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會有。”
她自己回答了自己。
秦柯倒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她只是在想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離開。
那個怪談主宰者還在她的身體裡，秦柯依然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他們只會說這些沒意義的空話，你竟然還要為了這些人去死？有什麼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
怪談主宰者似乎是特別的不敢置信，他聲音都急切的顫抖。
秦柯沒理他，全當做沒聽見，現在和他對話，說不準就會被他影響到，只有牢牢掌握自己的身體控制權才是最重要的。
“你們不用再擔心我，我一會兒就出去了。”
她看了一眼爸媽所在的方向，雖然什麼都看不到。
要說秦柯實在對不起的，那就只有父母了。
她長撥出一口氣，眼中多了幾分釋然，“好了，我就不去看他們了，等他們醒了我就走不了了，你們不要派人跟著我了啊。”
秦柯在那裡自己約法三章，“說好了，誰也不許跟著我，我可算是個大英雄！”
少女揚起臉，面上有著小小的得意，手指蹭了蹭鼻子，然後似乎真的馬上要去拯救世界一樣。
她說完之後，就朝著基地大門那邊走。
秦柯可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雖然之前在怪談世界裡面已經直播給全世界的人看了。
林淮青站在那裡雙眼泛紅，身體兩側攥緊了拳，眼神中也充滿了愧疚，如果不是他一開始有那個想法，秦柯肯定就不會答應那個怪談主宰者。
也不會發生如今的事了。
蔣長德偏過頭看向林淮青，面色也很是沉重，他一瞬間看上去似乎更加蒼老了，臉上一道道皺紋，由於很久沒有休息的原因，眼睛也向裡凹陷了些，嘴巴一開一張，好久才說出一句話。
“這或許，也是她的選擇。”
*
秦柯從基地離開之後，就朝著左邊拐去。
天不亮，大家害怕有危險，街上沒兩個人，所有店面都關門了，
她上次出來的時候就琢磨好了。
秦柯走到一家超市門口，果然，那輛腳踏車還停在那裡。
這腳踏車應該是這家店主的，沒上鎖，大概是比較匆忙。
秦柯覺得自己騎走了人家的車，應該扔個200塊錢。
嗯，不過她現在沒錢。
秦柯扶著腳踏車騎了上去，她還得想想路在哪邊。
騎上腳踏車的時候，那個怪談主宰者還在掙扎，似乎想喚醒秦柯的一點點求生欲。
他一直在說話，秦柯被他吵的快要找不到路了。
“你可以不要說了嗎？又不是我讓你選擇我的身體的。”
大概是因為秦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對這個怪談主宰者也沒有那麼大敵意了，再怎麼說，她黃泉路上還有個怪談主宰者陪著，雖然他可能算不上人。
“你是第一個答應我的，我也沒想到你會應答的這麼快，所以就選擇了你，可你真的願意放棄永生嗎？我們可以一起做這個世界的主宰者！”
“我不稀罕，早就和你說過的。”
秦柯說完之後，就感受到身體裡似乎有一股力量想要穿破她的身體，她趕緊停了下來，這才意識到是怪談主宰者想要從她身體裡離開。
但他似乎做不到。
“該死！”
怪談主宰者咒罵了一句，他又試圖想要開始下一個副本，可沒機會了，他的力量根本就不夠。
秦柯騎著腳踏車，大概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終於來到了海邊。
由於一直是黑夜的緣故，海面上倒映著淺淺的粼光，無聲的夜晚中，海浪只掀起了小小的波瀾，似乎也倦怠了。
海邊不是特別冷，秦柯卻還是縮了縮手臂環住自己。
“夜晚就是涼。”
她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又有些悵然。
水裡應該更涼吧。
果然，她還是沒辦法一下子就坦然的面對死亡。
怪談主宰者的聲音還在她顱內說個不停，秦柯有點煩，就直接走到海邊。
她脫下了鞋子。
“你喊也沒用。”
少女說完，就光著腳踩進了海水中。
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這也太冰了。”
秦柯忍著涼意往裡面走，直到她腳底落空，一點點的往下沉。
大海彷彿也格外偏愛少女，迫不及待的把她帶入自己的領地，秦柯閉著眼，冰涼的海水讓她無法呼吸，也忘記了呼吸。
耳邊那個怪談主宰者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她什麼都聽不到，水將她的衣服頭髮全部打溼。
到最後一刻，她還是沒能抑制住想要張開嘴巴呼吸，秦柯覺得好冷好冷，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冷過。
她想回家，想吃媽媽做的肉包子，咬一大口餡裡還有湯汁，咬一大口整個胃裡都是暖暖的，還想和爸爸去超市，每次她買零食被媽媽一件件放回去的時候，爸爸又會悄悄裝在另一輛購物車裡買回去給她吃，她還想回去上學，高中生活似乎也挺好，就是菁菁老催自己做作業，因為她要拿去抄……
秦柯的意識一點點消沉，她閉上眼睛後，終於聽到了怪談主宰者一句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海面上又恢復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約法三章並不管用，秦柯還是沒有發現一直在後面跟著她的幾個人。
林淮青跪在地上，整個人都無比懊悔，他想起自己過去一聲聲的為了西古巴國，在面對走向死亡的秦柯時，剎那間瓦解崩塌。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跪趴在那裡，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無聲的哽咽讓他近乎窒息。
蔣長德站在那裡，有兩個年輕人攙扶住了他，否則這位老人也一定會因為身體站不穩而摔倒在地。
他眼角淌出了兩行熱淚。
“天亮了！天終於亮了！”
住在海邊的漁民沒有注意到他們，似乎也只是無意間看了一眼窗外，從而發出歡呼聲。
晨昏線將天空撕裂開，光從裂縫中湧了進來，隨後瀰漫開來，穿透了纏繞在一起的雲霧，天與海融成一片，無始無終，分不清到底是晨還是昏。
可天亮了，永夜在這一刻終結。
萬事萬物都清晰起來。
太陽終於升起，她卻落下了。
落在了無盡的黑暗中，落在了大海映著的閃爍星空裡。
海浪不安的翻湧起來，將秦柯留在海邊的鞋子捲進去又推上來。
它大概也是為剛剛女孩的離開而感到悲哀，最後鞋子還是被衝到了沙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