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乾坤想得很美,覺得方語借題發揮也好,疾言恐嚇也罷,絕不可能阻止謠言的傳播,反而還將加快傳播力度,很快就會引起上級注意。

他覺得,方語借呵斥傅稀強,敲打自己,其實也是警告其他副職。

副職們不是小孩子,都是有一定勢力的地方權貴,也是要尊嚴的,沒有逆來順受的道理,肯定會強勢反擊。

但事實的發展大出杜乾坤意料,謠言不但沒有加倍擴散,反而被迅速遏制。

真他娘曰鬼了。

其實杜乾坤太自以為是了。

他滿以為大家逆反心理使然,一定會同仇敵愾,孰不知大家的心態和他完全不同。

對於其他副職來講,誰當市長都無所謂,只要自己能得實惠就好。

就拿方語和杜乾坤對比,方語很尊重各位副職,非常放權,從不亂插手,在其手下工作很舒心。

而杜乾坤攬權過重,還經常胡亂插手,其手下馬仔也耀武揚威。現在他還只是常務,就已經飛揚跋扈到如此境地,假如真的主持了工作,眼裡還會有人嗎?

人們苦杜乾坤久矣。

只是懾於杜系的勢力,也互有利益訴求,即使方市長更尊重自己,人們大多也沒有明顯傾向,儘量保持中立態度。

但現在不同了,方市長面對謠言已經要求選擇,是繼續聽之任之助紂為虐,還是撥亂反正正氣迴歸?

人們很自然地選擇後者。

這次方市長已經釋放誠意,刻意寬限五分鐘,給了大家面子,把大家與重點造謠嫌疑人做了切割。假如還不知好歹,不有所表現,恐怕就不僅是當眾挨訓了,拿走實權分工都是輕的。

再說了,阻止下屬傳謠乃是正當作為,並不涉及惹到其他領導,如果有人對號入座也無所謂。

你杜乾坤自己都惹不過市長,導致權利嚴重縮水,憑什麼要求別人陪綁?

正是在這樣的心態下,副職們紛紛和嫡系傳達指令,要求不信謠、不傳謠,傅稀強更是動作第一快,以免被二罪歸一。

本來杜檳正準備散佈最新版雙棲雙宿,不承想方語、丁赫連夜返回,並沒在省城住宿。

等到轉過天來,杜檳就感覺氣氛不對,似乎傳謠聲勢大減。

又觀察了兩天,杜檳發現謠言幾乎銷聲匿跡,趕忙找小馬仔瞭解,小馬仔說傳謠已沒市場,人們全都躲著他們。

杜檳瞭解到具體原因後,狠狠地罵了一通副市長們忘恩負義,然後找去了甄君梓辦公室。

“甄主任最近春風得意呀。”杜檳一見面,大睜兩眼說瞎話。

甄君梓指著自己憔悴的面龐,苦澀一笑:“檳少真會開玩笑,我這也叫春風得意?我都快鬱悶死了。”

杜檳皮笑肉不笑地說:“不能吧?甄主任主持部門工作,積極為政府主要領導分憂,功勳卓著,肯定不日轉正,該興高采烈才是。”

甄君梓笑得比哭都難看:“檳少,你就別逗我了,我現在整天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不得不認真履職。饒是如此,肯定難逃被踢開命運,區別只是踢得重或輕。現在之所以還由我主持部門,也只是等人家的秘書攢資歷,給人家當使喚丫頭而已。”

杜檳翻著眼皮道:“是嗎?難道我理解錯了?現在你不聯絡我,跟我四叔也保持距離,我以為……”

甄君梓擔心時間太長,被人發現和杜檳接觸,乾脆不再繞彎子:“檳少,您有什麼就直說,如果杜書記有誤會,我可以去解釋。”

杜檳玩味地盯著甄君梓,直到對方很不自在時,才冷冷地說:“杜書記沒有誤會,這本身也不是誤會。”

甄君梓心裡“咯噔”一下,聽這意思杜書記生氣了,要徹底放棄我?

如果老杜不要我,能不能趁機投奔方語?

方語會收留我嗎?怎麼可能?

無論忠誠度,還是體格子,我都不如丁赫有優勢呀。

那我還能投奔誰?誰又會願意要我這個打了杜系標籤的人?

難道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嗎?

杜檳這時候找我,又要做什麼?是他還是他叔的意思?

甄君梓越想越亂,越想越煩,越想越慌。

“杜書記理解你的苦衷,也願意幫助你,但是……”

杜檳話到半截,忽然打住。

甄君梓豈能聽不出話意?馬上接話:“杜書記要我做什麼?”

杜檳噗嗤一笑,轉移了話題:“你剛才說自己只是使喚丫頭,我咋不明白呢?”

儘管知道杜檳是明知故問,甄君梓還是不得不解釋:“現在我就是掛名主持,其實根本沒什麼人真心聽的,好多人都是丁赫一夥,也只認他。只要有他在一天,我絕對沒有出頭之日。”

“活人還能讓尿憋死?遇有東西擋路,搬開就是了。”杜檳挑著眉毛,話裡有話。

甄君梓不由得大驚:“整掉他?他可是和市長一體的,整他就是整市長,市長能答應?”

“整掉他?你怎麼能這麼想?”

杜檳忽然大笑起來,好似笑傻子一般,“我的意思是,先把他調離原崗位,然後再把你正式提升為政府辦主任。”

“他會聽話?市長能同意?”甄君梓並不信。

杜檳淡淡著道:“現在傳言已經沸沸揚揚,迅速分開對他倆都有利,這是客觀形勢。如果再能給他安排到合適位置,比如實權部門的實權科長,他和她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甄君梓卻不這麼看:“市長別看只是女性,平時也很知性,但也是有脾氣的,未必聽從安排。”

“如果是項書記和杜書記的共同意思呢?”杜檳以問代答。

甄君梓不由得狐疑,隨即又靈光閃現:難道是功高震主,引起了項書記的猜忌?

“只要他儘快離開,我保你一個月內必升正職,這不只是我的意思。”杜檳說著,指了指上面。

一個月?甄君梓不由得心跳加速起來。

“想不想要這個結果,二十四小時內答覆我。”杜檳說完,轉身走了。

甄君梓稍稍一愣,頓時意識到,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肯定需要自己做什麼,可是這誘惑也太大了,一個月之內呀。

我該怎麼答覆呢?

甄君梓大費起了腦筋。

而此時的杜檳卻在腹誹:也不知能否忽悠了甄君梓那個傻缺?大機率差不多吧。

事實上,杜檳所謂的“項書記、杜書記共同意思”純屬扯蛋,完全就是他杜撰出來的,只是他自己要搞事。

……

經過一番思考,甄君梓在次日找到杜檳,試探地問:“我想要那個結果,需要我做什麼?”

杜檳笑著道:“很簡單,升任主任後一定不能背叛杜書記,另外幫我約一下丁赫,我得說動他自願同意調離。”

就這麼簡單?甄君梓有些不敢相信。

“之所以要求你不能背叛,主要是之前杜書記遭過屬下背刺,他不想再重蹈覆轍。如果你哪天不願跟著杜書記,只需向他言明,他絕對不會限制你的自由。”杜檳說假話言之鑿鑿,甄君梓不得不信。

杜檳進一步解釋:“讓你幫忙約丁赫,是因為我倆有過誤會,我怕自己約不到他。”

甄群梓頓時放下心來,大包大攬地表態:“沒問題,你說什麼時候約?現在嗎?”

“今天他忙著和市長檢查,肯定沒時間,哪天約再找你。”杜檳回道。

“好的,我先回去了。”甄君梓告辭離去。

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杜檳嘴角掠過冷笑:真他媽傻缺,這話他也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