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曦看著地上死狗一樣的男人,拍拍手,帶走驚魂未定的小尼姑。

她們還要去明淨庵,跟住持師太交接打個招呼,君曦自認沒那多閒工夫跟個人渣耗。

山林小道上,原本寬敞的馬車坐了四個人,顯得有些擁擠。

羽弗芷秋一身的水,蘇淺不自覺地挪了位置。

君曦看在眼裡,倒是見怪不怪了。

蘇淺這人有潔癖,自己的東西不喜歡別人碰,也不會去碰別人……

等等!

君曦突然想起來,剛剛在自己府裡,蘇淺是不是給小蠻女擦了臉?

……

她的潔癖還分人啊?!

鬱悶的君曦憤憤不平看著靜笙,這貨哪裡好?

“你看著我做什麼?”靜笙不解地看著君曦。

“你不看本宮,又怎麼知道本宮在看你?”

面對君曦明顯找茬的語氣,靜笙這次倒沒在意,拿出了蘇淺剛剛給她的糕點,“要吃糖嗎?”

“你今天好像對本宮,好像態度過於友善了?”君曦深信,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阿淺跟我說了你的事,我決定不討厭你了。”靜笙沒學過什麼彎彎道道,說出口的話也是坦坦蕩蕩。

“本宮的事?”君曦眼中神色冷了下來。

蘇淺抬眸看了一眼,卻不動聲色。

“你是在可憐本宮嗎?”君曦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你可知……上次說本宮可憐的人,現在還躺在病榻上爬不起來。”

她君曦,何時輪得到別人來假惺惺的憐憫。

蘇淺一直看著,正準備開口調節一下。卻聽見靜笙奇怪地問了一句,“我幹嘛要可憐你?”

“……?”開門見山!君曦反倒被問得一時啞口了。

“你需要別人可憐嗎?”靜笙繼而又問道。

“本宮當然不需要別人可憐!”那些自以為是的可憐,君曦厭惡。

“對啊!你不需要別人可憐,那我幹嘛要可憐你呢?”

“那你說你不討厭本宮了……”

“你之前不待見我,是心疼阿淺,所以我決定不討厭你了。”

君曦:……

這什麼鬼理由?

不過……

君曦咬了口甜甜的桂花糕。

這小蠻女,有時確實不招人討厭。

“要吃糖嗎?”靜笙問身旁的的羽弗芷秋。

那人毫無反應。

“你要不要吃糖?”靜笙又問了一次。

那人還是沒有反應。

靜笙用手輕碰了一下她,她卻像是被驚到的小兔子,嚇了一跳後惶惶地看著靜笙。

“你……你的耳朵?”靜笙驚覺,羽弗芷秋的一隻耳朵好像聽不見?!

羽弗芷秋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耳,苦笑道:“婚後第二個月,他打了我一耳光,從那以後,這隻耳朵就……聽不見了。

“他怎麼可以這樣?”靜笙知道,羽弗芷秋話裡的“他”,就是那個打人的前夫。

羽弗芷秋的一隻耳朵聽不見了!這得下多狠的手,才能一巴掌把人打聾?

“他為何打你?”君曦聲音沉沉,臉色也沉得快結冰了。

越是上層的家族,越是敬重妻子。君曦天生尊貴,對於家暴,她唯一的印象,是她的哪個皇妹又欺負駙馬了。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家暴!

“打自己的妻子還需要理由嗎?”羽弗芷秋聲音空洞洞的,一如她臉上強撐的笑。

君曦難以置信,“什麼叫“打自己的妻子還需要理由嗎”?”

羽弗芷秋掀開自己的袖子,露出兩隻瘦弱的手。

蒼白的面板上,除了剛剛被秦傲天打的新傷,居然還有數不清的舊傷,縱橫交錯,兩隻手臂上居然沒有一塊好肉。

“這……都是你前夫打的?”靜笙看著那些傷痕累累,驚得不由得捂住了嘴。

“這樣的傷,我身上還有很多。”對於這些傷口,羽弗芷秋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好像這些傷不在她身上似的。“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心情不好時,在外受氣時,他母親不高興時……他便會動手。”

“他是畜生嗎?”君曦現在很後悔,剛剛才廢他一雙手,實在太便宜他了。“你把你打成這樣,你都不會反抗嗎?”

“反抗?”羽弗芷秋看向君曦,笑著,可眼中水霧瀰漫,“殿下,您要民女如何反抗?”

“為何不能反抗?”

“大寧律明令:妻悍而夫毆笞之,非以兵刃傷之,毋罪!毆妻致死,非用器刃者不加刑。”

律法都這樣規定,她們還能怎麼反抗?

“我……我大寧律居然有這麼一條律法?”君曦簡直不敢相信。

丈夫將妻子殺死,只要沒有使用武器,便可判無罪?!

蘇淺看著君曦的表情,開口說了一件往事,“幼時,本宮家中有一僕婦,被夫常年毆打,有一日終忍受不了,持刀將其夫砍傷。後經府衙判定……絞殺!”

“諸妻毆夫,徒一年;若毆傷重者,加三等罪。”蘇淺語氣輕輕,像極了嘆息,“這也是大寧律中的條例。”

“丈夫打死妻子,只要沒使用武器,就不用負責任。而妻子傷了丈夫,就要加三等罪責?!”君曦不忿,“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這世上,又哪有那麼多公平。”

蘇淺嘆了一聲,卻沒有告訴她們,羽弗芷秋從不是個例,像她這樣活在深淵之中的人……

還有許許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