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是在快中午的時候醒來的。

空氣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混合著一種淡淡的果香,讓長寧有一種只是睡了一覺的錯覺。

下一秒,大腿、腹部、掌心的傳來的刺痛感讓長寧猛然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情,那股劫後餘生的感覺才清晰起來。

“醒了?”空蕩的房間中想起一道陌生的男聲。

長寧偏頭望去,這才發現空氣中的果香,是男人在削蘋果。

“你是?”男人很陌生,長寧從沒見過,但又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尤其是那雙眼睛。

以及和她幾乎一樣深淺的瞳孔。

“我叫鍾潯,是你的主治醫生,昨天被傅家請過來,保住了你的腿。”鍾潯言簡意賅。

他放下手中的蘋果,轉而倒了一杯溫水,搖起長寧的病床,將杯子遞到了長寧的嘴邊。

這麼親密的動作,男人做得自然利索,沒有半分不合時宜

“謝謝你。”長寧道,她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卻不知從何問起。

鍾潯看出她的想法,“有一個叫傅藺織的,臨走前告訴我你醒過來就立刻聯絡她,你要見她嗎?”

“藺織來了……她……昨天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長寧沒想到這件事會驚動傅藺織,傅藺織的脾氣她知道,那祖宗是一點氣都受不得。

一個不開心就能讓人傾家蕩產的主兒。

“的確發生了一些事,只是我來的時候似乎已經到了尾聲。”鍾潯其實不想關心這些家族爭鬥之間的秘辛。

他們鍾家世代傳承,需要問診的病人天南海北非富即貴,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他們心中門清。

更何況,有些人覺得吃豪門的瓜吃的很刺激,但對他們來說,吃太多真的毀三觀。

鍾潯不是個多事的人,如果不是看到姜長寧的樣貌,他甚至都不會留下來。

長寧躺在病床上,沉默很久,終於問出聲,“那你知道傅祁臻在哪嗎,他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說什麼時候過來。”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鍾潯差點沒聽清長寧在說什麼。

長寧此刻就像大海中飄搖的一根浮木,沒有來處,沒有歸途。

姜長樂對她動手,她幾乎不用深想,就知道姜家的態度。

她當然也記得山洞中的一切,記得她窩在傅祁臻懷中的感覺。

傅祁臻,就像她的深夜中港灣。

鍾潯繼續削蘋果,遊離在雜事之外,“沒有,沒說。”

港灣不是歸宿,只能暫時停靠。

長寧這艘孤船,最終還是要自己上路嗎?

鍾潯幫忙聯絡了傅藺織。

傅藺織看到長寧眼睛就紅了,褪下假笑的外殼,她的眼底都是心疼。

“長寧,你放心,她怎麼傷害你,我都要一筆一筆地討回來!”傅藺織溫婉的柳眉高高挑起,怒不可遏。

長寧微笑搖頭,“藺織,我可以看看證據嗎?”

傅藺織將影片播放給長寧看。

拍攝鳥媽媽的攝像頭剛好將懸崖上的兩人作為背景板完全拍了進去。

十分清晰地拍下了全過程。

“你打算怎麼辦?”傅藺知道。

姜長樂這是謀殺,可以抓起來判刑了。

“我準備和姜家斷絕關係。”長寧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之前因為擔心研究所的事情連累到姜家,就有和姜家斷絕關係的想法。

想要和姜家徹底鬧掰,她當時想的是和傅齊琛重歸於好,姜長樂在姜家鬧上兩回,這事兒就八九不離十了。

現在有更簡單的方法,她自然要順勢而為。

一是斷絕關係,二是再也不用因為養育之恩受制於姜長樂了。

傅藺織看中了一眼長寧的神色,“我知道你和那對父母有感情,但現在那份感情是你身上的枷鎖和傀儡,你能放下最好了,其他的你不用擔心,我能養得起你。”

長寧心中一片柔軟:“藺織,真的謝謝你。”

傅藺織捏捏長寧的小臉,“說什麼謝,長寧,當年如果沒有你救我一命,我早就是異國他鄉的一抹遊魂了。”

姐妹倆說了一會兒話,長寧很快又睡了過去。

傅藺織出門就碰到在等她的鐘潯。

鍾潯道:“你們是在國外認識的?”

傅藺織:“你有事?”

鍾潯不想打草驚蛇,但姜長寧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她在國外的時候,有沒有受過什麼傷,活著注射過什麼藥劑?”

傅藺織:“不知道、不瞭解、別問我。”

他是長寧的主治醫生,涉及治療的問題可以直接問長寧,這樣的捨近求遠,一定有貓膩。

傅藺織看著鍾潯的目光帶上戒備。

鍾潯:“……”

元旦新年一過。

玉城的喧囂漸漸安靜下來。

傅祁臻不知道在幹什麼,一直沒有出現。

倒是顧家三人,陸嵐州和沈舒奚,還有傅齊琛都來看過她。

新年的第二天,長寧精神頭恢復了大半,便讓傅藺織聯絡了姜家的人過來。

薑母看到長寧渾身繃帶和紗布,眼淚簌簌滾落,“寧寧,你快要嚇死媽媽了。”

薑母的疼惜不似作假,長寧的心底卻像是被燙了一下。

原本冷硬的決定好像有些鬆動。

姜鋒站在一旁,他看著長寧的神色,心中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長寧嘴角彎彎勾起,那是一抹很淺淡的笑容,說出的話卻格外的有攻擊性,“那媽媽,是更擔心我,還是擔心姜長樂?”

薑母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寧寧,你……這是什麼意思?”

“媽,你還不知道嗎,我為什麼會掉下山崖?”長寧道,“怎麼她沒來呢,也對,一個殺人兇手怎麼敢在當事人面前出現。”

她這個語氣實在冷硬。

來的姜家三人都愣住,雖然知道遲早都要面對這件事,可三人還是顯得有些無措。

“寧寧,這次是長樂不對,但殺人兇手這個詞太過分了,你還活著呢。”姜父道。

“我還活著,是我命大,抓住了那棵松樹,底下正好有一個山洞。”長樂第一次反駁姜父的話,“聽說保住我腿的這塊玉牌,也是傅家的。”

“爸、媽,這件事,你們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