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聊天,棠霓尤其謹慎又珍惜:“其實、我真以為你會被卡樂萊斯打動,會和他在一起的…”
棠霓說著心裡話,忍不住也帶著手比劃:“因為…嗯,卡樂萊斯相對好得多?你就當他和現世普通人差不多,他就是個奶茶店員、超市售貨員、花匠…”
“如果沒見過他揮動起兩米多長的大鐮刀的話…”黎羅猜到了,孟帝元站在卡樂萊斯這邊,棠霓也站帝元這邊。
“黎羅,你不選擇卡樂萊斯,是不是因為那個叫莘綸的人?”棠霓把黎羅問到愣住。
見狀,棠霓補充說:“我聽到莘綸的姓氏是曼德威爾了,也就是我的親人,可你們…都不想讓我記起他。再看看提起他時,你的臉色…”
棠霓握住黎羅的手:“我的親人一定傷害了你,並且傷的特別深。你在努力拋下他帶給你的陰影,太想忘記他了卻深陷在他帶給你的痛苦裡。
我已經是逝者,血脈已斷,你們不希望我記起他,我就不再想記起他。
我在意的就只有…要怎樣你才能好起來?我很期望卡樂萊斯可以幫助你…”
“不能,卡樂萊斯幫不了我。”黎羅輕聲說著,又用安慰的語氣解釋道:“比起朽魔,我更害怕卡樂萊斯,他讓我恐懼。”
棠霓眼裡寫滿了:為什麼?
“他象徵死亡、處刑、深淵。這一點,他和你的帝元是一樣的,可不一樣的是,鴉雀府的家主超越了死亡。
卡樂萊斯不是。”
棠霓眼裡瑩瑩爍爍著淚水,她點頭:“…我明白了,你不屬於這裡。”
不過實在憋不住,她就一把將黎羅按進她柔軟的胸口:
“哎我的天!其實是我不想你也離開,有朋友,有個家,我們長久陪伴著多好啊!
可更重要的是,黎羅你一定要找到你想要的,只有這樣,靈魂才永不枯竭。”
黎羅耳根一紅,憂傷中又被棠霓的舉動樂笑。
她很喜歡棠霓散發的能量,暖暖的木香味,自然、輕鬆、天真卻又明豔、如此美麗,她充滿著底氣自信著,相信她選擇的人絕對沒錯。
黎羅嚐到了羨慕的滋味,也很滿足,她最後一個救活的人是她。
可一旦想起自己既定的命運,黎羅只有把遺憾的臉埋在那頭芳香四溢的金髮裡:“對不起,棠霓…”
“道什麼歉呢,等他們勝利出塔,你和卡樂萊斯還要參加我的正式婚禮呢。”
片刻治癒的氣息中,未等黎羅回應的話,棠霓卻先聽到了某種極其細微的晃動聲。
是蛛絲在空氣中的振動。她抬眼一望,發現黎羅的窗臺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隻紅色小蜘蛛在窗角織網。
“我們的地盤上,什麼時候有這種蜘蛛了?”
兩人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噩夢般的聲音:
“坐著乾等很久了吧,不如找個機會給我發訊息催一催。”
黎羅還在恍然如夢間,先看到眼前棠霓驟然警惕驚慌,炸毛般被激起一層魘樹葉片包裹她雪白的肌膚。
就在呼吸一瞬,黎羅的視線被金色的髮絲遮擋,什麼也沒來得及看清,就被重重壓倒,一片灰白從身側飛躍而過。
黎羅剛要吃痛地捂住磕到的腦袋,誰知棠霓馬上用藤蔓包裹著她把她拖拽到房間角落,碗口大的魘樹尖刺徑直朝斜後方射擊。
可是病變的色彩已疾速席捲房間的牆面,腐朽的焦黑色,斑駁的醜陋覆蓋上傢俱,再蔓延到棠霓以最準確的角度襲擊而去的魘樹尖刺,還有及時圍在黎羅周身的藤蔓。
只是輕輕的吐氣,一切灰飛煙滅。
棠霓和黎羅無比震驚地看著這座精緻的房屋被毒液浸透,被細小的蜘蛛撬動了四壁跟腳,頭頂上搖搖欲墜。
而站在她們面前的朽魔,猶如生於深淵的未知暗影,抬手掐下一朵絲幽花,撩起蓋住他大半張臉的護目鏡。
看看手中的花,他似乎不太滿意,食指輕輕蹭過他的齒峰,指尖便劃出細微的口子,讓血滴落了在花上。
那熟悉的眼瞳,帶著開心和恐怖的眼神,紅點凝聚,目光集中在了黎羅身上。
他經過因力量壓制而僵直到無法動彈身體的棠霓,把絲幽花遞到了黎羅面前。
“代寧修…”
黎羅發緊的喉嚨中嘆出一聲他的名字,而他應聲笑了。
黎羅小心翼翼地伸手向那朵花,動作足夠慢,像是怕驚動網中盤踞的毒蛛。
而意料之中的,絲幽花突然變異,花瓣一抖,金色被黑色吞沒,花芯如同遊動的小魚,翻臉一轉,變成了無數尖利的牙齒,朝著黎羅狠狠咬合,發出鏗鏘一聲,讓她本能地猛然縮回了手。
“哈哈…”代寧修得到了樂子,立即收手,把變異的食肉花丟在地上,一腳踩爛。
“這是你不給我發訊息,一點也不想我的懲罰。”他說著,蒼白的臉上有了更多紅潤,無害地笑著,重新朝黎羅攤出空空的掌心:
“跟我走吧。”
面前的人多像黑暗國度的王子,哪有斷了三根魔角的樣子?
黎羅喉嚨中終於順暢地哈出一口氣:“…你偷聽了我們多少?”
“婚禮?你們聊到了婚禮。”代寧修心情不錯,“不過邊境的玫瑰塔樓上也有一場婚禮在等你,你作為女主角,分身乏術啊。”
黎羅在無語間躲了躲正在塌陷腐壞的石灰磚塊,誰知代寧修伸手一拽把她拉起摟在身邊,轉臉和魘魔棠霓對峙。
黎羅率先拉住了代寧修的兩手,緊緊牽著,生怕一簇毒蛛絲會從他手心竄出且對準棠霓。
“你要帶我離開祭都,可以,但別傷害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黎羅果決的聲音讓代寧修迸顯殺意的目光收斂,轉回了她的臉上。
“嗯,我不殺。”他欣然點頭,“不當著你的面殺。”
可棠霓的戰意激增:“我們在薇因命宮的一戰,結果還沒定呢!”
開始了,棠霓那解不了的詛咒一見到目標就會發作,就算代寧修不想對戰,魘魔也要和朽魔決戰到底,直到割下他全部的魔角…
“棠霓你冷靜!離開這裡!快點!”黎羅只顧牢牢控制住代寧修的雙手,大聲喚回棠霓的理智。
代寧修倒是很專注,目光落在黎羅用力握住他的手指上,然後順勢抬起,在黎羅手背上輕碰下一個吻。
不過黎羅彷彿被針刺到似的,手一鬆彈開。
“怎麼了?”代寧修疑惑又不悅,看著背起手的黎羅,他又把自己的雙手毫無防備地向前伸,“接著抓住,抓穩了,不然這雙手就要殺人了。”
黎羅當即甩出一個厭棄的眼神,沒管他,走上兩步擋在了代寧修身前,也阻攔了紅著眼睛,周身生長出無數魘樹枝條的棠霓。
“離開!我求你了,棠霓,聽我的話!”
黎羅不敢靠近現在的棠霓,只怕接近兩步就會被魘樹開膛破肚,可為了保住鴉雀府邸不被世間第二場雙魔之戰摧毀,她戰戰兢兢地擋在他們中間,忘了求生。
棠霓似乎走神了,釘在代寧修身上的視線又鎖定在了黎羅臉上。
她後退了一步,可附於面板的枝條和腳下的樹根還拖著她不許脫離戰場泯滅戰意。
“控制它,棠霓,你可以的…”黎羅流著冷汗,似乎她的言語能讓棠霓亦步亦趨。
代寧修彷彿感受不到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似的,他從黎羅的肩頭探出腦袋來,望著她的側臉,饒有興致地說:“我有一個更容易的辦法。”
他的雙手放在黎羅遮攔的胳膊上,用力把它們按了下去。
“代寧修你也冷靜點…”黎羅還來不及勸阻,就見朽魔的五指放在腐壞落灰的牆壁上,緊接著,某種不可見的東西沿著牆壁遊走到窗邊。
彷彿冰鎬猛砸在巨大的冰塊上,視窗受到爆炸一般被破開了半面牆,古舊的石塊從鴉雀府外壁上轟隆掉落下去。
“蹲下。”代寧修一掌按在黎羅後頸,這股力道讓她不得不彎下腰去。
而瞬間,蛛絲已經纏住了棠霓的全身,將每根尖刺和枝條都卷裹在內。
代寧修深感趣味地笑著,掌心和指尖的蛛絲似乎是操縱傀儡的絲線,只是立在原地優雅地轉轉手腕就將魘魔旋轉打包起來。
“餵你幹什麼!”黎羅抬起頭來,見到棠霓已經被厚厚的蛛絲裹得沒有人樣了,怕不是還有劇毒讓她化在裡面,當即要起身制止。
可一陣狂風呼嘯而來,黎羅及時臥倒,頭頂飛蕩而去雪白的蜘蛛繭。
“代寧修你瘋了!”黎羅抱著頭趴在地上嗷嗷大叫,看到捆裹棠霓的蛛絲一頭被代寧修穩穩攥著,在繼續崩陷的房間中甩蕩兩圈。
呼地,他把棠霓甩飛出了大開的窗洞外,向著祭都盡頭般的白骨塔的煙雲裡飛走了。
“我的天!代寧修你XX…”黎羅大叫著,又被朽魔一把抓起。
“放心,那些蛛絲沒毒,她能自己爬出來…現在跟我回塔樓吧。”
代寧修抱緊了黎羅,也在意料之中受到她撒潑打滾地抵抗。
“是,我等你很久!代寧修!朽魔!XXX六翼!
我知道是你!你一直想殺我的姐妹,你把她們害得那麼慘!你在我面前是一套,背後又是一套,XXX你去死吧!”
黎羅又推又鬧,代寧修倒更顯得情緒穩定,輕鬆避過她扇來的巴掌,只是抬眼一瞥房間大門之上懸晃的吊燈。
黎羅見朽魔不還手也不還口,更是大膽地逃離他懷裡,似乎想帶著重要的東西一起跑,望了望這破敗的房內僅存的東西。
她知道,勤懇的花匠把最珍貴的金色絲幽花全放在了她的屋子裡,她不想這麼美的花被腐朽焦土掩埋。
黎羅以最快速度抱起落在地上的花枝,轉頭就奔向門口。
可後背充滿彈性的力道收縮,黎羅整個人向後騰飛,一頭栽回了代寧修的臂彎,而屋內的吊燈抓不住毀壞成齏粉簌簌落下的天花板,白骨做的燈具接連墜落,砸在地上的瞬間也被腐土汙染,黑點遍佈,朽壞地不見原樣。
“黎羅,你不能把對祭都的氣全撒在我身上啊。”代寧修歪著頭看著懷裡的女孩慌張的臉,然而看她手中僅剩的幾支絲幽花,表情便一轉輕蔑。
“你喜歡這花?”代寧修從黎羅手裡一支支抽走,隨手扔在地上,讓她看著它們落地的頃刻間盡數枯萎。
“不,屬於祭都的,你都不喜歡。”
“代…”黎羅心疼地攥著手裡僅剩的三兩花瓣,可腰上的束縛力加重,顧不得她傷感,代寧修就帶著她奪窗跳出。
“啊啊啊啊啊啊——”黎羅被高速的風灌的眼疼,而即將落地時,腳下猛然跳竄而出的巨型灰背毒蛛也快嚇掉她的魂。
“哎嘶——”黎羅摔在了蜘蛛後背上,她恍然坐直身體,望著鴉雀府邸四周全是破綻、空無一人的防衛。
快速透過寬闊的草坪,陰影一攏,他們就鑽入了樹林中,由毒蛛一腳碾壓倒一片枯樹走出一條捷徑,迅速且平穩地,她和代寧修一路暢通無阻地前往祭都出口。
看黎羅久久望著鴉雀府的方向,原本觀察前路的代寧修便坐了下來,溫和地扶著她的手:
“別看了,全祭都,只有鴉雀府沒有任何守衛。不過全祭都的目光,都在我們身上。”
黎羅忽覺渾身汗毛立起,看著代寧修得意又自如的神情,她又一次感到了四千年前的憤怒,她又一次作為禮物,作為多次可回收利用的祭品,被權力者送到了大鬼手中。
她更加恐懼的是,宣戰死神的人還未獲勝出塔,那毫無庇佑的棠霓獨自一人在祭都裡,會發生什麼…
而代寧修是不會給她機會留戀的,把頭上的護目鏡取下,戴在了黎羅臉上。
她就像是在過山車上走神了,一直往平直的後路看去,卻沒料到身前的重心往下一落。
他們正從雲端俯衝著垂直墜下,從無盡的斷崖滑落,而軌道僅是一根胳膊粗的蛛絲連線了祭都出口和現世大地。
她不得不抓住代寧修,和他一起砸進下層的雲裡,又掉出雲底。
依靠護目鏡她在現世高空稀薄的氧氣中睜開眼,她窒息地欣賞著佇立在地面的高樓大廈林立,遠端一線的晨光是粉色的,祥和溫柔地照耀這個極易摧毀的象徵新生的嬰兒世界。
……
頭顱正輕輕搖晃著,黎羅意識到自己毫無支撐的腦袋被放在了誰的肩膀,恢復知覺時,她猛然深吸一口現世的氧氣,好像她很久都沒有當下這麼清醒了。
“不覺得悶了吧。”代寧修看黎羅醒了,一擺手,他們倆身下的鞦韆前後搖擺的幅度就大了些。
黎羅連忙後仰,胳膊貼靠椅背,在穩定規律的搖晃中找到幾絲安心。環顧四周,這裡是座陌生的大公園,人很少,但風景美得特別。
“我們不在世界邊境,這也不是你造的景,對吧?”黎羅看著享受清風的代寧修。
“你在祭都被關這麼久,我在塔樓養傷這麼久,還是一起來現世旅遊有趣。”代寧修笑著抓起黎羅的手,親近地和她十指相扣。
黎羅兩眼一瞪,試圖甩開,但掌心癢癢黏黏的,蛛絲把他們的手鎖死了。
“呵…”黎羅大大嘆了口氣,認命地癱在鞦韆上陪著他看樹看草看天空。
“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給我講講?”代寧修開啟話題。但黎羅心不在焉。
“你都不感謝我把你帶出祭都?你還想回去?”“不回去。”黎羅果斷回答。
“你到底是想要我帶走你,還是讓你留在那?”代寧修把手搭上黎羅這邊的椅背,鍥而不捨地再接近幾分,近到讓女孩不得不好好注視他。
用緊張的視線觀察那副不變的可怕的眸子,還有那張瘦到顯得虛弱的臉,黎羅現在毫無反抗到了不像她的地步。
代寧修發現她眼裡映著的明明是他,但心念都飄在別的地方,便恢復冷漠地靠在椅背上笑了兩聲:
“就算你期待的人不是我,你周圍的人都死光了,只剩我也只有我了,你還嫌棄什麼呢?”
“都是你…”黎羅被一語激起,可代寧修豎起一根手指讓她閉嘴。
“都說了,不管你在祭都被憋得多暴躁,都不要撒氣在我身上。黎羅,我可從來都沒害過你。”他的話說得真誠,義正言辭,問心無愧。
黎羅愣了半晌,鼻子裡嗤笑出聲:“你?沒害過我?”
此刻看著代寧修的臉,她只看到了自己記憶裡所有的朽魔所用過的皮囊,那些說過相同的話的臉。
“我沒有。”代寧修肯定地點頭,“你其實知道的,你的命運是齊信宴、邊境魔女、地獄、祭都,聯手造成的,你被他們多方拉扯著,感到痛苦,而我是站在你正前方拉著你的手的。
你卻誤以為我也在拉扯你,也是造成你痛苦的原因之一,甚至,還全怪我頭上了。”
“你還有臉…”“有,多,還很帥。”
聽不得耍賤,黎羅憤怒地甩了甩手,還是甩不開黏人的蜘蛛。
“我醒來之後聽到你在祭都期間的訊息,實在讓我意外…”代寧修倚靠在晃悠著的鞦韆上拖著腮,打量著現在的黎羅:
“難道是你早就和卡樂萊斯商量好了,把我支去地獄、用某種方法擺脫了莘綸、在祭都低調生活,和你的姐妹相聚,再將你的敵人一個個塵燼…這都是你的計劃嗎?
當卡樂萊斯挑戰死神一去數月,你玩夠了,知道我還活著,就等著我來接你?
夫人啊…你又變壞了,和以前一樣。”
黎羅聽著這一連串推測直皺眉:“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啊,是啊…”
她的面容一轉冷酷無情:“是我把莘綸殺了,也是我讓卡樂萊斯去送死的,前夫啊,得虧是你魔角多,不然你的綠帽癖,也早該把你害死了。”
這話落地,黎羅側過臉藏起了她即將溢於言表的悲哀,她不想回憶起他們的。代寧修卻逐漸抬高眉尾,除了意想不到的神色之外,還有無限的興致和欣喜。
“走,我帶你散心。”代寧修一個響指讓鞦韆停在平穩處戛然而止,黎羅差點被摔下鞦韆時,靠著放不開的手把她撫穩。
興致勃勃的少年暗笑幾聲,轉身把她拽去了公園外。
不情願的黎羅全程臭著臉,讓代寧修負重前行,最無奈的還是街上的路人都把他們看做鬧彆扭的情侶。
經過路邊停泊的車輛,黎羅從後視鏡裡意外地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是海納德中學的校服。
“什麼時候…”她再一抬頭,走在前方的代寧修邁著大步走過房車小吃店背後,蜘蛛的絲線忽然捲起,雪白色忽然染上深藍,海納德的男款校服極其合身地換在了他的身上。
“你帶我去哪?”黎羅剛想停下步子,可對方一用力,她趔趄地連上兩步,和代寧修並排站在了一起。
“和你過了那麼久的校園生活,你就這麼簡單地忘光了麼…海納德的第一百一十週年校慶日,今天是學校舉行文娛活動、對外開放的最後一天,去看看吧。”
“我在海納德的記憶只有吃飯、睡覺、畫畫、被老師罵、還有被你逗。”
“好啊,記住最後一點就行。”
“不,我不在乎。”黎羅知道代寧修聽到一定會回過頭來像看獵物一樣陰森地威嚇,她卻更加大膽地翻出個大白眼,“因為我不用抄你作業了。”
代寧修的嘴角勾了勾弧度,但忍住了。
黎羅靈光一現:“你輟學了,我轉校了,我是聖蘭尼的學生了,我要去就去聖蘭尼,我還沒畢業呢。”
“開什麼玩笑。”代寧修又拽動了黎羅的胳膊讓她聽話,“什麼輟學了,你沒在塔樓裡看到我有幾十家名牌大學的畢業證和畢業照嗎,學習,是最好消磨我時間的遊戲。
我還真想過,你去了聖蘭尼,我也一定給你好好做課外補習。
沒想到薇因命宮的事鬧那麼大,但那時要是你是和我一起離開的,我們倆都會很開心吧。”
黎羅深吸一口氣,只要從薇因命宮舞會為開端回想這期間的事就讓她發作似的隱隱發抖。
代寧修透過掌心的感知立即發現黎羅的不適,保持鎮定地領她走到一旁的奶茶店,買下一杯熱可可,放在了她手中,他問:
“你為什麼不選擇忘記?刪除記憶是最好的辦法。”
黎羅喝下一口飲料,卻像在吞鉛塊,就和開口回答這個問題一樣困難。
“不要再提。”黎羅把飲料塞回代寧修手裡,臉側去一邊。
代寧修順勢也喝一口,吐吐舌:“哦,這家店不太行。”
黎羅趕緊回頭拿回飲料:“好喝好喝,我們還逛學校呢,走吧走吧。”她快速振作起來,拯救這家被殺神光顧的店鋪。
眼前的公交站牌沒有絲毫改變,還有那條學生們來回嘈雜的大路。不過似乎是因為缺少陽光的緣故,黎羅看到路面下水道口、圍牆裂紋下、樹上,到處都是朦朧的鬼影。
陰氣橫生的海納德就在前方。
是啊,還能期待什麼,鬼神約會的地方能多有創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