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發生的一切,沈秀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此時正在等著殿試的結果。

今天是金殿傳臚的日子,換言之就是宣佈殿試結果的日子。

天還沒有大亮,衛宴和沈士奇就已經動身和其他新科進士去了宮裡。

保和殿內,建元帝將一甲和二甲的名單看完,確認無誤後,便吩咐身邊的大臣,可以宣佈此次殿試的結果了。

衛宴和一眾新科進士就站在殿外,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不緊張,畢竟十年的寒窗苦讀,才換來今天的金榜題名,誰都希望自己能進一甲,即便一甲進不了,能進二甲的前十名也是好的。

在眾人的等待中,禮部的一個官員終於拿著黃色的榜紙出來了。

看到黃色的榜紙,眾人不由得激動起來,這就是決定各人命運的金榜了。

因為歷來殿試的榜單,都會用黃紙書寫,所以這殿試的榜單,故稱金榜。

禮部的官員也注意到了眾人投過來的熱切目光,他也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自然知道這些新科進士的急切心情。

他也不賣關子,清一清嗓子,直接拿著金榜,朗聲念道:“本次殿試一甲第一名,衛宴。”

隨著官員的這一聲“衛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衛宴身上。

衛宴頂著所有人的目光,按著禮部之前所教的禮儀,跟著引導的官員進入保和殿,然後對著建元帝叩拜。

在他之後,便是榜眼和探花。

榜眼是祖籍浙江的陳韜,而探花是衛宴認識的沈士奇。

三人叩拜完,接著便是二甲的名單。

二甲和三甲都不用進殿叩謝,這是獨屬於一甲的榮耀。

當然除了這份榮耀,一甲的三人還可以在皇帝的御道上行走一次,這是連皇親國戚都沒有的待遇。

為了體驗這人生中的唯一,三人不約而同都走的很慢。

等走完御道,衛宴三人便和其他新科進士會合,從宮門出發,開始他們人生中最得意的時候,也就是狀元遊街。

狀元遊街這樣的節目,三年才會有一次,所以每到這一天,京城裡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今年相比往年卻是格外熱鬧。

因為皇榜剛張出來,人們就聽說了這次的狀元不僅年輕,而且還是連中三元的奇才。

連中三元,在本朝只出現過一次,而且當時的狀元已經年近四十。

而這次連中三元的衛宴,聽說不僅年輕,而且長得也好。

是以大街上看熱鬧的人群格外多,都爭相目睹狀元的風采。

皇榜張貼出來之前,沈秀就派了人去那裡守著。

因此皇榜一出來,她就知道衛宴中了狀元。

柔娘和幾個孩子們知道了這個好訊息,都爭相過來給她道喜。

幾個孩子們還想上街去瞧熱鬧,沈秀便讓他們多帶幾個家丁,還特地叮囑了為首的沈大郎和留孩兩個人幾句。

除了二丫還小,孩子們得了沈秀的叮囑,便都去了街上看熱鬧。

而衛宴一行新科進士,這時候剛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不過就是這三分之一的路上,也已經讓他們有些吃不消。

沈士奇抖了抖身上的花瓣,再一次打了個噴嚏。

這次狀元遊街,百姓們一個是熱衷往狀元身上丟花丟帕子丟荷包,另一個就是比較熱衷往他這個探花郎身上丟花了。

而時值初夏,正是百花開放的時節。

沈士奇先後被丟了數十種的花卉,即便他對花粉不過敏,可是身上被丟了這麼多花,鼻子都有些微癢。

當他打完噴嚏後,一旁的榜眼陳韜便忍不住笑道:“看來探花郎很受人歡迎啊!”

陳韜其實比沈士奇大不了幾歲,只是陳韜生得有些老相,看上去好像要大個十來歲,加上長了個大腦袋,所以並不如沈士奇看著年輕風流,自然也不如他受歡迎。

沈士奇知道陳韜這是羨慕自己的待遇,揉了揉鼻子道:“我哪有衛兄受歡迎,那些姑娘們丟的荷包和帕子不比我的花少。”

沈士奇這麼一說,陳韜羨慕的物件就又換成了衛宴。

不過再羨慕,這也是羨慕不來的,衛宴既是狀元,又連中三元,而且還生得好,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陳韜只看了衛宴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搖搖頭笑道:“衛兄就算了,這份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陳韜這話也不算說錯,別人羨慕衛宴受人歡迎,可是衛宴卻不喜歡出這種風頭,尤其他已有妻室的情況下,更不願意接受那些小姑娘們擲來的荷包與帕子。

在衛宴百般躲避那些荷包與帕子時,沈秀留在家中正張羅衛宴回來的事宜。

儘管她知道衛宴後面要參加瓊林宴,不過那種慶賀為主的宴會,是吃不好的,而且還得喝不少酒。

事實上,作為今科第一名的狀元,衛宴確實要給不少人敬酒,而且也被人敬了不少酒。

等他和沈士奇回來時,兩人的腳步都已經走的不穩了。

沈秀早就讓廚房熬好了醒酒湯,一碗濃濃的醒酒湯下去,兩人立時好受不少。

半個時辰後,沈士奇便嚷嚷著肚子餓,問有沒有吃的。

沈秀道:“廚房有熬好的山藥粥,喝這個最補脾胃了。”說著就讓人去廚房取粥。

衛宴本來沒什麼胃口的,聽到有山藥粥,便讓人盛了一碗。

山藥粥外,還有兩道醬菜。

這是廚娘自己醃製的,配粥吃最好。

沈士奇一邊喝粥吃醬菜,一邊道:“幸好榜眼陳韜比我們兩個都能喝,要不然今天非把我們喝趴下不可。嫂子不知道,這瓊林宴上,我們淨顧著給人敬酒了,連東西都沒怎麼吃。”

沈秀笑道:“今日是你們的好日子,敬酒也是應該的。說到這裡,我還沒恭喜你們,沒想到家裡出了個狀元不算,還出了個探花。”

沈士奇也想不到自己會中探花,不過後來想想,應該是沾了相貌的光。

“當時我聽到自己的名字後,還有些不敢相信。畢竟我不算是新科進士中長得最好的。比我長得好的,衛兄就不用說了,就是那個卑鄙的陶思謙也長得比我好。所以我真是吃了一驚。”

既然沈士奇提到了陶思謙,沈秀便問了一句:“陶思謙考得怎麼樣,名次好不好?”

沈士奇只知道陶思謙在二甲,還是衛宴記性好,開口說道:“陶思謙中的是二甲二十三名。”

這個成績對於會試中靠後的陶思謙來說已經不錯了。

沈秀道:“真是可惜,如果他要是能落到三甲就好了。以後就不用在京城看到他了。”

三甲的同進士一般都會外放出去,將來最多做到巡撫的位子,很少有回京的指望。

衛宴道:“就算他留在京城,你也不必擔心。”

“嫂子確實不用擔心。”沈士奇也說道:“我現在倒盼著陶思謙考到翰林院呢,別的不說,就說衛兄在翰林院有那麼多靠山,還會怕他一個陶思謙嗎?”

這麼說也是。

沈秀本來覺得陶思謙行事卑鄙,難免擔心衛宴會被他暗算,沈士奇這麼一說,她想了想也對。

翰林院有龐大人,有方達青大人,還有三師兄馬海生,如果對方真要生事,他們這幾人斷不會讓陶思謙討了便宜。

而此時的陶思謙還不知道衛宴在翰林院有靠山的事,他在瓊林宴上和其他人一樣喝得不少,只不過卻沒人給他熬醒酒湯,回到客棧以後便大吐特吐。

吐完以後,陶思謙才覺得舒服一些,只是想到衛宴能中狀元,一直和他交好的沈士奇也中了探花,而自己才只中了二甲二十多名,陶思謙的心裡又不舒服了起來。

好在他進了二甲,將來還有機會朝考,未必不能考上庶吉士。

等他考上庶吉士以後,且走著瞧吧!

翰林院的侍講學士謝暉,就是他在國子監時結交的人脈,對方不僅很欣賞他,還把他引薦給了太子。

等將來他進了翰林院,一定要好好利用謝暉這個人脈。

狀元算什麼,翰林院最不缺的就是狀元。

有謝暉這個人脈在,他一定要讓衛宴在翰林院多吃些苦頭,方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