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人影身旁,南恩目光渙散,不知不覺中手掌已經貼在那人臉龐,手中的濡溼喚醒了她,她痛苦地閉上眼,將那人擁入懷。

男人溫熱的大手輕撫南恩背部,他下巴頦在南恩肩頭,亦如那日在她懷中離去的情形。

南恩用力將他貼緊自已,大有不把他融入骨髓不放開的架勢。

多少年了!

她壓制不在乎的感情終於湧出,一發不可收拾。

但她沒有多餘的表情,臉部的僵硬只能讓她有輕微的抽動。

臉上一片平靜,眸中已是愧疚痛苦。

肖和承慢吞吞地開口:“阿南,我,回來了,不要,哭。”

南恩闔眸,這副由機體族造出的身體讓肖和承與牠們無二,就連語言系統也一樣。

南恩只是更加用力,“昭明,我們不分開了。”

她註定無法堅定的選擇昭明。

————肖和承的歷程————

我叫肖和承,繼承大鄴的承,我出生在天家,也可以稱皇家,是這個帝國唯一的皇子,也是註定的聖子,從和氏帝國的成字聖後懷上我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因為我的母姓言。

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明白,我的母后為什麼從來只疼愛小舅舅?那個只比我大兩個月的小舅舅,屬於我的我卻未曾擁有的,從來都是小舅舅的,他從我這裡奪走的。

我的一切被他們奪走,我開始討厭母后,討厭舅舅,就連我的護衛都聽舅舅的,我身邊的一切彷彿都是舅舅施捨的。

我喜歡睡在母后身旁看她繡花,那時的她很溫柔,我會想著母后把她做好的荷包給我戴上的樣子,可夢醒時我能看到的只有母后開心的將荷包親自給舅舅繫上,那一刻我真的好難過。

我的聖父長什麼樣呢?我好像忘記了,聽小侍女們說我出生那日聖父還在和貴妃在星河行宮遊玩呢。

我很少見到聖父,我怕看到他厭惡的目光,當然,除了需要我出現的時候我是不會在聖父面前出現的,他大概比我更不想看到我自已。

或許我該慶幸,因為聖父只有我一個皇子,我聽到母后對舅舅說:這個帝國只會有一個皇子,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聖父不是經常去貴妃那裡嗎?可為什麼我沒有兄弟姐妹呢?

我害怕我的宮人們,他們不給我吃的,或者是給我一些餿食,他們想看我搖尾乞憐,但這不可能,我生來是高貴的,所以我被他們強行壓在地上。

這個時候我依舊維護著我那可憐的尊嚴,直到我看見他們像狗一樣搖尾在舅舅身邊噓寒問暖,那一刻我迷茫了。

言邃從來不會欺負我,因為他不屑於看我一眼。

我開始設局,都說天家的孩子三歲就有八百個心眼。我設局讓聖後看到了那群該死的狗東西對我的所做所為,我不由得意的想著母后會如何震怒,然後心疼的安撫我。

但她的做法造就了一個新的聖子,她的確發怒了,她並沒有懲罰對兒子百般羞辱的人,她只是對自已的兒子惡狠狠地說:“真是個廢物東西!果然是他的種!”

我被罵得狗血淋頭,我低下了一向不願意低下的頭,我心裡的光熄滅了,但重新燃起來的東西她不會看到。

從那之後那群狗東西對我更加惡劣,他們算什麼東西,也配這樣對本殿下!

於是我重新設了個局,讓高高在上的天聖主親眼看到那些雜碎是如何對這個帝國的儲君的。我成功了,天聖主非常生氣,所有欺負過我的宮人無一活口,東聖宮被清洗了一遍。

我還記得他對我失望的眼神,不對,還有一絲快意,我大概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那是對言家的報復感。

他走時留了一句話,“聖子從來都是高個子,你,不行!”

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著,聖子隨時都可能變成這個帝國的帝王,成為真正的高個子。

看著他的背影,我卻有些不屑,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如果言邃想,明天聖都就會傳出天聖主突然病逝的訊息。

我開始囂張跋扈,用惡劣的行為拯救自已,畢竟,他們是不會允許一個有頭腦的聖子繼承大統的。

比如我這兩次的設局,做得很棒不是嗎?

……

聽說帝國出現了兩個天才,一個是打仗的好手,一個是天才謀士。

他們進了聖宮見了天聖主,然後天下就有了武蒙上將軍和祁蒙帥師。

我還是很想見見他們的,能在疆場馳騁的人,會是什麼樣呢?

我見到他們了,他們和天聖主走在一起,似乎是在說著什麼,但我不在意,反正我是個不學無術的東西,不是嗎。

我高抬著頭顱,撇眼看著他們,不倫不類的給天聖主行了禮,天聖主的臉都黑了,或許是覺得我給他丟臉了,畢竟他的好臣子還在這裡呢。

我可不管他是什麼表情,只注意著兩位新臣,他們兩個給我見了禮,我看著小南將軍的臉,那道疤痕真顯目,我心裡想著或許那才是軍人的馳騁沙場的榮譽?

我當時應該是輕浮不已,我說:“你的臉真有意思,以後你就叫小丑吧。”

我以為她會大發雷霆,但很意外,她沒有,她只是一臉的笑意看著我,如同在看一個調皮的小娃娃,“好啊,小殿下。”

這是我聽到的。

她是不生氣,但她旁邊的少年卻一臉陰沉,天聖主更是一派想掐死我的做派,我知道,我給他帶來了麻煩,那個溫潤的少年可不像表面一般的人模人樣,這是來自同類的直覺。

我轉身離開,只是揮了揮手,“小丑,以後見。”

我沒有看到我背後的南恩笑得深沉,我也不在乎。

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阿南的呢?

忘記了,

是在一次一次中的互相搗亂?

還是兩人不經意間的默契?

我們有著共同討厭的人:言邃。

她的每一次出征我都會無視禁令去送,她每一次的凱旋都會來我殿裡坐坐。

她擁權的最後一次來到我殿中,沒有以往的笑模樣,只唯陰沉和仇恨。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個溫潤如玉的帝國帥才,死了!

她沒有遷怒我,只是告訴我,“日後我便不能來了。”

“我會將權利上交,待我活過明日,我們還會再見。”

我注視著她彎下的背脊,一步一步離開了我的東聖宮。

那之後我沉寂了下來,成了口口相傳的謫仙人,不食人間煙火,如皓月在凡塵歷練。

我也終於遵守天聖主的命令,不踏出東聖宮半步。

她活了下來,她告訴我:“阿殿與我同在。”

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我只知道從今以後她能放鬆的人只有我了。

我一直以為她很敬忠我的父親,這個國家的帝王。

那天晚上她告訴我,她只會嫁給這個帝國的王,從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她的忠心只給了這個帝國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