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

最近,我這將軍和初空那公主相處得不大太平,前兩月互相殘殺了一次,昨天公主又小產了,皇帝做為“我”的小舅子,應該不會給我什麼好果子吃……

我心中忐忑,在進宮的路上無數次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但看了看騎馬跟在我身側的楚翼,我覺得他約莫是不會跟著我一起跑的吧。

沒有這麼個打雜的下手,我的平民日子應當過不逍遙。

我咬了咬牙,心一狠,安慰自己道,皇帝也沒關係,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透過這副貨真價實的男人皮骨,看見我那脆弱的女子內心。

在第一世的時候我曾隨宋爹入過幾次宮,宮裡的禮數現在還都記得,過了重重深宮,太監帶我行至御書房。

寬大的書案背後坐著一位身穿黑紅色龍袍的男子,他正在伏案而書,神情極為嚴肅。

我在心裡嘀咕,同樣是王,這位人界之王坐得可比地府裡的閻王端正威嚴多了。

我不知道素日裡皇帝和將軍見面是怎麼個相處方式,也不知道這兩人平時關係好不好,索性一埋頭,一言不發的跪下。

面對強者,服軟總是好的。

太監識相的站在皇帝身邊,垂眸屏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聽見皇帝擱下筆的聲音:“清輝.”

他聲音低沉,輕聲道,“芙盈身子還好?”

我想了半天才想出來皇帝說的這個清輝和芙盈正是我和初空,我心中哀嘆,果然是興師問罪來的,我埋頭道:“微臣有罪.”

皇帝那方默了默,我忽聽一聲輕笑,是皇帝道:“你且起吧,而今這裡已無太后眼線,不必再做如此模樣.”

咦,什麼狀況?我心裡打鼓,佯裝著鎮定,站起了身子,書案背後的皇帝唇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但眼裡神情卻入寒冰般刺骨,他直勾勾的盯著我道:“清輝,你說芙盈這腹中之子掉了,於我們而言是利多還是弊多?”

這皇帝和將軍之間不純潔啊……

我眼珠一轉,捧皇帝的臭腳道:“微臣愚鈍.”

皇帝又輕笑了幾聲:“多日不見,清輝竟學得謙虛起來.”

皇帝的手指在桌上輕敲,“昨日知曉這訊息之後,朕既是高興這皇位暫時是保住了,又是憂慮……再隔些時日,大齊江山恐怕不保。

衛國這招棋下得妙極.”

我全然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只有死死盯著自己前面的地磚。

御書房中沉寂了一會兒,皇帝忽然站起來,緩步行至我跟前,道:“說來,清輝最近對於朝事好像有些怠慢.”

我心中一驚,想要跪下,皇帝像早就料到我的動作一樣,將我手臂一攬,把我扶了起來,“清輝不用拘禮,我這並不是在責怪你,你我兄弟多年,我自然知道你忠心無二,只是……你在芙盈這兒,是否心軟了太多次?”

我渾身僵了僵,心裡苦道,我對“芙盈”沒辦法不心軟啊……

“我知道芙盈自幼對你痴心,兩人在一起久了難免生了些不該有的情愫.”

我心裡奇怪,將軍和公主都結為夫婦了,這世間還有什麼樣的情愫是他們不該有的。

“我聽聞,你看見芙盈小產之後形容哀慟,不眠不休的守了她三天三夜,甚至只讓楚翼一人去追蹤那幾個衛國細作,而今這幾個細作跑了,清輝你看,這事你是不是也有些責任呢?”

我聽了他這話的意思,又感覺到皇帝還扶著我的臂膀,我心中的草泥馬在呼嘯,你這死皇帝有話直說行不行,到底是要我跪還是不要我跪啊,到底是讓我請罪還是不要我請罪啊!直說一下會死嗎!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索性當他剛才放了一通屁,繼續沉默不語。

皇帝見我不說話,又兀自呵呵笑了一通:“清輝莫要緊張,你我情如手足,我怎麼會懲罰你呢.”

他緩步走回書案背後,理了理衣袍坐下,“今日讓清輝進宮,僅是想告知你一件事罷了.”

皇帝提筆,重新拿了一張紙,一邊寫一邊道,“衛國不知何時會給咱們大齊下戰書,彼時怕是要辛苦清輝上陣迎敵,此戰只能勝,不能敗。

否則,你我都只有這一個下場了.”

他將寫好的紙遞給我,上面用血紅的硃砂筆批了一個刺眼的“死”字。

我嘴角抽了抽,這皇帝該直白的時候還是挺直白的嘛。

離開御書房前,皇帝幽幽的對我說了一句話:“清輝,大戰在即,兵符可得好好護著.”

我心口一緊,冷汗直下。

兵符……我上哪兒去給你找兵符,難道要我這個將軍屁顛屁顛的跑去問楚翼,我之前把兵符放哪兒了?這不可靠吧!

回到將軍府,我也顧不上管其他的,徑直衝進初空的房間,這次他正在喝粥,一臉的享受,我背後的冷汗卻貼得我一身寒涼,我從婢女手中搶過碗,道:“我來.”

婢女看了初空一眼,初空淡淡道:“下去吧.”

房門掩上,我一臉沉重的坐在初空身邊:“大事不好了.”

初空這次學乖了,從我手裡將粥搶了回去,一邊悠閒的喝著一邊道:“你進宮之前已經說過了.”

我急得上火:“這是真不好了!”

我把入宮的事與初空仔仔細細的交代了一遍,而後問他,“你說這皇帝到底是怎麼個意思?還有這兵符,我之前和那將軍又不認識,我怎麼知道他把兵符放哪兒了,到時候上陣打仗倒是其次,一個將軍拿不出兵符,我只怕還沒出師便被皇帝拖去砍了吧.”

初空淡定的喝完粥,將碗一放,抹了抹嘴,十分坦然道:“唔,你說的著兵符,是不是這玩意兒?”

他自懷裡掏出一塊虎形的白玉石,上面精細的刻著虎紋,我呆了一呆:

“你從哪兒偷來的?”

“從咱倆來到這世間開始它便一直隨我貼身放著,我之前雖不知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但看著模樣應該能賣個好價錢,所以便一直貼身收著,想等以後隱居山林之時,將它拿去典當了,唔,沒想到,這確實是個寶貝.”

我徹底迷糊了:“等等,將軍的兵符怎麼會讓你貼身藏著?今天皇帝對我說的那一番話,明明皇帝和公主應當是處在對立面上的敵人啊.”

初空笑了笑,得瑟道:“這之中的前因後果我已全摸了個清楚,你,你喚一聲我大爺,認一句錯來聽聽.”

“大爺我錯了.”

我十分乾脆道:“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興沖沖的盯著初空,初空卻咬牙切齒了很久沒說出話來,我覺得這個傲嬌少年越發的奇怪了,滿足他的要求也不是,不滿足也不是,真是讓人難做啊。

初空緩了好一會兒才肅容道:“你可知當今皇帝的皇位坐得並不穩妥?”

“我怎麼會知道.”

“我沒要你回答!”

初空額上的青筋亂冒了一陣,長嘆一口氣,道,“如今這太后並不是皇帝的生母,卻自小撫育皇帝長大,先皇去世得早,太后便垂簾聽政,掌控朝政,但皇帝一天天大了起來,也越來越難於掌控,太后便欲廢掉皇帝,要立新帝,而皇帝膝下無子,沒有人選,正巧這時太后自己的女兒青靈公主懷孕了。

太后便想立公主肚中孩子為新帝.”

“可是太后怎麼知道公主懷的一定是男胎?”

“是不是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太后想,公主不管是生的什麼怪物,最後都只會變成一個男孩.”

我恍然大悟:“他們要掉包!”

初空點了點頭:“如此一來,皇帝徹底被廢,太后立了新帝,便可更為徹底的掌控朝政。

公主的死只怕不是她自己服的毒,而是被衛國細作害死的。

你想,除掉了公主和她的孩子,讓皇帝和太后可以繼續勢均力敵的爭鬥下去,內政不穩,受益最大的自然是衛國,他們大可趁齊國國內亂鬥之時發動戰爭,所以你今日入宮,皇帝才會告訴你,他既高興又憂慮。

所以才會給你批一個鮮紅的‘死’字,告訴你,與衛國開戰,你只能勝,不能敗,你若敗了,不用太后耍多少陰謀,他這皇帝,也該做到盡頭了.”

“為了保護皇帝而戰?”

我不解:“可軍隊,從來不該為了維護誰的統治而戰.”

初空挑了挑眉:“你說的沒錯,但你若不維護他,皇帝現在便可殺了你.”

我一聲嘆息:“凡人思想太落後.”

我心思一轉,問初空,“你怎麼突然之間把這些事情都瞭解清楚了?”

初空一笑:“在你入宮之後,太后也派人來找我了,我便從那人的嘴裡將這些事情完完整整的套了出來,我可不像某人,只會被別人拉去稀裡糊塗的訓斥一通.”

雖然他說這話的語氣卻是很欠抽,但我就此事我不得不認真思考一番……我和初空,在智力上真的有差距麼。

初空往床上一躺,逍遙道:“現在事情都弄清楚了,而今在京城你我是怎麼也跑不了的,唯今之計只有等衛國與齊國開戰了,畢竟在兵荒馬亂之中丟一兩個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傢伙……居然把臨陣脫逃說得這麼義正言辭。

我表示鄙視的撇了撇嘴,心中忽然又閃過一個疑問:“初空,那你說將軍是怎麼死的?他胸口的刀又是誰插的?這將軍看起來是一副很能打的樣子,但是為何那一天他好像並沒怎麼掙扎.”

初空閉目養神,懶懶道:“這還重要嗎?大局勢中,誰還想記得這些瑣碎的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