制、撤兵,將侵略者和受害方同等看待,豈非荒謬至極?!
實際上,當年9月國聯理事會改選後,東洋國與英、法、德、意是五個常任理事國,對於不利於它的決議,它自然極力反對。
國聯和西方列強的偏袒、縱容,東洋有恃無恐,更加肆無忌憚,趁勢繼續擴大推進。
顯然,國聯和列強都靠不住了,華夏國府的指望淪為幻想,最終還是隻能靠自己。但最好的時機已經白白浪費了,東洋人已經漸漸站穩了腳跟。
9月30日,國聯第二次決議,言辭含糊、不痛不癢的提議東洋國將軍隊撤回。這個提議當然沒有任何落地措施,也沒有任何實施的可能性。自然,這個撤軍決議也被東洋國拒絕。
蘇國日益強大以來,英、法、美等西方列強既恨又怕,“防蘇、防共”是最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它們積極推行所謂的“綏靖政策”,不想直接和東洋國發生衝突,反而極力拉攏東洋國對付蘇國。
西方列強的算計是:對東洋國在華夏國關東的既得利益不加干涉,把東洋國的侵略擴張限制在關外,讓東洋國和蘇國鷸蚌相爭,自己坐收漁翁之利,確保自己在關內的利益。
在最敏感的時刻,歐美列強推行這種損人利己的“綏靖政策”,東洋人喜出望外,作為一個強盜,它自然不會主動要求和華夏國和談,更不會將已吃進嘴裡的又吐出來。
10月8日,東洋關東軍開始試探性地轟炸錦州,並揚言將再次發起軍事行動。一旦東洋軍越過錦州,就要侵入西方佔有巨大利益的華北,因此國聯才作出了較強硬的態度。
10月24日,國聯第三次決議,要求東洋國在11月16日前將撤回到事變前的區域之內,並提議在東洋軍撤退後,華日直接進行談判。
但出人意料的是,列席會議的花旗國並不支援國聯的決議,史汀生竟然表示:“只要華夏同意,花旗國不反對東洋國以非武力的方式實現其在關東的目標。”
不得不承認,東洋國的縱橫捭闔很成功,它充分利用了美英法列強之間的利益分歧,斷定國聯無意、也無力干涉東洋國的侵略。
10月26日,東洋國發表《關於滿洲事變的第二次政府宣告》,繼續反誣華夏國,藉口保護地區安全、保護東洋國僑民,拒絕撤軍,國聯的決議又淪為一紙空文。
11月初,東洋軍開始向黑省進犯。
英美列強頓時興高采烈,以為它們引東洋禍水流向蘇國的算計即將得逞,花旗國駐哈爾濱領事也在報告中稱“東洋國的行動是為了對付蘇國”。
11月16日,就在國聯決議東洋國撤兵最後期限的這一天,東洋軍開始大規模增兵,向北滿發起進攻,並切斷了中東鐵路。
但是,東洋軍沒有按照西方列強所期待的意圖北上進攻蘇國,它不敢貿然招惹強大的蘇國。攻陷黑省會齊城後,東洋軍兵鋒轉向南滿,直指錦城,無視東洋國政府的要求,準備南進。
東洋軍無疑是在全世介面前打了國聯和西方列強的臉。
史汀生這才認識到:“東洋國政府掌控不了軍隊,整個東洋完全在一群瘋狗手中。”
隨後,花旗國表示要對東洋國進行經濟制裁,東洋國政府隨即服軟。11月21日,東洋國外相宣佈將盡快從齊城撤軍。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不知有意還是巧合,較為理智的若櫬內閣在12月11日倒臺,強硬派的犬養毅組建新內閣,全面推行侵華政策,向關東門戶錦州壓進。
華夏國代表施肇基要求國聯對東洋國進行經濟制裁,史汀生對英法等國表示:“不反對經濟制裁,但不參與。”
說白了就是雞賊:我贊成你們去,但我自己不去。
最終,花旗國發表宣告:不承認東洋國在關東都侵略所得,但也不會制裁東洋國。這就是著名的“史汀生不承認主義”。
實際上,早在9月21日,華夏國政府就要求國聯組織國際調查團,調查奉城事件的真相,目的是想借助“國聯”的力量制止東洋國侵略,收復關東領土和主權。
一直到12月10日,在華夏國政府一再要求下,國聯才透過了成立調查團的決議。
而直到第二年的1月21日,這個國聯調查團才正式成立。
等這個由米旗國人李頓爵士率領的英、美、法、德、意五國代表組成的調查團從法國出發,已是第二年2月3日。
這個象徵性派出的調查團,卻好似進行了一次紙醉金迷的休閒之旅,沉陷在一片歌舞昇平中,除了“和稀泥”,並沒有起到任何實質作用。
西方列強不是要反對東洋國侵略華夏,它們只是擔心東洋國佔領關東後還要向關內擴張,損害到它們的利益。它們不是要維護華夏國的主權,它們要維護的,是它們自己在華夏國的權益。
國與國之間,沒有必然的情誼,只有永遠的利益。
弱肉強食,落後捱打,這是自然不變的生存法則。
奉軍沒有第一時間奮起抵抗,反而步步退讓,致使東洋國佔領了這個全面侵略的橋頭堡;弱國無外交,華夏國府束手無策,把事關民族利益的大事指望在國聯和列強身上;軍閥混戰,政局動盪,國家積貧積弱,內外交困,處處需仰人鼻息。
——這是導致華夏民族進入14年悲慘壯烈的災難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