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赫已經下定決心,要幫何靚含走出大山,走向更廣闊的歌唱舞臺。
這次悄悄留的錢只是杯水車薪,表示一點心意而已。
其中那一千元,他和封麗麗每人五百,另二百元是魯心甜的心意。
離開何家後,麵包車又爬了兩道梁,走了三十多里砂石路,將近下午四點鐘,到了此行目的地——黑蛟峪鎮蛤蟆溝村。
田禾早到了倆小時,接到丁赫電話後,在村裡戲臺下碰了面。
田禾個頭中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短頭髮,圓臉,稍顯壯實,穿著肥大的運動裝。假如不是知道她的工作單位,真看不出來常年在首都工作。
與田禾一起的,還有一男一女,年歲都比她小,是她的下屬。
眾人會面後,去到了村大隊部,村裡徐主任正在等著。
簡單寒暄後,在丁赫的要求下,大家去實地考察。
考察相對簡單,就是抽取幾戶人家,瞭解一些基本情況。
選取的這三個家庭很有代表性,一家是因病失學,一家是因傷失學,一家是因貧即將失學。
這裡的病、傷、貧,並非指學生本身,而是來源於家庭或家長。
這幾戶日子的確棲惶,要麼臥病在床,要麼傷痛纏身,要麼家徒四壁。
不過前有何家之行,丁赫等人並不覺得驚訝,封麗麗更是學會了閉氣進屋。
透過走訪發現,前兩家的確是傷病導致貧困,進而影響孩子上學,第三戶完全就是懶惰。
一家五口,三個健壯的男勞動力,一名健康的中年婦女,再加一個十二歲女孩,按說日子不至於如此緊巴。
不過從男女的言談舉止看,一是不勤勞,二是不會過日子,再就是對女孩上學不熱心。
在走訪過程中,丁赫讓魯心甜拿了些食品和文具,每家發上兩食品袋,再照幾張相,看著也像那麼回事。
這些食品和文具,都是合原當地所產,照相留念很有意義,可以當作以後的素材。
除了走訪時發放的東西,還剩兩大編織袋有餘,丁赫委託村主任代為發一發。
徐主任很聰明,為了證明東西會發下去,立即給村會計打電話,要求統計上學家庭、失學家庭戶數與學生數,明天上午把表造出來,下午按表格發放。
然後帶著六位客人,去家裡吃飯。
豬肉燉粉條,酸菜汆白肉,小雞燉蘑菇,各種炒、熬山野菜,滿滿當當一桌子,女主人手藝不賴。
徐主任家裡相對乾淨,人們吃得都很下飯,還整了兩瓶大糧倉白酒。
在吃喝期間,徐主任提到了活動的事,田禾打得是半官腔,丁赫也說含糊話。儘管徐主任稍有失望,但並沒表現出來,反而勸酒更殷勤。
一餐吃罷,其他人頂多就是臉紅,可徐主任已經大了舌頭,摟著丁赫、拉著田禾,和“大兄弟”、“大妹子”哭窮,甚至還為失學兒童流了眼淚,中心思想就是“給點錢吧”。
丁赫被纏得沒辦法,趁著田禾脫身的當口,“無奈”地衝徐主任使眼色,意思就是這事田主任說了算。
果然,徐主任一個“沒抓住”,放走了丁赫。
面對同僚的關心,丁赫嘴上說著“沒什麼”,心裡卻樂開了花:田主任,有你頭疼的了。
眾人摸黑回大隊部,今晚就在大隊部休息,四女睡東屋,兩男睡西屋。
司機沒留在村裡,說是去鎮上朋友家。至於朋友是男是女,是否正經,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樣更好,更方便談事。
回大隊部後,人們去到大一些的東屋,很自然地聊起了走訪的事。
聊著聊著,田禾換了話題:“丁主任,實地考察也考察了,趁著今天有時間,咱們敲定一下合作細節。”
“合作細節?不是已經合作過了嗎?”丁赫一副很懵逼的樣子。
田禾微微一笑:“丁主任真幽默,今天只能算前期考察,真正合作在後面,二十號到二十二號的活動。”
丁赫長長地“哦”了一聲,拍著腦袋:“你看我這記性,還是喝酒誤事,這邊的酒勁也大。在吃飯前,我給市裡主管領導打電話,詳細彙報了這裡的情況。主管領導要我們明天馬上返回,說是文體興市到了年底收尾階段,市裡工作忙的走不開,一天要當兩天用。”
“馬上回去?那也得把合作的事敲定下來呀。從現在算起,滿打滿算不到兩週,我們得儘快達成共識,以便有準備和落實的時間。”田禾聲音有些急。
丁赫雙手一攤:“主管領導沒提合作的茬呀。”
“你們領導不同意合作?為什麼呀?”田禾聽明白了意思,但仍不理解。
“剛才通話,領導一個字都沒提合作,也不等我進一步彙報就掛了。”
丁赫搖搖頭,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就是在出發前,我向主管領導彙報了咱們的溝通情況。”
“領導當時就講,隔著好幾千裡去做這件事,不如就在當地做,畢竟對當地更熟悉,也省了許多無謂的出行費用。在當地,可以盡情佈置現場,省、市媒體也會無償預熱,社會各屆都能幫忙。”
“領導說了,有許多有影響力的企業家、文體明星表示,只要是幫助貧困學生完成學業,他們可以無條件按照市裡要求去做。甚至可以穿上帶合原標識的服裝,錄製助困記錄片,並且無條件播放。”
“領導還說,他自己也可以那麼做,根本不考慮什麼肖像權、名譽權之類的。他覺得,那些都是扭捏的虛名,跟幫助弱勢群體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反正就一句話,為了貧困學子都能上學,為了祖國的未來,完全是無條件的。”
“領導特別強調,我們做公益絕不是為了宣傳,更不圖任何虛名,但必須為弱勢群體鼓與呼,擴大社會影響力,以求得更多關注與支援。”
丁赫講到這裡,又補充說明,“那天關於助力貧困失學兒童,領導講了好多,我一時都說不全,誰知今天竟一個字沒提。”
魯心甜不禁暗罵,傅稀強果然牆頭草,特麼地全是託辭,沒一點兒愛心。
傅稀強:誰罵老子?有人跟老子說過這些嗎?
不過封麗麗卻有不同看法,以她對丁赫的瞭解,剛才他那些話八成是託辭,很可能是以退為進,目的就是爭取更大的權益。
田禾眉頭皺得更緊,沒想到竟是這麼一種情況。
之前溝通還覺著希望很大,畢竟合原市正在搞文體興市,又有劉翱的面子在,可看現在的情形要懸呀。
田協青少委組織這次活動,也並非臨時起意,而是年內既定工作安排。
今年可是申奧成功年,做為重要協會的重要分會,怎麼可以不講政治、不搞相關活動呢?那麼助力貧困兒童就成了優先選項。
可要搞活動,就得有份量足的運動員參與,國內這樣的運動員不多,而且一直比賽不斷,一來二去就拖延了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劉翱有時間,劉翱也有這樣的愛心,但另一個現實問題也擺在眼前——錢從哪來?
協會是能收一些費用,但並不多,補充內部活動經費都捉襟見肘,自是不可能拿出來搞慈善了,即便此次活動的經費也是個問題。
但僅憑分協會的影響力,這樣的活動規模,自然不可能驚動媒體,也就不容易拉到贊助,於是又找到劉翱幫忙。
劉翱推薦了丁主任,初期接觸還很順利,也才有了這次考察。
結果考察之後……
“丁主任,你也看到了,這裡孩子很需要我們的愛心,我們也都有這份愛心,可否再和主管領導好好請示請示?”田禾試探地問。
“當然要請示。如果不是今天太晚,我恨不得現在就打電話。”
丁赫神情很至誠,還跟著出主意,“咱們兩條腿走路,您那邊也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讓運動員出些資金,不是說他們年入上千萬嗎?”
田禾暗自苦笑,心裡話哪有那麼邪乎,即使個別人高一些,也遠遠達不到,大部分人並不富。再說了,協會已經大比例在人家身上……
田禾不便說出隱情,只能打著呵呵:“運動員的收入普遍不高,大多還要接受傷痛治療,甚至支付高昂的手術費,最終血汗錢也就不多了。他們能抽出寶貴的訓練時間,來參與活動,本身已經是莫大的支援。”
“運動員的確不容易,不易過多為俗事操心。實在不行,活動就別弄了。”丁赫一副深以為然的語氣,看似在體諒運動員,其實卻是變相提醒莫打運動員主意。
“那怎麼行?都是報備過的,必須完成。而且跟村裡也接觸了好多,不能讓他們失望,我再想想辦法。”田禾很無耐,暫時也只能這樣。
丁赫不由得腹誹:你想讓村主任多理解?想多了。村主任已經盯上你,不爭取到實惠不會罷休的,最終你還得向我妥協。
既然事情暫時僵住,再沒什麼好商量的,上炕睡覺吧。
兩個男人去西屋,四個女人開始收拾東屋。
丁赫忽然去而復返,手裡拿著翻毛皮帽子:“封局長,後半夜冷,戴上這個。”
“有那麼冷嗎?”封麗麗不以為然。
“爐子不同於暖氣,屋裡不恆溫,後半夜還可能滅了,凍耳朵睡不著。”丁赫硬塞過了帽子。
注意到丁赫的眼神,封麗麗忽然明白過來,不禁心頭一暖,怪不得丁赫接受了何家皮帽子,還以為他給家裡人用,原來是怕我晚上睡不著呀。
其實封麗麗想多了,丁赫讓她捂上帽耳朵,只是順手而為,畢竟她把隨身聽連同耳機貢獻出去了。
註定是個有意義的夜晚呀!
丁赫帶著詭異的笑容,回到西屋,發現室友已經睡下,不禁好笑:躺得早,不見得睡得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