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讓我買了一捆紅線回來,然後跑到深山老林裡燒了一鍋開水,只是那開水之中,倒了很多的硃砂,直把師父肉疼得直掉眼淚,那可是師父儲存的所有硃砂了。而且到市面上購買硃砂,是非常昂貴的,只因那硃砂原石非常的稀缺,更重要的是,我和師父都窮得叮噹響。師父靜靜的看著簡單支撐起來的鍋灶,尤其是那鍋硃砂水,不多時,便是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臉頰。

“師父,您放心,我會多找點事做,再給您購置一批硃砂粉回來。”我低著頭,不停的填著柴火。

師父扭頭看了我一眼,隨口說道:“你少給我惹一些麻煩,我就心滿意足了。”師父攪拌著硃砂水,但見水開了,便把準備好的一捆紅線扔進了鍋裡繼續煮。不時的挑起紅繩看了看,又拋了進去,也不知道是熱氣燻的,還是師父真的心疼,他的眼淚時不時的又掉了一滴,看得我也跟著心疼起來。

這次原本以為驅個鬼就能賺到一筆不小的生活開支,哪知鬼沒驅走,還把師父的老本都折了進去,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對不起師父的教誨。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師父,我們不去黃三友家驅鬼,怎麼又回到這深山老林裡煮紅繩呢?這紅繩是幹嘛用的?”

師父皺了皺眉頭:“硃砂為至陽之物,有闢百邪之力!故而道士畫符,皆以硃砂為引,可請動上真神仙注符,使符咒的威靈之力大增!若以硃砂灌入紅繩,又可制百邪,我們現在還無法料定那黃三友家中藏著一隻什麼鬼邪,但貿然前去,又恐它逃竄,所以我們必須先封住黃三友的家宅,讓那鬼邪不能逃出生天,爾後再入宅捉鬼!”

原來這硃砂煮出來的紅繩,竟然能夠制服鬼邪,我想了想,隨即又問:“師父,怎麼使用這紅繩?”

“到時你就知道了!”師父沒再多講,但見鍋裡面的硃砂水越來越少,師父當即把紅繩撈出晾曬,並又說:“今天天黑之後,我們立即出發!”

或許是為了不驚動黃三友家的那隻鬼邪,我和師父一直等到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方才悄悄的出了山,直奔黃三友家的大院子。只是我們並沒有直接去敲門喊人,師父吩咐我把紅繩攤開,然後圍繞著黃三友家的大院子外圍,圍繞著牆根纏繞了一圈,最終在門口位置,將兩個線頭打了個活結。做完這些,我更加疑惑的問:“師父,就,就這樣就能封住這家宅院嗎?”

“不錯!”師父點了點頭,或許是看我實在不明白,只得解釋:“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也就是說,神明為清陽之氣,居於上方天界,而鬼邪,為陰濁之氣,則居於地下陰界,鬼邪行走,縱容能夠駕馭陰風,但卻無法離開地面三尺之距。若是超過了三尺的高度,鬼邪便寸步難行,故而,鬼邪必須緊貼地面而行,這紅繩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在鬼邪面前,宛如連綿大山,根本無法翻越!”

“師父,就是說,如果路擋住了,他們就無法翻過去,對嗎?”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師父再次點頭:“嗯,現在那鬼邪還藏在這座宅院之中,不過,我想那鬼邪也應該感覺到了不對勁。這座宅院內,鬼氣森森,邪氣沖天,實在不是好兆頭!嗯?這大門口居然長了一棵老桑樹?唉,門前栽桑,家中必定有人喪啊!”

“師父,我也看出了這桑樹不應該栽種在這座宅院的大門口,聽黃三友說,他老婆當年生孩子時,由於難產而死!現如今他的生意雖然做得不錯,但家中卻沒有什麼人氣,諾大的宅院,只是住了三口人,人丁不旺,財旺反壓身!”我依照曾看過的堪輿書小心翼翼的拆解道。

“你只說對了一半!”師父輕嘆一聲,又說:“財旺壓身,財運最多能夠支撐七年,但黃三友的財運經歷了這麼多年,不但沒有走低,反而越來越旺,你可知道為什麼?”

“額!”我抓了抓後腦勺:“師父,這個……書裡面沒有說啊!”

師父隨即又說:“記得第一次見到那黃三友時,已然能夠看出他自身的福運寬大,有吉星高照!如果我所料不差,這黃三友的身上,一定有什麼法寶庇佑,否則他的時運不可能維持到現在還不敗!”

“法寶?”我眼睛一亮,心裡不禁納悶起來:“這個黃三友,身上居然藏著法寶而不說出來,虧得我對他這麼坦誠,他卻還留了一手啊!再次見到他,我一定要當面問個清楚!”

“猴子,去敲門吧。”師父整理了一下衣衫,示意我去敲門。

我急忙跑到門口,可剛欲敲門,突然想到裡面那個爛攤子……尤其是黃玉嬋的死,深深的打擊了我,此時此刻,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或許我若是沒有發現她是假扮白衣女鬼的大活人,她也不會慘遭這個下場,她,她還會是那個躲在屋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的快樂女孩兒,縱容她不快樂,至少也比慘死強!

“咚咚咚!咚咚咚!”

猶豫了老半天,我還是用力的敲響了黃三友家的大門。

過了好大一會兒,只見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開的門。透過門縫向院子裡看了一眼,只見院子裡掛著諸多白花,以示喪事。我的心頓時一沉,而這時白髮老頭兒錯愕的看了看我,開口詢問:“請問你們是?”

白髮老頭兒穿著黑色的長衫,顯得身形枯瘦而又矮小,頭上戴著黑色的瓜皮小帽,又顯得十分的精神,他手上拄著柺杖,似乎有些立足不穩。聞言,我忙回道:“老人家,我是黃三友的好友,前兩天還住在他家裡,知道他家出了事,特意回來看看!老人家,請問您是?”

“哦,我是這潘陽鎮的鎮長,三友家的閨女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我作為鎮長也就來幫襯幫襯,院子裡還有一些鎮上計程車紳以及三友的好友在幫忙操辦他閨女的喪事,你們既然來了,先進屋再說吧。”老鎮長說著,忙把門開得大些,迎我們走了進去。

前院無人,但是到了中院,卻是有著不少人。倒是如同老鎮長所說,這些人衣著打扮,一看就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主兒,想想也是,黃三友好歹也是一個富貴人家,來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照應,也不足為奇!

只是我踅摸了很久,也還是沒有踅摸到黃三友在什麼地方。

這個院子的正中央位置,擺放著一副漆黑色的薄棺,右邊是靈棚,左邊是依地搭起來的簡易鍋灶,還有幾個做飯的師傅在燒火。其餘的賓客,有的站在院子裡閒聊,有的則是在屋裡說話,好像黃三友就在屋裡。我回頭和師父相視一眼,師父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先找到黃三友,而他,則是緩步走向了靈棚。

按照喪葬風俗,家死的人,若是還沒到下地的時辰,就會先放在屋裡,但若是死的人輩分太低,又是夭折,則不能把屍體放在屋裡,必須在屋外的院子裡搭個靈棚擺放。一旦到了下地的時辰,再收斂,入葬。我不忍心去看那靈棚,正如我不敢相信黃玉嬋已經死了的事實,我強忍著收回眼角的餘光,正視著正屋門口,可還未等我進屋,突然有人拽住了我。

我回頭一看,不是別人,居然是賬房先生曹文貴。曹文貴有些驚愕的看著我,隨即拉著我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你豬腦子啊你?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跑回來了啊?原本這件事我們老東家已經不願再追究,若是讓老東家的閨女平平靜靜的下了葬,此事說不定就不會有人再提,而你也不必再東躲XZ,可你現在跑回來,豈不是自投羅網?豈不是在告訴我們老東家你就是殺人兇手?!”

“我沒有殺小嬋!”我頓時激動的向曹文貴反駁。

或許是我的聲音太大了,屋裡瞬間衝出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我仔細一看,不是黃三友還能是誰?

黃三友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我跟前,在我震驚的注視下,他面目猙獰的一把上前來抓住我的衣領,繼而滿嘴酒氣的大吼道:“猴子!你居然還敢回來?你說!你為什麼要殺我閨女?!為什麼?!”

聽著黃三友那震耳欲聾的質問聲,四周的所有賓客,在這一刻盡皆譁然,他們或許還沒鬧清楚怎麼回事,但我知道,他們很快就會鬧清楚的。我立時激動的回應道:“老黃,我……我沒有殺小嬋啊!我這次來是幫她驅鬼的,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殺她啊?”

“驅個屁!你小子啥都不懂,你會驅鬼嗎?你親口告訴過我你根本就不會驅鬼,但在我閨女死之前見過她人的,只有你猴子!”說到這裡,黃三友已經是老淚縱橫,帶著沉痛的哭腔喊道:“猴子啊!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你見到我閨女之後我閨女就死了?為什麼?!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