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直覺其中定然有著什麼緣故,叫王大娘子再不願,也得點頭應了文家的婚事。

華蘭喜滋滋地道:“六妹妹的婚事,祖母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賀家哥兒溫厚寬宏,必不會委屈了六妹妹。等兩個妹妹都出嫁了,都過上了好日子,那才真真是好呢!”

兩人說了一陣子話,宴席一道一道地擺上來。

墨蘭瞧著那些菜色她都不是很愛吃,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華蘭道:

“我如今口味刁的很,倒吃不大習慣宴席,大姐姐若是方便,我想借用大姐姐院子裡的小廚房一用,煮一些茶食便好。”

華蘭便道:“這有什麼不方便的!妹妹稍坐,我去和婆母回稟一聲,便領著妹妹過去。”

今兒是袁夫人的宴席,華蘭作為兒媳,不但是要伺候在旁,還得要在院子裡招呼賓客的。何況袁夫人那樣挑剔刻薄,華蘭藉故回自己的院子裡,是應當去回稟一聲,避免旁人挑三揀四。

墨蘭笑著點點頭。

芙蓉擔憂地瞧著墨蘭:“大娘子是胃口不好麼?待會去了大姑娘的院子裡,您可有想吃些什麼?”

墨蘭輕聲道:“多事之秋,我自當謹慎些為好。”

墨蘭已經很久很久不吃外頭的東西了,宴席上頭的菜色雖然豐盛,但每一道菜都不知過了多少人的手,她自然是能避則避。

能與華蘭一道,去她院子裡閒聊,還比在這邊更加自在些。今日的賞花宴,墨蘭原本就是因著華蘭而來,她又瞧著那個討人厭的梁秋曼也圍在袁夫人身邊,自然覺得那袁夫人也是個拎不清的。

旁的不說,伯爵娘子在識人這方面,還是非常有眼力的。

芙蓉鄭重地應聲:“大娘子說的是。”

許是人禁不起唸叨,也禁不起提溜。

華蘭還未回來,倒是那梁秋曼打著扇子,由三五奴婢簇擁著,窈窈窕窕地往墨蘭這邊走過來了。

“喲,六嫂嫂在這兒呢!”梁秋曼眼神瞟了下四周,道,“這兒怎得這樣冷僻!六嫂嫂好歹也是咱們伯爵府的六奶奶,不知道的,還以為六嫂嫂在這兒受了冷待呢!”

墨蘭搖了搖扇子,神色不變,也並不搭理梁秋曼的挑話,好似方才梁秋曼的話只是如一柄枯葉落地,絲毫不值得她駐足觀望一般。

梁秋曼臉上有些掛不住,幾步走到墨蘭跟前,皮笑肉不笑:“六嫂嫂在想什麼呢!這樣出神!”

墨蘭心頭閃過不耐煩。

這個梁秋曼,自己與她也並無什麼過節,為何她偏偏對自己處處刁難、處處挑釁,真是好日子過多了,閒的沒事幹。

還是伯爵娘子太過心善,若換了自己嫡母的親姐姐,康家姨母,這個梁秋曼早被抽皮拔筋多少回了!哪還容得下她這般放肆!

梁秋曼一連問了好幾回,墨蘭都仿若未聞,悠閒自在地打著扇子乘涼,甚至還與芙蓉點評了一番今日天氣真是晴朗,萬里無雲,把個梁秋曼生生晾在那兒。

等到梁秋曼終於掛不住臉了,墨蘭才仿若後知後覺地幽幽一嘆,道:“唉,我如今真是愁的很……”

梁秋曼雙眼一亮。

她壓下不快,覥著臉湊近墨蘭,扮出一副為其分憂的關切樣子來,打探道:“哦?六嫂嫂在憂愁些什麼?不妨說與妹妹聽一聽,說不得妹妹還能為六嫂嫂排解一二呢!”

墨蘭好整以暇地搖著扇子,在梁秋曼萬分期待的眼神裡,終於捨得開口一敘:

“我聽聞妹妹如今和妹婿分房了?想來是因為那兩個有孕妾室的緣故吧!”

“唉!妹妹真是太過小氣,不過一兩個受寵妾室而已,周太太盼著子嗣昌茂,妹妹很該為其分憂才是!妹妹如此行徑,當真不是為人正室的好樣子。”

“我真是憂愁,妹妹府上明明亂的一團糟,怎得還有閒心出來四處逛的?”

若是平時,墨蘭這一世秉承著與人相處友好和善的態度,也不會這樣言辭尖銳。可這梁秋曼實在太過惹人厭,蹬鼻子上臉到如此地步,墨蘭再毫無脾氣的後退,她也就不是墨蘭了。

墨蘭的這番話,直接狠狠紮在了梁秋曼的肺管子上,氣的她一個倒仰。她原本是低了低身子湊近坐著的墨蘭,此刻身子猛地往後一退,又撞到了身後緊緊跟著她的丫鬟們。

丫鬟們來不及後退,與她撞做一團,梁秋曼一個沒站穩,又踩到了自己的拖曳在地的裙襬。只聽“嘶拉”一聲布料破碎的聲音,梁秋曼已經踩著自己的裙子倒在了丫鬟們身上。

雖說有丫鬟們墊著,梁秋曼並沒有摔傷,但在這樣的場合下摔倒出醜,尤其還是在墨蘭跟前,已經夠梁秋曼狼狽一場的了。

梁秋曼由丫鬟們扶著站起來,柳眉倒豎,氣的幾乎說不出話。再看看在她面前悠哉悠哉閒坐的墨蘭,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你……你……”

墨蘭笑眯眯地瞧著她,十分好心地提醒她:“妹妹的裙子汙了,還是趕緊去換一條吧!”

梁秋曼氣急敗壞,指著墨蘭道:“你別得意太早!你不過一個小官家的庶女,身份低微,當初你為了嫁進我們伯爵府,使了什麼腌臢手段!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的清楚!若惹急了我,當心我告訴旁人去!”

墨蘭臉色冷下去。

墨蘭輕哼一聲,道:“妹妹說的哪裡話,你也是一個庶女,你的身份又高貴到哪裡去呢?何況,身份低微也好,身份高貴也罷,從來不是妹妹一人之言,便能一概而論的。”

“你原是庶女,得婆母憐愛,小時候也養在她房裡過,自小便過得錦衣玉食,嫁的也是工部侍郎的嫡子,官宦人家看重伯爵府權勢,對妹妹也是多有看重。”

“可我卻聽說,妹妹自上次回門,距今已有小半年不回伯爵府給婆母請安了,我原以為是妹妹操勞自家房中之事,不得空。”

“可今日見了,才知妹妹竟然在外逍遙的很,誰家有賞花設宴的,妹妹也都殷勤地去上門。不知道的,還以為妹妹如今過得落魄,已經到了要去旁人家的宴席上討吃食的地步了!”

“其實妹妹何必如此呢,即便妹妹在婆家過得不如意,到底不至於一碗飯都吃不起,何苦要作出這樣的姿態,放著自家糟心事不管,偏要去管別人的私事呢?!”

墨蘭言辭尖銳,直扎的梁秋曼大喘氣地後退,墨蘭睨她一眼,微笑道:“我倒不知,若是旁人知曉了妹妹原是這等忘恩負義,又品行輕薄之人,還會不會再賣你一個伯爵府庶出七姑娘的臉面!”

“你!你!你!”

梁秋曼氣的直說不上話來,她自小高傲,雖是庶出,但伯爵府姑娘少,在雁姐兒出生前,伯爵府只有她一個姑娘。不說伯爵娘子,便是梁伯爺,對她也是寵愛有加,嫁人後公婆對她也是禮待看重,從不敢說一句重話。

即便是因為抬姨娘違拗了她的性子,那他們也是好言好語地哄著勸著,做小伏低地望著盼著,就這樣,還得因她生氣,三五不時地吃上一頓冷臉色呢!

她哪裡經歷過如今這樣,被人面頂著面地一頓羞辱打臉,仿若自己是一隻螻蟻,任人輕賤的樣子!尤其,還是她一慣看不上的墨蘭!

梁秋曼氣的牙齒打顫,面色扭曲:“你這個不要臉面的小娼婦!使盡了下作手段進了我們家門,卻還這樣猖狂!真是……”

“啪——”

一聲清脆利落的耳光聲響起,墨蘭已經坐回椅子,彷彿很嫌棄的樣子,用帕子仔細擦拭自己的手,口中還嘆息道:“可惜了,方才剛抹上的玫瑰露。”

墨蘭一抬手,帕子輕飄飄地落地。

墨蘭瞧著梁秋曼,輕聲道:

“妹妹今日之言,與我,不過是犬吠而已,我是一個字都不會聽進去的。倒是妹妹你,你不尊禮法、不顧長幼,在忠勤伯爵府裡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撒潑,這樣行徑,可真真是丟了永昌伯爵府的臉面。”

“不過,我倒是好心提醒妹妹一句,妹妹若想過的安生,最好老老實實地管好你自己的嘴,若不然,我想著妹妹的婆母周太太,一定很希望看到妹婿再多幾位有孕的侍妾,子嗣繁茂,盡享孫兒繞膝之樂吧!”

“你六嫂嫂我別的本事沒有,誰家姑娘長得水靈,誰家姑娘溫柔體貼,誰家姑娘身段嬌柔好生養,我可是清楚的很。你若是再來煩我,我倒真不介意,親自挑幾個好的送給周太太,我想她老人家自來慈悲,一定很願意給這些姑娘們一個容身之所吧!”

“到時候,妹妹又該何以自居呢?!”

梁秋曼瞪著眼睛看著墨蘭,她明明捱了墨蘭一巴掌,但此刻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來。若是再多幾個侍妾,再多幾個庶子……不,這太恐怖了……她不想給把夫君分給別人,也不想養別人生的孩子,一個人女人一生所求不過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