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煜不顧男女大防,一把撈起她的小腿,將人打橫抱起來,急匆匆往屋內大步走去,她灼熱的體溫透過衣裳傳給他。

他面色愈發難看,“叫太醫來!”

此處不是大內,他真是急了,才會叫錯。

百靈沒敢停頓,小跑著出去請大夫過來,依舊沒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小姐救下的男人,居然是太子!

小姐喜歡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溫才照跟在墨凌煜身後,亦步亦趨,不敢越到他前頭去,心裡擔心溫如婉,又忍不住探頭探腦。

等墨凌煜熟稔地將人放在床榻之上,坐在床沿,他才看到溫如婉的臉。

她似乎發了高熱,失去了意識。

方才捱了溫才照一巴掌的側臉高高腫起,兩邊小臉都不對稱了,一邊比起另一邊更紅,眉毛輕輕皺著,很難受。

溫如婉呼吸並不平緩,嘴裡小聲嘟囔著什麼,聲音太小,壓根聽不清。

墨凌煜俯身湊過去。

“凌……凌文……”

她好像是在叫自已。

不太確定,墨凌煜湊得更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算是逾越,可他不在乎。

溫才照瞪大雙眼,看一眼太子殿下,又看一眼親閨女。

太子殿下的神情愈發複雜,叫他看不懂,繼而不敢看,移開眼,急得抓耳撓腮。

“百靈這丫頭怎麼還沒把大夫叫來!”

墨凌煜不悅的眼神銳利地刺向他,“不如溫大人親自去一趟?”

溫才照一拍手,如獲大赦,“臣即刻去!請太子殿下照看小女一二!”

言罷,他快步離開。

屋內只剩下墨凌煜與溫如婉。

他擰著眉頭,細細回想著她方才唇間跳出來的一兩個音。

她說,凌文,喝藥。

墨凌煜抬手揉著痠疼的眉心,擔憂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

自已都病成這副模樣,還記掛著他。

溫如婉指尖微動,眼前一片模糊,依稀勾勒出一片玄色身影,逐漸靠近。

“你……沒走?”

墨凌煜見她有醒過來的跡象,壓下心底的欣喜,“嗯,孤沒走。”

溫如婉眼角滑下兩行清淚,蹩著眉頭,似乎被高熱折磨得極其難受,說一句話都是有氣無力的。

“對不起……耽誤你……”

墨凌煜抬手,想摸摸她的頭髮,又極有分寸地收了回來。

“不用道歉,孤自願的。溫姑娘,你對孤的恩情,孤此生不忘。”

溫如婉沒再說話,再次陷入昏睡中,臉色卻越來越紅,呼吸不暢。

墨凌煜心間燃起幾分焦躁,溫才照腿腳未免太慢!怎麼還沒把大夫請來?

***

屋外,百靈急得想帶大夫闖過去,溫才照卻給她遞眼色。

“急什麼?讓婉兒和太子殿下多獨處一段時間多好。”

他還真想弄個國丈噹噹。

百靈才不管什麼獨處不獨處的,她看不得小姐被病痛折磨。

“老爺,您要是真的心疼小姐,就不該攔著!”

溫才照臉色一囧,露出幾分尷尬之色,“我那也是為了婉兒著想。”

這天底下的女子,有誰能不想當皇后。

百靈忍無可忍,衝上前便推開了門。

溫才照眉心一跳,見拖延不得,當即帶著大夫快步跟上去。

“大夫請來了!快給我的婉兒看看!”

“……”

百靈沒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墨凌煜挪了地方,給大夫留出足夠的空位看診,他依舊沒離開,眼神一動不動盯著溫如婉,滿是關切。

等大夫把脈後,他問:“溫姑娘的身子狀況如何?”

大夫:“發了高熱,切忌心緒起伏過大,勿要刺激她,飲食上儘量清淡一些,多加休息,我開一個方子,日日喝著,用不了多久即可康復。”

墨凌煜免不了有些自責,或許是他騙了她,讓她難受了。

他急切道:“多久是多久?”

大夫梗住一瞬,“具體需要多久時間康復,與病人身體素質相關,每人的情況各不相同,沒有絕對。”

墨凌煜表情難看,頷首低眉看向安安靜靜躺在榻上的人。

她一個養在閨閣中,沒有經歷多少風雨的金枝玉葉,此番算是因他遭了病痛折磨,不知何時才能徹底恢復。

他們下次見面之時,她會康復嗎?

……

溫才照見他沒有動身的意思,“殿下,是想改日回程嗎?”

天色漸晚,再不回去,真的要等第二天。

墨凌煜眸中閃過糾結的神色,他的職責催促著他儘快回到東宮,將此間事了卻,私心卻想等她醒來,好好道別。

“溫大人,孤的傷勢尚未痊癒,不若再候上一日。”

溫才照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躬身低頭:“殿下說的是!一切以殿下的身子為重!臣會將尋回殿下的訊息報回大內,叫聖上與娘娘安心!”

墨凌煜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溫才照沒再多做停留,轉身後,滿臉笑意回程。

尋回太子殿下的功勞,是他溫家的!

溫如婉昏昏沉沉之中,唇齒間瀰漫著一股苦澀之味,讓她聞了很想吐。

長長的睫毛不斷顫動,像是蝴蝶的翅膀不停振翅。

墨凌煜認真地給她一勺勺喂藥,怕她嫌苦,他一手端著兩個小碗,其中一碗是湯藥,一碗是蜂蜜水。

交換著喂,他神色始終沒有舒展。

喂下去的一勺湯藥,基本要漏出半勺,百靈捏著帕子立在一旁幫忙擦拭。

“公……太子殿下,我來吧。”

墨凌煜給人喂藥的動作,著實生疏,像是從未伺候過人。

想到他的身份,便也不出氣。

百靈伸過來的手,他避開,“不用,孤親自來。”

溫如婉曾經為他做過的事情,他能還回去的,一件件都為她做到。

墨凌煜替她熬藥,喂她喝藥,守在她身旁……

入夜後,萬籟俱寂,月明星稀,月光如水般灑落在地上,宛如一層銀霜。

墨凌煜沒有進入房中,而是靜靜地坐在門前的階梯上,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深邃而沉靜,默默無言地對著夜色。

他耳朵機敏地聽著屋內的動靜,生怕錯過半點響動,神經緊繃過了一夜。

……

翌日,旭日東昇,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大地上時,墨凌煜才動了動僵硬的身子。

他緩慢艱難地朝著屋內挪了步子,看她最後一眼……

溫如婉還沒醒來。

她安靜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靜,氣息均勻。

宮內隨著溫才照來的接駕儀仗浩浩蕩蕩,人群湧動,守衛將整個山莊包圍,墨凌煜不能繼續待下去。

他踏出房門。

關門的輕微響聲在寂靜的空氣中迴盪,宛如一顆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層層漣漪。

溫如婉登時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清明,毫無昏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