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我壓根就沒碰到門,沒曾想那破舊的門板竟是莫名的晃動了一下,我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但看到這門板是因為上下的軸承太過寬鬆,才導致有點風吹草動,便會輕輕的搖晃後,我這才稍稍的平復了一下剛剛驚起的心臟。嚇我一跳,還以為那胡小寶的鬼魂就躲在門後面呢!或許是因為我打小做噩夢的緣故,總覺得每一個門後面都會有髒東西,以至於我無論到了哪裡,都會先往門後面瞅瞅。

門後面沒事,只是這磨房內的溼氣很重,原因我倒也能夠想到一些,一般磨豆腐的人家,家裡肯定少不了水。因為那黃豆必須要經過水泡過才能磨出汁液出來,除了做成豆腐塊,還能做出豆腐腦以及豆漿等等。但無論做什麼,這磨房裡若是沒了水,就什麼也幹不成了。

磨房的面積還算不小,但是裡面的東西實在太多,單單那半人多高的大水缸,就有四五個。有的裡面裝著水,有的裡面是泡的豆子,還有一些興許是豆汁之類的東西。

牆上牽著一條細繩,繩子上面掛著一塊塊泛黃了的麻布,麻布早已風乾,略微有著一絲絲涼風吹襲,便是迎風擺動個不停,莫名的給這間死了人的磨房,增添了幾分悽然的感覺。除了那些,還有一個灶臺,灶臺上面是一層層的蒸籠,些許凌亂的堆放在灶臺上。而灶臺這邊,靠近門口的方向,是許久沒用了的石磨。

而那發黑的血跡,就在石磨邊的地上,足有臉盆大的厚厚一片,看起來觸目驚心。

只是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石磨,若說那胡小寶是撞死在石磨上面的,可我看來看去,石磨上面並沒有什麼血跡,只有地上才有。而且,據胡大寶的描述,胡小寶的面部稀爛,這得撞成什麼程度才能撞出這種效果?完全像是那石磨砸的,可那石磨至少五六百斤重,不太可能被一個人搬起來,再往自己個身上砸,除非這個人是傻子,可就算是傻子,也做不到這種傻事。

總得來說,胡小寶的死,死得過於蹊蹺了。

“吱呀……砰!”

磨房的門突然傳來一聲晃動的聲響,可還未等我留意,竟緊跟著又是一道撞擊聲,待我驚恐的抬起來,那房門竟然關上了!嚇得我腿肚子一顫,急忙跑到門口,伸手就是一通拽,然而這門板像是卡死在門框上,任憑我使出多大的氣力,愣是無法把門板拽開。這這,這是怎麼個情況啊?

我只覺得頭皮突然發毛,一根根頭髮像是倒立起來,緊接著,我緩緩扭回頭,怔怔的看著略顯昏暗的磨房,房門被關上,窗戶幾乎又是密不透風,這裡面烏漆抹黑的……除了地上那灘黑色的血跡,清晰之極的對映在我的眼睛裡。

不知為何,我這會兒越看這磨房越是心驚肉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開門!快開門!”

我終於繃不住了,大聲的向外面喊了起來,一邊喊一邊拽門。

然而很快,只聽到外面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像是胡大寶和賴村長趕來,只聽到胡大寶一邊詫異的嘀咕著“這門怎麼關上了”,一邊伸出手,竟是在我錯愕的注視下,輕而易舉的便是把磨房的門推開了……見到我,胡大寶不禁苦著臉問了一聲:“小道長,你,你這是……”

“猴子,你沒事瞎跑什麼?還跑到死過人的磨房裡,而且,你剛才鬼叫什麼呢?怎麼像是被鬼掐著鼻子了咋的?”賴村長先是尷尬的瞪了我一眼,隨即扭頭向胡大寶苦笑:“你們家這磨房的門,是不是一向不好開啊?”

“不是啊!這磨房下面的石槽子早就磨得光禿禿的,根本就關不上,而不是打不開。”胡大寶當即搖頭否認,並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親自來回的關上開啟關上又開啟,最終關上,不去碰它,它自己又開啟了。“你們看,這門壓根就關不牢,除非用鎖鎖上,否則,不可能關上打不開的,剛才猴子這是怎麼回事?你從裡面打不開?”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頭霧水的張了張嘴,剛才明明就是打不開嘛!而且我還使出了全身的氣力,愣是沒有拽開,但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才的狀況了。

走出磨房,胡大寶隨手找了個小木棍,把門鼻子別上,然後帶著我們離開了磨房的範圍。而此刻,鬍子七已經提著他那個神秘的黑木匣子走到了靈棚的跟前,扭頭看了我們一眼,卻是停下了腳步,似乎在示意我們不要近前偷看,也似乎是別的什麼意思。我扭頭看了一眼賴村長,賴村長趕忙看向胡大寶。

胡大寶用力的嚥了嚥唾沫:“那,那什麼……這件事就全權拜託給你們了,我弟弟生前也吃了不少苦,死後,儘量讓他體面一些也就是了。”

說著,胡大寶轉身就想溜,賴村長急忙拉住胡大寶,併為難的說:“大寶,你要去幹什麼?我們還在這裡呢,你總不能晾著我們吧?”

“不是,就是……就是因為我還要……還要去村頭看看老丁把棺材打好了沒有,這裡的事情你們看著辦吧,無論需要多久,我都能等。而且你們該吃吃該喝喝,晚上如果要住在這裡,房間裡面還有很多被子,床鋪是現成的。”胡大寶不等賴村長再說什麼,急忙又壓低聲音說:“都是鄉里鄉親的,咱也不說虛的,到時定有重謝!”

說完,胡大寶輕輕拍了拍賴村長的後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快步走了。

只留下我和賴村長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這胡大寶唱的是哪一齣兒,直到鬍子七從靈棚裡面走出來。我和賴村長急忙來到鬍子七的跟前,只見鬍子七為難的比劃了一番手勢,賴村長微微張了張嘴巴:“你說啥玩意兒?這個死人妝,要畫一整天?不是,這,這總不會是頭沒了吧?敢情是讓你給死者安個頭啊!”

“賴村長!噓!”我急忙拉了拉賴村長的衣襟,並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你激動個什麼勁?這個活還不是你給張羅的?現在倒是嫌棄麻煩了,早幹嘛去了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這胡大寶這麼不會辦事啊!哦,就把咱們幾個晾在這裡給死人化妝,他倒是跑球了,還說什麼該吃吃該喝喝,我喝他個二大爺!”賴村長這老脾氣一上來也是不管親疏,張口就是往人家祖上懟。“這得多難畫的妝啊?居然要畫一整天,我給瞅瞅,不行隨便給描個眉塗點麵粉啥的不就完了嘛!咋這麼多講究……”

說著說著,賴村長便是硬著脖子衝進了靈棚,但很快,我便是聽到靈棚內傳出賴村長的一聲殺豬般的怪叫:“啊呀!我哩個親孃啊!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啦!”隨即,便是看到賴村長捂著臉跑了出來,並不斷的罵罵咧咧“我說胡大寶這個兔崽子怎麼溜得這麼快,敢情這臉都快沒了,他自己都不敢看一眼啊!”

聽到賴村長這麼說,我的心頓時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那,那死人究竟有多麼恐怖?居然先是讓胡大寶開了溜,爾後又把賴村長嚇成這般模樣!

可這個時候,我是再也沒膽子衝進去揭開白布印證了,反而是看了看鬍子七。可奇怪的是,鬍子七竟是眼皮不跳氣也不喘,就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要知道,他可是先進去看過屍體的,這個時候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細想之下,我頓時想豎起大拇指,這果然是專業的畫屍人,想必是見過大風大浪啊!

不多時,賴村長有些站不住腳跟了,聲音發顫的向我說道:“猴子,那個什麼,那個……那個我還有事,你也知道,這整個村子的事情,大大小小都得我去管我去張羅著,沒我也不行啊!所以這,這裡的事情,我看還是你和鬍子七兩個人慢慢倒騰吧,儘量把那死人的臉給填平一點,還有那坑坑窪窪的那什麼,我我,我就先走了!”

“賴村長!你怎麼也要走啊?”我急忙拽住賴村長的胳膊,頓時嚇得賴村長雙腿一軟,差點癱坐下去。

賴村長瞬間崩潰的苦著臉說:“猴子,我我,我是真有事啊!對了,胡大寶說了,這個事兒弄好了,酬謝是少不了的,而且他兄弟都弄成那樣了,你們可勁的倒騰,倒騰個一天一夜,他胡大寶就是再摳門也得掂量著拿這個酬金!”我還想說什麼,賴村長急忙比劃了個“八”,然後低聲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句“到時沒有八十塊,絕不放他!”

說完,任憑我再如何挽留,賴村長愣是不肯多停半刻,幾乎是撒丫子跑球了!

此刻,只剩下我和鬍子七呆在當場。我咂了咂嘴,扭頭看著鬍子七,並苦著臉試探著問道:“鬍子叔,真的很麻煩嗎?那我……”

我剛想借故要溜,但想來想去,我也實在想不出個好藉口。反而是鬍子七在我面前比劃了一番,最後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呆呆的眨巴了一會兒眼睛,突然明白過來:“鬍子叔,你的意思是,要讓我在一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