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久久對視,而靈魂是持續千年的對峙,在此刻產生了不可避免的衝突。

“你去死吧,代寧修、六翼、朽魔。”黎羅的語氣可不是鬧著玩的,壓低了聲音,從她可愛的臉上暴露出少見的攻擊性。

代寧修歪歪頭,沒太明白黎羅突然性情大變的契機在哪,毒果子有這個效果嗎?

“你XX的XX,沒XX的XXXXX…”

“你罵的這麼髒,跟你的貓學的?”代寧修感受到了真實傷害,屁股往後挪了挪,離黎羅遠了點。

“就算我這樣罵你,我說全世界都討厭你,你也知道這是事實,你也不會在乎,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心也不會跳!”

黎羅罵到激動,不顧自己嗓子劈了、腿也軟著,站起來指著代寧修的臉狂噴。

“…但是,我愛你。”代寧修畏縮地把雙腿縮起來,抬起一隻胳膊試圖遮攔黎羅的怒火。

“你愛個屁!”黎羅隨手撿起石頭毫不收斂力道地丟砸過去,“你穿的皮太多,一層套一層這四千年來堆得可厚啊!”

代寧修看她在扔石頭,雙眼瞪得溜圓,卻自覺新奇地任由她發脾氣:“別打臉,被你砸壞就沒了!”

“你起來啊,你動手啊!你從不自己動手,你只會背地裡讓人殺我、害我,你不是隻要我愛上了別人就要殺掉我,來世再繼續裝不知道跟我重新開始嗎!”

黎羅上前拉拽起代寧修,一次次將他向樹蔭裡推去,當他毫不反抗地退後直到背靠大樹時,黎羅一把扼住他的咽喉,這股力道終於讓代寧修發現,她真的想擰斷他的脖子。

“咳…不是假的,黎羅,我愛你。”代寧修自然地垂放雙手,就算眼前的魔女殺意激增他也故意忍耐著。

“我愛莘綸!我愛卡樂萊斯!我愛我的貓!我都不會愛你!”

黎羅另一隻胳膊一掄,一拳正朝著代寧修的臉上砸來。

“哦。”一聲應答,代寧修的身體往下一縮,擺脫了鉗制,躲避拉開了距離,讓黎羅的拳頭落在樹幹上。

“那我還是愛你。”“你去死!”

代寧修大大嘆息一口氣:“你想起了什麼?你冷靜一點,讓我好好給你解釋。”

“死人解釋什麼?”黎羅甩了甩手,目光鎖定著噁心的大蟲子。

“黎羅,我確實擅長打架獵殺、吃人不吐骨頭;不善於談情說愛、經營婚姻。給你留下的印象,可惜都是前者。

可我正在變好,只要你也履行你的承諾,你哪也不去,和我永遠在一起,我就不用為了追回你剷除一切阻礙。”

代寧修似乎正在全力安撫,卻無疑是將火油澆在黎羅的頭頂。

“就是你對我窮追不捨,讓所有人都絕望了,沒辦法了,幫不了我了,我只有一個人了,你才能來到我面前…扭曲又自洽,這就是隻有你能做到的事。”

“我愛你才會去地獄找你,想把你帶出來,損失所有的魔角我也會在你身邊;你不喜歡祭都,我就去接你,帶你散心,我可以帶你遊玩全世界。

只要你想,我們就是世上最後的兩位神明,體驗常人感受不到的快樂,也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

“別這麼噁心,什麼都說是因為愛我!”黎羅俯下身就要撿起更大塊的石頭,誰知太重,讓她咬著牙扎著馬步用盡全身力氣,結果身子一歪,就要撲倒下去。

“你小心!”黎羅往下栽之前,埋下去的臉先靠在了代寧修的肩頭,他扶住了她,而女孩堅持抱著石頭的手才此刻鬆開,正好砸中他的腳,“嘶…”

被砸了腳還沒完,黎羅得到了平衡反把代寧修推倒在地,一抬腿踩在了他的胸口。

“呼…好吧好吧,要這樣玩也行…”代寧修像是放棄了,“你繼續罵吧,讓我跪著、爬著、被你踩著,都依你,你同意我解釋我再開口解釋。”

“你為什麼這樣?你裝什麼順從?”黎羅踩得更用力了,“既然你演得這麼用心,不肯出戲,那我作為你對手戲的女主,不得不解讀一下你的戲了。”

代寧修把身體躺正,雙手枕在腦後,仰望著黎羅,洗耳恭聽。

“你說你為了我去往地獄?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跨度千年還要推在我身上?

明明是你知道了對你恭敬諂媚的地獄惡魔其實在暗算你,這是你為了你的地位和高傲對惡魔施行的懲罰罷了。

地獄力量不可小覷,在那送掉三根魔角一定在你的意料之外了,還好祭都的骨頭比地獄還軟,那就順便施行苦肉計,將這場大戰說成是對我的深情和犧牲。

我不喜歡祭都,但我喜歡有我姐妹在的地方,喜歡那裡的花和景色,可你不管我喜歡或不喜歡,我都不能擁有,我只能收下你給我東西,這是你賜予我的獎賞。

我可不能那麼叛逆、不識抬舉,否則,你就放我走,讓我走到半路再被別人殺死,讓我知道留在你身邊才有保護這件事。

你說你愛我,可並不忠誠,說到底我只是齊信宴創造的一批魔女最不幸突出的那個,好比我在金字塔的第二層,其他魔女都在第三層,我不聽話,那還有第三層的魔女可以替代。

金字塔頂你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孤獨了無趣了,也就想起了離你最近的第二層塔中的我。

找到轉世的我,讓我從常人恢復魔角變回魔女,是讓我回到第二層的位置,讓我是你選擇最優的朽魔夫人,絕不允許我和你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你,我永遠是排在你之後的夫人,才是你最滿意的樣子。

你的這些行動有多殘酷,謊言和甜言蜜語已經遠遠不能掩蓋和修飾了。

可你還是不會放棄,利用我的感性馴化我,利用刪除記憶的辦法讓我不能知道真相全貌,你太狠毒了,是咬人最疼的混蛋蜘蛛!”

代寧修看到黎羅的歇斯底里還沒使完力氣,而是一層層的憤怒揭開,彷彿她每一世的靈魂印記都為此刻訴說不公而燃燒起來。

他感嘆道:“這,也是愛情的一部分啊。”

“你說什麼?”黎羅覺得這傢伙完全沒在聽她說話。

“你也是動了真感情才會這樣分析我們之間的問題,我這幾千年裡也會疑惑我們怎麼總是我追你逃,看來,確實是我的不對。”代寧修點點頭。

黎羅愣了一下,一瞬更加火大,沒有上限:“你演上癮了嗎,你想告訴我邪羅的出現讓你有觸動嗎,有改變嗎?

啊,有的,一個單純極致的壞人,變成了一個極致噁心狡猾的壞人!”

“我做的這些就是愛你呀,黎羅,你都這麼分析了,也該反應過來了。”代寧修試圖起身,讓黎羅發現不管她多用力地踩著他,都制衡不了,他平靜地坐了起來毫不費勁。

“你為什麼要以人類的愛情標準分析我對你的感情?

我們都偏題了,我在以你的標準扮演一個叫代寧修的角色;而你發現了我更適合別的。”

“你在說什麼啊…”黎羅退後了幾步,恍然發現自己再後退一步,就要踏入水裡。

“怪物的愛情標準,大概就是我這種…

愛什麼愛,挺多餘的,先佔有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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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有沒有可能,放黎羅和朽魔單獨在一起,黎羅會被他洗腦,重新愛上他,過個千百年他們再度顯世,花一晚上時間就殺穿祭都?”

“很有可能啊,我甚至覺得支援魔女的新任死神會把祭都拱手讓給黎羅和棠霓,而她們的背後就是朽魔啊。”

“傳播不實言論,拖下去。”卡樂萊斯突然出現在了兩個執勤站崗的死神使者背後,抓了個現行。

兩人被鴉雀府士兵押走,當即再補上兩人頂替崗位。

卡樂萊斯沉重地垂下頭,手指放在鼻樑處苦惱地揉捏,焦慮已經摺磨他很久了。

“待會我就要上任了,十三天之後就結婚了,接下來全是好日子,你還愁眉苦臉的。”

孟帝元穿上黑色的長袍,披掛血色的披風,一身珠寶銀飾,他拉緊手套,從鏡子中看著站在房間角落心不在焉的卡樂萊斯。

“我很愧疚,帝元,我沒辦法再讓她獨自面對朽魔了。”

“站著,我頭冠去哪了,幫我找找,快點,待會加冕儀式還要幫我錄下來,在祭都大屏上迴圈播放呢。”孟帝元讓卡樂萊斯提起精神。

死神命令必須遵從,卡樂萊斯魂不守舍地站在摯友最近的保鏢位置,望著透光的白骨大廳內部,一排排只有渾身漆黑的死神使者入席,可他的記憶始終閃回在這同一處地方舉行的截然不同的儀式。

那場只有魔女和逝者參與的新娘黎羅和新郎代寧修的婚禮現場。

“太糟糕了,孟帝元,我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抱歉,我知道你就快迎來你的大日子,可是我…

這次的預感太糟糕了,好像我身上也有種業力,像是,永生都要結束了的急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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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此要特別感謝,生於四千年前席王朝時期的齊邪羅魔女,今世的黎羅魔女…”

孟帝元在加冕致辭中提到了她,“她柔軟又堅韌的靈魂不愧於一名優秀的戰士,她的身份並非她所願,可是一條強加於她、讓眾鬼神望塵莫及的使命壓在她的身上…”

“別提了,別再提她了,我真的會忍不住再去找她,就算她每一次,都不需要我。”

……

“啊!”

黎羅栽進了水池中,刺骨冰冷的流水並不像看上去平靜,實則湧向她時讓她不由得翻滾打轉,找不到平衡,同時體溫迅速喪失。

“咳、咳咳…”黎羅心口一疼,眼前差點一黑,水沒有灌進她的嘴裡,而是她口中吐出了一團鮮紅,眨眼間就被水流沖走,以至於她和走近的代寧修都沒看見。

“你現在要跑?”代寧修蹲在岸邊,看到黎羅奮力游泳逃向對面岸處。

沒有力氣回應,黎羅只能艱難地回頭,看到代寧修還在原地,繼續找尋平衡,抓住池底石塊,大吸一口氣憋住,沉入水中。

下游水流回穩處,一團霧氣從水中升騰而出,隨風一搖,湧進了遮蔽物極多的草叢中,霧氣凝聚,黎羅溼透的身體出現在樹下,匍匐著往前爬。

沒爬兩步,一雙腳無聲地擋在她面前。

“我不想讓你得上感冒呀。”代寧修抓住了黎羅的手臂。

……

“我們不能厭棄生於黑暗但走向光明的魔女,她們是充滿生命力的、天生聚光燈下的耀眼人物。你們也可以認為,她們一念天才或一念瘋子,並不偉大,那也不用妖魔化,揣測她們美麗皮囊下的靈魂又是否美麗,或認定她們是天使仙女的反面。

死神使者本就披著灰色的面紗,為何看人只有非黑即白;就如同死亡代表喪葬終結,又何嘗不是安眠祝福。”

孟帝元的演講稿翻至第二頁。

……

蛛絲纏繞,吊起黎羅的身軀向上一收一提。

彷彿要攀爬這高聳入雲的樹木最快的辦法就是乘坐升降梯,可惜這部電梯沒有空間,只能讓被吊起的黎羅一頭撞斷往上排排的樹枝,直到鑽出樹葉的包裹,看到普天籠罩的陽光,看到一望無際的森林。

“有點狼狽。”代寧修坐在最高的樹梢端,走下一步,來到他織好的網上,網中心躺著意識不清的黎羅,他便蹲在她身邊,給她取下幾片陷進頭髮中的樹葉。

掐住她的下巴檢視面容,額頭上往下淌的血滲出灰白的網,代寧修笑了笑:“沒事,一樣漂亮。”

黎羅的知覺掙扎起來,呼吸黏濁,腥銅味蔓延在鼻腔和嘴裡:“你現在要做什麼呢?嗯?”

“我在祈禱。”代寧修微微挪動,換了個姿勢坐在黎羅身邊,“我要把你靈魂中所有關於朽魔的往事、關於別的男人的記憶,全部刪除改寫編輯。

以你現在魔角的力量,經歷這樣的大手術,應該不會讓靈魂破碎塵燼的。”

“那你祈禱什麼,又在向哪個神祈禱?”

側躺著的黎羅左半邊身體被結實地固定在網中,只有另一隻手能摸索著,找到了代寧修,手指緩緩滑入對方的手心,不輕不重地抓著他:

“我就要迎接生不如死的時刻了,你不會心疼我的嗎?”

“我傷上加傷也沒見你心疼我呢,可是…我會的,真的。”代寧修回頭看著黎羅,“我不想讓你消失,不想你改變,才會改掉你的記憶,你也給了我一個幻想。

成為人的幻想,我又拋不開身為大鬼的那一面,這才讓我和你一起出現在這張網中吧。”

他如此仰望著天空,像人類一樣期待未來,享受著陽光,可這股暖意升高他皮下的溫度時,他忽覺體內的不適,轉而咳嗽兩聲,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他當作剛才什麼也沒發生,回握住黎羅的手,抓得更緊,平和地笑著:“我會祈禱,向你許願,把我當成唯一,永遠愛我,做我的夫人,再也不逃走了。”

他看向黎羅的無名指:“我該定製一枚更美的戒指給你戴上的,適合當下求婚的場合。”

“求婚嗎?”

黎羅的最後一個字是飄的,隨即代寧修也覺得握住的手一空,手心只有一股寒涼讓他恍然緊抓不住。

她又要化作霧氣逃走?

代寧修身體緊繃,眼瞳中紅點四散,跟隨瀰漫開的霧氣判斷黎羅將逃的地方。

“我答應你。”

一個實體忽然凝聚在代寧修身前,出現的那一刻就跨坐其身,用力量將他壓倒下去,雙手撩開他的衣服,指尖探著他的面板從他背後往腰部下滑。

被黎羅這樣主動地擁抱實屬難得,可代寧修沒感到一絲溫柔,而是在剎那間繃緊神經,想要推開黏在他身上的黎羅,卻被酥癢的觸控吸啜了全部精力。

彷彿他被毒蛛咬上無形的一口,四肢百骸的毒液早就侵入本體,讓他全身麻痺。

“你在幹什麼!”代寧修察覺到他用蛛絲包裹住的傷口被黎羅一把撕開,就像暴力揭開了貼上的手術紗布,痛楚的激發讓他的面色一變。

背後的魔角暴露,同時巨大的毒牙摩擦著鑽出口腔,朽魔的致命毒牙就離黎羅的脖子僅僅幾厘米距離。

“代寧修。”黎羅呼喚他的名字,聲音真誠又甜蜜:“還記得上學的時候,你一直讓我陪你上昆蟲研究的選修課,我什麼都沒記住,但只有一頁插圖配文記得很清楚。

很多雌蛛,會吃掉雄蛛。”

“…黎羅,別這樣。”代寧修盡力扭轉過臉,看準了她的脖頸,也在明晃晃的陽光照射中看見,她的面板上有一閃而過的圖案紋身。

“我同意你的求婚。”黎羅的手放在了代寧修腰上最後一根魔角上。

“你放手!黎羅你住手!齊邪羅!”代寧修用力咬住了黎羅的脖子,注入了毒素,卻發覺自己彷彿遭到了更重的反噬。

她本身就中毒了。我也中毒了。

黎羅毫無動搖,能量積聚在手中,加強的力量掰動了代寧修後腰的魔角。

“你稀釋了其他大鬼的毒液,調成透明文在了全身?我只要接觸你就會加深中毒,我才會吐血…你想同歸於盡嗎!”

就算獵物為了保命反咬,讓黎羅脖子上的傷噴傾噴出血液,劇痛令人想一邊窒息著一邊嚎叫,可她全都化作了淒厲驚悚的笑聲。

“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

今天,我就成為寡婦了。”

只聽斷骨般的聲響,黎羅硬生生拔出了代寧修最後一根魔角,渾身一震,讓脖子撕裂著脫離了毒牙,且不給自身和他任何一刻喘息。

黎羅念出一句咒語:“Modemoriyazza。”

這一次她揮打出去的拳頭正中代寧修的額頭,衝擊力穿擊向下,讓身下的樹林嘩嘩震響,巨大的蛛網搖曳,瞬間斷線,毒蛛連同他的網一起從這高處摔落下去。

黎羅及時化霧,躲開被風吹成敗絮的網,也輕飄飄地降落向地面。

那被一層層樹枝接住又劃傷的身體徑直掉在了草地中,那發黃的葉片似乎急於埋葬他紛紛落下蓋住了遍體鱗傷再無自愈的怪物。

黎羅跪倒在地,想要捂住脖子的傷口,可朽魔的毒素是多麼可怕,蔓延,潰爛,焦化,發脆,變成黑色的顆粒,讓她很快就感到持續的無法逃脫的火燒痛楚,失去的半邊視力,再到肩膀傾斜,手臂失去知覺,連同她的靈魂一起摧毀。

可還要確認,確認朽魔真的塵燼了…

“黎羅。”他的手臂抬了起來,抓住了靠近他的同樣是將死之軀的女孩。

“我不會放過你。”

他說:“我不會、我不會!不會!”

無頭的可怕軀體胸腔內還在發出嘶吼的聲音。

哦,縮在人類皮囊裡的蜘蛛,頭部不是要害嗎?

黎羅將自己還算完整的手掌扣在朽魔那空空的碗口大斷頸處,而對方的嘶吼又添上更多哀傷,這是第一次聽到他的哭腔:

“我不會…放過你…”

“Modemoriyazza。”

奧特扎瑞拉森林中的巨響過後,騷動聲密密麻麻、此起彼伏,殘存在這裡的動物才敢活動。

黎羅已經累了,可她還是要拖著這副身體和靈魂向遠處走去。

“你死得離我越遠越好…就算在虛無,也不要碰上。”

……

“我將得到加冕的這一刻,最想要的是,我維護正義、尊重生命的摯友摯愛們都和我站在這座高臺上一起授勳,可惜,今時今日,他們都不在我身邊。

因為這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重要的不止是我望眼欲穿的那頂死神頭冠,也是我美麗的未婚妻和她的摯友半野魔女一起在現世保護故土到最後一刻的時候;

是遠在奧特扎瑞拉森林和朽魔對抗的黎羅魔女,是趕去見她最後一面的始終赤誠的死神使者卡樂萊斯,向我們傳來捷報的時刻;

今天是我們現世與逝者世界所有生逝者恐懼陰雲消散重獲自由的大日子。”

大廳中當即炸出議論聲,迴音久久迴盪,孟帝元正當爬塔戰勝了上屆死神,要是真的塵燼了遺禍萬年的朽魔,誰還會不服他的神位?

臺上的孟帝元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然而低頭看稿時眼底一片漆黑無光。

都叫你別去了…

—————————————

“啊,我一直想一個人來這裡的…”

黎羅聞到了鹹腥的海水味,趕回了最初進入奧特扎瑞拉森林的那片海,半身走入海中,望著海面的倒影,映出一個不成人形的東西,黑色的顆粒在注視的瞬間大片或一顆顆地砸入平靜的海面。

看向遠處,那是一輪像是她瞳色的落日。

“這一次,魔角都還在我身上,沒人能搶走了。”

黎羅想伸個懶腰,讓自己沉重的軀體舒展一下,而這時,不遠處的海面有了些波動,浪花在剎那中被凍結,又眨眼間破裂。

有人來接她了。

當卡樂萊斯穿梭通道,海面因為他的溫度凝結,寒冰極凍三尺,對映面不再波動,而形成了結實反光的冰面。

黎羅發現她走馬燈記憶末尾的畫面,是她穿著厚重的雪地靴,踩過一路冰花的冰面,走向躺在蒼茫大雪中面板泛紅到發紫的少年。

她在小心翼翼地走向他,腳下好滑,只能在原地踏步。

“你來晚了。”

破開那層厚厚的冰面,卡樂萊斯踩上了奧特扎瑞拉海面凝結的浪花之上,可拂面湧來一陣香霧,風速無情,讓它掠過了他高大的身軀,擦過他的耳畔。

卡樂萊斯雙目一怔,眼前的冰面、岸上、草木之間,什麼都沒有,再尋著那股熟悉的氣味回頭,可她就那樣抓不住也追不上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