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嗓音淡漠:“一早就聽聞你和裴道珠不和……怎麼,今夜是來獻計的?又或者說,是來借刀殺人的?原以為美貌是神靈的饋贈,沒想到,竟成了招惹災禍的引子。”

“不過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如何就成了借刀殺人?”顧燕婉神情詭譎,“我身份特殊,可以配合殿下把裴道珠送去您的馬車裡,讓您把她帶去洛陽。”

元承饒有興味地把玩著畫卷。

無論如何,裴道珠是一定要帶走的。

若有顧燕婉幫忙……

他道:“若是事成,孤自當謝你。”

交易達成……

顧燕婉暗暗鬆了口氣,行過大禮,才退出寢殿。

她站在簷下,注視著漆黑的夜色,眉梢眼角難掩得意。

侍女卻很不解:“讓裴道珠跟了北國皇太子,這不是讓她去享富貴嗎?萬一將來她成了皇后,只怕她回頭報復您,您也太善良大度了。”

“享富貴?皇后?”顧燕婉冷笑,“你懂什麼,她一介南人,如何在北國站穩腳跟?你以為元承東宮裡的那些姬妾,都是擺設不成?她去了那吃人的東宮,只會生不如死!還皇后,簡直是痴心妄想!”

把裴道珠遠遠送走,只是她報復的第一步。

除了裴道珠,陳湘湘、蕭榮那對母子,她也不會放過。

宮燈搖曳。

她的笑容更加詭譎猙獰:“走著瞧。”

……

北國使臣團回國前一日,元栩栩來找裴道珠玩耍。

彼時裴道珠正在花園侍弄秋菊,順便監督兩個幼妹讀書寫字。

元栩栩被侍女領進來的時候,遠遠就瞧見那南朝美人素衣墨髮肌膚勝雪,遊走在紫龍臥雪的花叢之中,宛如那些讀書人最喜歡的潑墨畫兒。

她在心底暗暗喟嘆。

這般好的美人,卻不能帶去洛陽,為她砌一座金屋子,當真遺憾。

她熱情喚道:“裴姐姐!”

裴道珠福了一禮:“殿下。”

經由大火逃生一事,她對元栩栩的敵意不再如當初那麼濃厚。

到底是欠了她人情的。

元栩栩好奇地望向遠處的書案。

兩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穿同樣的羅襦裙,頭挨著頭做功課,許是做的厭煩了,一隻淺藍色蝴蝶打旁邊花叢飛過,其中一個連忙執起團扇撲蝶去了。

元栩栩歪了歪腦袋:“她們是裴姐姐的妹妹嗎?”

裴道珠點了點頭,隔著老遠,板著臉訓斥:“桃夭,你功課做完沒有,就在那裡撲蝴蝶?再背不完那幾篇詩,當心晚上不給你吃點心!”

裴桃夭正興奮著呢,宛如當頭澆了一罐冷水,只得撅著小嘴回去做功課。

裴道珠對元栩栩小聲解釋:“雖是雙胞而生,只是兩位小妹性格迥異,戴步搖的那個,性子極為歡脫,非得摁著頭才肯好好讀書。”

元栩栩不太高興地翻了個白眼:“姐姐妹妹的,令人生厭。我不喜歡她們。”

裴道珠:“……”

她也沒求著她喜歡呀。

見裴道珠全然沒看出自己的心事,也不主動安慰自己,元栩栩更加不開心,直截了當道:“裴姐姐心裡眼裡只有我一個妹妹就好,其他女孩兒都不重要的。更何況她們只是庶出,在我的家族裡,庶出的孩子跟丫鬟侍衛也沒什麼區別!”

裴道珠是知道的,北國皇族只看重嫡出血脈。

所以前世,元承才會那麼肆無忌憚地屠戮兄弟手足。

她瞅著元栩栩。

倒是有些明白,這小姑娘為何如此偏激霸道。

北國皇后早逝,她身邊並沒有嫡親的姐妹,在洛陽皇宮裡,應是無人與她作伴的。

元栩栩見她不說話,只顧盯著自己,越發不樂意。

她晃了晃裴道珠的手臂,略有些撒嬌的意味:“裴姐姐,你只對我一個人好,可不可以嘛?!”

裴道珠認真道:“公主是金枝玉葉,該有自己的驕傲,不必如此求人。那夜你捨身救我的情意,我會一直銘記。只要兩國並未敵對,你我就不會敵對。你喚我姐姐,我便真心誠意把你當做妹妹,但願你不要嫌棄才好。”

她也很孤單。

在建康城裡,除了謝姐姐對她好,其他女郎都不喜歡她。

肯捨命救她的,也只有元栩栩一個。

元栩栩心情大好,彎起眼睛:“你生得好看,我才不會嫌棄呢!”

她又親熱地挽住裴道珠的手臂:“我明日便要回洛陽了,想去看看裴姐姐的閨房。”

這點子要求,裴道珠還是能滿足她的。

踏進閨房,元栩栩睜圓了眼睛。

房中的擺設也就罷了,博古架和妝鏡臺上的那些古董、釵環、首飾,倒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她打聽過沈霽的家世,憑沈霽買不起這些貴重的東西。

她問道:“可是蕭衡送給裴姐姐的?”

裴道珠挑了挑眉。

小丫頭倒是聰明,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頷首:“他樂意送,我自然沒有不收的道理。”

元栩栩“嗨呀”一聲,饒有興味地把玩起一盒胭脂:“那夜慫恿裴姐姐與他恩愛,這才過去幾日,竟是事成了大半。對了,那所謂的毒藥是我騙你的,世上才沒有那種毒藥呢!我給你吃的是糖豆,你就不要害怕的牽腸掛肚啦!”

裴道珠眨了眨眼。

她不提毒藥,她倒是險些忘了。

元栩栩揚了揚胭脂盒:“這小玩意兒我很喜歡,送給我唄?”

“你看著拿吧,喜歡的都能拿走。”

元栩栩覷她一眼:“我喜歡你,能拿走嘛?”

見裴道珠又不說話了,她輕哼一聲,從腰帶上摘下一塊古玉。

她拉起裴道珠的手,把古玉放進她的掌心:“將來裴姐姐若是去往北國,惹出什麼麻煩,只管拿出這塊玉。他們知道這是皇族標誌,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一盒胭脂換一塊護身符,這買賣划算吧?”

古玉溫潤。

裴道珠握在掌心,由衷地謝了她。

元栩栩賴在沈府,纏著裴道珠用了晚膳,才回自己的行宮。

枕星有些歡喜:“雖然說小公主性子古怪,但好歹也算成了姑娘的朋友。姑娘總說沒有玩伴,如今也跟其他女郎一般,也有可以說悄悄話的閨中密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