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兩進的宅院內,蓮娘正在細心地挑揀燕窩裡的細毛,直到聽到門口的動靜,她臉上立時就浮現出了溫婉的笑容。

範光祖一進門,看到的便是蓮娘溫婉的笑容,感受到的是蓮娘體貼的動作。

蓮娘先幫他脫下厚厚的外袍,然後端上來一盞熱茶,讓他暖暖身體。

範光祖喝了幾口茶後,便看到了一旁的燕窩。

“這燕窩讓底下人去挑就是了。何必你親自做這樣的事。”

範光祖把蓮娘安置到這所宅院後,便給她買了兩個僕婦,專門伺候她。

如今錦心繡坊生意不錯,範光祖的手裡自然寬綽許多。他知道蓮娘愛吃燕窩後,便特地買了一斤回來。

燕窩挑好後,蓮娘把它交給下人,讓她們燉好後就送來。

“老爺,你今日怎麼不大高興的樣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蓮娘體貼地問道。

範光祖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道:“我娘子知道我們的事了。”

“知道了。”蓮娘咬唇道:“老爺,她是不是容不下我?若是她真的容不下我,我還是離開府城吧!”

“你一個弱女子,離開府城後,能到哪裡去?”範光祖道,“你放心,她只是一時沒想通而已。等她想通了,我就把你接回去。”

“那我聽老爺的。”蓮娘溫順道,“只盼姐姐早日想明白。”

範光祖憐愛地看了她一眼,蓮娘如此溫順又如此懂事,他即便知道自己不該揹著黃氏金屋藏嬌,可也不忍放棄有這麼一個人關心自己,體貼自己的生活。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蓮娘忽然開口道:“老爺,今日有人找上門來。”

“什麼人?”範光祖不在意的問道。

蓮娘斟酌著言辭道:“他說自己姓秦,是從江南那邊過來的綢緞商人。聽說錦心繡坊如今生意蒸蒸日上,肯定需要不少綢緞,便找上了門,說是他手裡有不少素緞。”

繡坊如今確實需要不少素緞,範光祖沉吟了一下道:“可是繡坊歷來所用的素緞,都是由府城的布莊供應的。布莊的掌櫃跟我是老熟人了,價格也很公道。我要是貿然換人,只怕布莊那邊會不大樂意。”

蓮娘溫柔地說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得罪人。可這個姓秦的商人,手裡有不少好緞子,而且願意以低價賣給我們。”

“天下間有這等好事?”範光祖搖搖頭道:“你莫要被他騙了。”

“我沒有被他騙,他說得言之鑿鑿,說是知道錦心繡坊有位繡技出眾的繡娘,而且還會雙面繡。他的要求很簡單,只要繡坊一年能供給他兩件雙面繡,他就會把手裡的素緞以極低的價格賣給我們。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範光祖卻沒被蓮孃的話說動心,只道:“他倒是想得不錯,兩件雙面繡的價值足以可抵兩千兩銀子,這不僅可以讓他收回本錢,說不定還能賺上不少。不妥,不妥。”

蓮娘並不氣餒,繼續道:“當然他是這麼說,可是主動權掌握在你手裡。你可以跟他繼續討價還價啊,你覺得兩件雙面繡太多,可以講成一件雙面繡啊!”

範光祖忽然回過味來,“你如此替這個姓秦的商人說好話,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

“我是收了人家的好處,不過只是一對江南時興的髮釵罷了。”蓮娘正色道,“我並不是看在髮釵的份上幫他說話,而是覺得這筆買賣確實做得。”

範光祖本來不為所動,可是架不住蓮娘一直勸說,便答應見這位姓秦的商人一面。

範光祖與姓秦的商人見面的事,繡坊的人,包括沈秀在內,誰都被矇在鼓裡。

那天也不知姓秦的商人與範光祖說了什麼,總之範光祖同意了姓秦的要求,答應每年送他一件雙面繡,用來換價格很低的素緞。

繡坊所用的素緞,一般都是由範光祖親自採買。沈秀從來沒問過素緞的來處,她的身份是繡娘,並不是掌櫃,不會多管職責以外的事情。

可是這天她拿著素緞比對了半天,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譚繡娘,你看這素緞是不是與平日用的不太一樣?”

譚繡娘拿起手裡的素緞,摸了摸料子,“好像是有些不一樣。”

“你去幫我把範掌櫃請來。”沈秀確定這素緞不是素日所用的緞子後,便吩咐夥計把範光祖請來。

範光祖上來的時候,沈秀已經攤開了兩份素緞。

“範掌櫃,這是前幾日所用的素緞,這是今日剛拿來的素緞。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素緞的質地為什麼不一樣?”

範光祖道:“原來是這事。其實也沒什麼,府城的綢緞價格太貴了,我便另找了一個姓秦的綢緞商。他開出的價格比布莊那邊低多了。”

“我不管價格,只要求這綢緞的質量。範掌櫃確定這素緞的質量一定不差於布莊嗎?”

範光祖道:“素緞我已經驗過了,確實沒什麼問題,不比布莊的素緞差。”

“可我不明白,範掌櫃你明明與布莊的掌櫃很有交情,為何忽然會換一家?”

不知道是不是直覺,沈秀總覺得這裡邊有點不對勁。

範光祖笑道:“我也沒想過要換,是蓮娘勸我,說這姓秦的商人既然來自江南,那說不定還能幫我們把繡品賣到江南那邊。”

蓮娘,沈秀心頭一跳,她頭一次對範光祖的這個外室起了疑心。

疑心歸疑心,沈秀當著範光祖的面,什麼也沒說,只是淡淡問道:“那位姓秦的商人,真的答應肯幫我們的繡品賣到江南那邊?”

範光祖連連點頭:“是真的,他確實是這麼說的。”

沈秀笑了笑,沒說什麼,可心裡的疑慮更多了。

本來範光祖置辦外室的事,她是不想插手的。可既然那個外室攛掇範光祖換掉了布莊,沈秀便不能置身事外了。

她決定親自見一見那個叫蓮孃的外室,也好知道對方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