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婉渾身僵硬,不可置信地偏過頭,視線與他撞上,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厭惡。

腦海中被拉緊的弦吧嗒一聲斷開,她的淚水也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臉頰紅彤彤的,眼眸溼漉漉地看向他。

“殿下……”

墨凌煜心底沒來由一陣煩躁,見到她這副模樣,藏在寬袖下的拳頭攥緊,壓抑著不斷翻湧的氣血。

他漠然地別開眼,有一瞬的慌亂,極其快速恢復了正常。

好似方才剎那間的動搖是假的。

“溫如婉,孤能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只看你自已,要,或是不要。”

溫如婉鼻頭泛紅,斂下眼睫毛,神色無辜,剛一低下頭,身邊的人影便動了,離她越來越遠。

“想清楚了,便來東宮。”

墨凌煜撂下最後一句話,便飛速出了坤寧宮。

來得快,去得也快。

太子殿下單獨跟溫如婉說的那些話,在場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她們並不知曉殿下與溫如婉之間有什麼糾葛。

只知……她曾有幸救過殿下一回。

皇后臉色也難看,她當眾被自已的兒子駁了面子,“今日便到此結束吧,諸位,散了去。”

白費力氣,還以為能挑上一位滿意的太子妃。

結果他過來,親自拒了。

不光沒有給溫家姑娘面子,也沒有給她這位母后面子。

皇后氣沖沖離開,餘下的貴女也不好繼續留在坤寧宮,一邊往外緩慢走著,一邊小聲議論。

“哎,你說這溫如婉,是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啊?”

“殿下來的時候,那臉色,黑得可難看了。”

“不論有沒有得罪,她溫如婉被太子殿下當眾拒婚,日後再想許個好人家,難啊,誰家敢要?”

“……”

墨鈺涵也跟著出來,聽見她們嚼舌根,氣不打一處來。

“誰允許你們在宮中胡言亂語的!”

她在皇叔面前受的氣剛好找不到發洩點,一群花花綠綠的受氣包在面前,她毫不客氣。

“你們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不是長舌婦人!旁人如何,由得你們在這裡說三道四?何況,還敢議論到我皇叔頭上!”

“你們是有幾個腦袋夠掉!”

被衡陽郡主訓斥,她們便跟鵪鶉一樣,縮起了腦袋。

一聲不吭。

……

墨鈺涵稍微舒服了些,便去到溫如婉面前。

“我不知道皇叔他莫名其妙發什麼脾氣,但他那人就那樣,陰晴不定,我早就讓你不要喜歡他了,你……”

“算了,說這些也沒用,你打算回溫家,還是去東宮一趟?”

向來被她皇叔所認定的事情,想要解釋可沒那麼容易。

他極其執拗,固執已見,一旦認定了某件事情,不容易動搖自已的心意。

他們之間,或許是有了誤會……

倘若溫如婉不去,便再也沒有解開的機會了。

墨鈺涵內心無比糾結,不知自已是該勸她走一趟,還是不要去。

溫如婉捏著手帕將臉上的淚痕擦拭乾淨,“郡主,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我與殿下之間,有問題,有矛盾,該我們解決的無法逃避。”

“你別擔心我,我心裡有數。你先出宮吧,我去東宮一趟,總該弄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啊……”

其實,她心裡猜出個七八分。

她確實算計過墨凌煜……

只是沒想到,東窗事發會這麼快。

溫如婉不能確定墨凌煜對自已的感情,心裡確實沒有底,可他願意給自已一個解釋的機會,難道不是說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她該去的,就算為了平息太子殿下的怒氣,也要走一趟。

免得牽連溫家……

***

東宮。

門窗通通關的緊緊的,密不透風,連光線都不夠強烈。

屋內昏暗,環境有些壓抑,與往常極為不同,殿內,墨凌煜坐在書桌前,垂目沉思,面前奏摺被翻得很亂,他也沒叫人前來收拾整理。

渾然不在意。

直到吱啞一聲,一道靈巧的身影入了殿內。

他才微微抬眸。

殿內所有的侍從通通被他遣下去,眼下,只有他與滿臉驚慌不定的溫如婉。

墨凌煜併攏雙指,輕叩桌面,“過來。”

命令似的語氣,讓人不敢不從。

溫如婉忐忑不安,邁著小步上前,依著規矩給他行禮。

“殿下萬福。”

墨凌煜起身,繞過書案走到她身前,靜靜站了幾息,繼而伸出手,毫不客氣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

他居高臨下凝視她的臉,“這樣一張臉,演戲的時候,還真是不讓人多想。”

無論是明鏡山莊,還是火把節同慶,她毫無破綻。

可救下他的人,不是她。

火把節那日前來行刺的人,竟也是她安排的人,而非益州流民。

倘若不是他那日去給她買糖吃,出來後遇上那柴宣……

他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疑心一旦起了,他便查了個徹底,越查越讓他心驚,他都忍不住懷疑青龍寺那一夜,是不是也在她的算計之中!

墨凌煜的手勁不小,溫如婉的下頜被他捏得很疼。

她苦著臉,又不敢有分毫怨言。

“殿下,疼……”

墨凌煜眸光一動,鬆開她的下巴,修長的指節遊離至她脆弱又白皙的脖頸處,慢慢握住。

“疼嗎?你裝模作樣讓人捅自已肩膀的時候,不應該更疼嗎?那個時候能忍,現在怎麼又不能了?”

墨凌煜說著話的功夫,指尖也逐漸收緊,隨時能擰斷溫如婉的脖子,又恰好地控制住了力氣。

溫如婉張開唇瓣呼吸,眨了眼,兩顆滾燙的淚珠便滴在他的手背。

墨凌煜像是被火焰燒灼到了般,立刻鬆開手掌,看她的目光中,依舊沒有半分憐惜。

“現在還要繼續裝給孤看?溫如婉,你真不怕死。”

溫如婉的脖子泛紅了一片,她為了準備參加太子妃的選拔,日日藥浴,請人按摩,塗抹潤膚膏,肌膚比起先前更加嬌嫩。

完全受不住墨凌煜的磋磨。

她抬手撫摸脖頸,眼中含淚,“所以,殿下是要殺了我嗎?”

要殺了她嗎?

墨凌煜怔愣,沒有立刻給出回覆。

溫如婉咳嗽兩聲,臉色更加差勁,嗓音微啞。

“殿下說出那些話來,手中必然是有了確切的證據。臣女無從辯駁,全憑殿下處置。還望殿下能夠高抬貴手,不要牽連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