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的話音剛落下,北面三間正房的簾子被人掀了起來。

一個二十來歲,容貌標緻,氣質柔婉的女子走了出來。

平心而論,這女子長得並沒有多美,但是眉眼生得極好,配上白皙的面板,溫婉的氣質,便一下子把絕大部分人比了下去。

沈秀看到真人,才知道範光祖寧肯捨棄黃氏,也要留下這女子的原因。

她主動上前介紹自己道:“我是錦心繡坊的繡娘,這次來是奉了範掌櫃娘子的意思。”

聽聞是黃氏讓她來的,蓮孃的目光在沈秀身上轉了一圈,便笑了笑道:“既然是姐姐讓你來的,那就進來吧!”

沈秀跟著蓮娘進到屋子裡,房間的角落燃著炭火,一進去便覺溫暖如春,炭火旁的小几上,還擺放了一盆水仙。

整個房間佈置得溫馨又雅緻。

沈秀又回想了一下黃氏的房間,炭盆是有的,可是卻沒有水仙這樣的盆景,房中的擺設也很單調。

她正在心裡感慨,蓮娘已經讓人上了茶,溫溫柔柔地笑道:“姐姐叫你來,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沈秀回過神,也露出一個笑容:“她讓我告訴你,她是不會甘心把範掌櫃讓給你的。若是你識趣,就該早點離開範掌櫃。”

“姐姐真這麼說?”蓮孃的臉上不由帶出了些苦楚之色,“我從來沒有想奪走範掌櫃,只是想有個安身之處。範掌櫃當初也只是可憐我。”一邊說,一邊掉眼淚。

沈秀靜靜地看著蓮孃的這一番表演,忽然開口道:“既然你只想有個安身之處,那就開個價吧!只要你肯離開範掌櫃,一二百兩銀子應該不成問題。”

蓮孃的動作頓了頓,繼而從袖子裡抽出一條帕子,擦了擦眼淚道:“我不要銀子。範掌櫃對我這麼好,我已經答應他,下半生要好好照顧他。若是我走了,以後誰來照顧他?”

這眼淚說來就來,哭得這麼梨花帶雨,說出的話又透著一股情意。

沈秀都想給這蓮娘鼓掌了,到此時,她已經確定,這蓮孃的確是很有問題。

如果換做一般外室,聽到大房娘子容不下自己,最少也應該表現出一絲慌張與不安,可蓮孃的表情和語氣,都代表著,她絲毫不在意這種事。

她的反應更像是演戲,苦楚說有就有,眼淚也是說來就來。

沈秀淡淡道:“你走後,自然有人照顧他。蓮姨娘不會以為,範掌櫃真的離了你就活不下去吧!你想想他的大娘子,十幾年操持家務,為他生兒育女,可是他為了才認識幾天的你,也是說丟就丟在耳後,說捨棄就捨棄。你以為男人的情義真的那麼可靠嗎?”

“與其靠男人,還不如拿銀子走人。”沈秀道:“你要是執意不肯,那我不妨告訴你。範掌櫃的大娘子已經想好了對付你的招數。前兩天,她讓人物色了一個女孩子,容貌不僅在你之上,而且性格也很乖巧。只是她還沒下最後的決定。”

沈秀道:“蓮姨娘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蓮娘定定地看著她,臉色變幻莫測。

沈秀鎮定自若地坐在那裡,淡淡笑著問道:“蓮姨娘為何這麼看著我?”

“你們為什麼這麼容不得我?”蓮娘臉上沒有那種裝出來的苦楚之色了,有的只是咬牙切齒,“我既不求名分,也不求銀錢,只想與範掌櫃好好地過日子。為什麼你們要這麼逼我?”

沈秀笑了笑道:“不是我們在逼你,是你自己想不開,非要跟著範掌櫃。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說完就站了起來,走出去兩步後,又回頭道:“對了,範掌櫃的大娘子還讓我給你帶句話,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她怎麼說在府城也有些人脈,如果想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應該不是件難事。”

沈秀說完,無視蓮娘那蒼白的臉色,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出了房間。

蓮娘等沈秀一離開,便控制不住地摔了個茶杯。

僕婦聽見動靜,走進房間。

蓮娘解釋道:“我一時手滑,所以打溼了茶杯。”

僕婦沒有懷疑,起來掃帚開始打掃。

蓮娘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便朝僕婦道:“我出去一下,中午不用給我留飯了。”

“對了,我出去的事,你別跟老爺說。”

蓮娘說完這一句,便換了身衣裳,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她剛離開這個兩進的宅院,就見一個小乞丐迎了上來,“少奶奶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蓮娘此刻根本沒心思搭理一個小乞丐,理都沒理他,徑直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一刻鐘後,蓮娘來到了一家客棧。

她向客棧的掌櫃打聽了一下,便上了二樓。

而守在客棧外的小乞丐,看見她進了二樓,便回身去找人覆命。

“她進了哪家客棧?”

小乞丐道:“我不認識字,只知道那家客棧旁邊就是一家藥鋪。”

沈秀聽了,大概猜到了是哪家客棧。她從荷包裡取出一塊碎銀,交到小乞丐手裡,“辛苦你了。這是你的跑腿費。”

小乞丐接了銀子高興得很,歡歡喜喜地離開了。

沈秀看了眼客棧的方向,可惜留孩沒有跟來,要不然就可以打聽出與蓮娘碰面的是誰了。

她心裡有事,回繡坊的路上便一直低著頭想事。

忽然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沈娘子,這麼巧!”

沈秀一抬頭,發現喚她的原來是那日在繡坊出現過的顧夫人。

顧夫人命轎伕停轎,掀起簾子,露出一張含笑的臉,“我本來打算去繡坊見你的,沒想到在這遇到你。”

沈秀以為她要說雙面繡的事,便說道:“那雙面繡已經繡了大半,再有幾日就好了,一定能趕在暖爐會之前繡好。”

“沈娘子誤會我的意思了。”顧夫人含笑道:“我要見你是要送你一份請帖。若你有空,我想邀請你參加那日的暖爐會。”

她邀請自己參加暖爐會。

沈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婉拒道:“夫人太客氣了。貴府來往的都是有權有勢的客人,我一介繡娘,還是不要去添亂了。”

“沈娘子不必謙虛。”顧夫人笑道:“這請帖是大人吩咐我送的。你大概還不知道,我的夫君便是秦知府。秦知府一向看重衛宴,你是衛宴的娘子,自然有資格參加這暖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