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的雪如約而至。

天剛擦黑的時候,霧濛濛的雨絲就變成了成片的雪花,紛紛揚揚的灑落。

可是現在露營營地的人根本沒有心情欣賞玉城難得一見的降雪。

甚至祈禱這場雪快點停下。

“長寧,只是離開了營地對不對?”沈舒奚握著陸嵐州的手開始顫抖。

沒有人願意往最壞的那處想。

營地後面的山坡上,傅祁臻單手持著手機,秦含章的聲音從中傳出,“臻爺,不是那群外國佬綁架了姜小姐,從你們進入營地之後,就沒人進去了。”

找不到長寧的時候,傅祁臻以為是MDS的人帶走了長寧。

那現在看來,長寧的失蹤就是自己人搞的鬼了。

整個露營營地都已經搜完了,除了這處懸崖。

如果按照正常的搜尋路徑下到崖底,按照現在的能見度和天氣來說,至少要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他直接收屍去得了。

傅祁臻陰沉著臉色,勒緊了腰部的繩索,沒有猶豫地直接像崖底滑了下去。

他的速度很快,凜冽的寒風無情地刮在他的臉上。

十個呼吸之後,傅祁臻看到了崖壁上伸出來的一截枯木。

到了近處傅祁臻才發現,那不是一截枯木,而是一截被重物壓斷了枝丫的松木

他落到松木上,檢視松木的斷口,卻發現那裡斷口很新鮮,沾著雨水的溼潤,彷彿剛剛才被折斷。

姜長寧——

傅祁臻的心臟驟然猛縮,彷彿被人狠狠捏住。

如果是姜長寧從懸崖上墜落,那麼還能活下來嗎……

就在這時,他的餘光瞥到松樹下面大概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處伸出來的平臺,平臺上面有一抹濃綠色。

——正是那斷了半截的樹枝。

而在那處小小的平臺上面,有一攤深紅色,蜿蜒像山洞中爬行。

傅祁臻的大腦轟一聲炸開,像是坐過山車,被人狠狠拋起,又快速墜落。

他幾乎沒有什麼思考,直接鬆了手上的力道,降落在平臺上。

泥濘和碎石踩在腳下,傅祁臻看清楚平臺上的那抹紅色是血漬,而蜿蜒的痕跡,是爬行留下的印痕。

眼前的山洞狹長黑暗。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傅祁臻身上。

在這樣的天氣下,所有的猛獸毒蛇都會選擇一個安全的地點冬眠。

眼前的這個山洞中,還不知道有什麼東西。

可傅祁臻沒有任何猶豫,大跨步邁了進去。

他要見到姜長寧。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剛進入山洞,傅祁臻就聞到了空氣中的潮溼混和著一股血腥味。

適應了山洞內的光線,傅祁臻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那個靠在山洞石壁上的身影。

“傅祁臻?”女孩夾雜著痛苦的沙啞嗓音在山洞中響起!

是姜長寧,她,還活著。

傅祁此時就像是終於從過山車上回到了地面,他上前一步,把長寧拉入懷中。

那一刻結實的觸感讓傅祁臻的心終於落在了實處。

謝天謝地,姜長寧還活著。

“傅祁臻,別動我。”長寧被他突然的大力嚇到,原本已經脫臼的肩膀再次被拉扯,痛得她驚撥出聲。

傅祁臻離線的大腦終於重啟,從這麼高的地方墜落下來,怎麼可能沒受傷

他開啟手電筒,檢視長寧的傷勢。

在微弱的燈光之下,傅祁臻看到長寧蒼白到極致的側臉上那一抹刺目的紅色。

從耳後到腮邊一指長的傷口還在往外面滲著血。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現在長寧半靠在牆壁上,右臂沒有一點支撐力氣地垂下,墨藍色的牛仔褲上暈出一灘黑色的水漬,血腥氣濃重,顯胳膊和腿都受了重傷。

“疼不疼?”傅祁臻喉間滾動,看著長寧那張平靜到詭異的臉,問出了聲。

長寧已經痛到麻木,痛到分不清自己哪裡在痛,哪裡不痛。

可看到傅祁臻從天而降,落在山洞外。

她所有的痛楚好像全部被遮蔽在感官之外。

英雄不一定踩著七彩祥雲,但他一定會從天而降。

“傅祁臻。”長寧發出一股氣聲,在漆黑的山洞中格外縹緲悠遠,“你是來找我的嗎?”

如果長寧腦袋還正常,她一定覺得自己的問題很詭異。

大雪,黑夜,探險?

傅祁臻看起來是這麼有冒險精神的人嗎?

可她現在迫切地需要一個回答,來撐起她薄弱的求生意志。

手電光照在長寧的側臉上,傅祁臻可以清楚地看到長寧眼底的害怕和渴望,那樣的生動真實。

“是,我是來找你的,從兩百米的懸崖垂直降落,就是為了快點找到你。”

傅祁臻脫下長寧滿是泥水的大衣,又將自己滾燙的羽絨服包在長寧身上。

他想去揉搓長寧的手,增加長寧的溫度,卻在看到長寧的手掌時愣住,那裡扎進不少碎石,血漬和碎石已經黏在了一起。

“傅祁臻,我好像快死了。”長寧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抽離,他看著傅祁臻的視角好像變了,好像飄在了山洞上空。

“姜長寧,別睡過去。”傅祁臻捧著長寧的臉,喚醒長寧有些失焦的瞳孔。

長寧忽然有一種想要和傅祁臻告別的衝動。

她脖子向前湊了湊,冰涼的唇瓣貼在傅祁臻的下頜上。

她的額頭無力地貼在傅祁臻的下頜上,開始慢慢告別,慢慢交代自己的後事,“如果我死了,不要讓姜家碰到我的骨灰好不好。”

“你不會死。”傅祁臻的語氣格外冷硬。

“人都會死的,怪我太大意,著了她的道。”長寧沒有想過姜長樂已經瘋到這種地步了。

“在我哥那裡,生物建模的書我已經寫了一半,如果以後國內出現未知病毒,也許我的生物模型可以研製出解藥。”

“還有,在我的梳妝盒中,有一款老舊的鑽石項鍊,留給你做紀念好不好。”

“姜長寧,你撐住,有我在你不會死!”傅祁臻捧住姜長寧搖搖欲墜的頭顱,逼仄的氣息讓長寧的瞳孔再次聚焦

長寧微勾著唇,“傅祁臻,能不能在我死之前告訴我,你到底為了誰,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