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黑獄。
這裡暗無天日，陰冷潮溼，終日都回蕩著嘶啞的哀嚎和瘋狂的尖笑，宛如地獄。
某個昏暗的牢洞中，燭火如豆，搖搖曳曳。
藉著恍惚的燭光，隱隱可見牢房內有兩道身影。
一隻骨瘦如柴，渾身血肉乾癟，像是已經步入血氣枯竭的晚年牛妖。
一隻矮小橢圓，身上長有細刺，身貌略顯滑稽可笑的魚妖。
兩個月來，兩妖毫無交流，互不干擾。
牛妖每日都是靜臥修煉，努力汲取黑獄裡稀薄的靈氣續命。
魚妖則是天天拿著一根小楷，晝夜不眠地伏案趕稿。
他應該是個文豪，作品在黑獄裡非常暢銷，甚至連看守黑獄的小妖都是他的粉絲。
這天，魚妖忽覺靈感突如尿崩說來就來。
他神色興奮，下筆更叫一個鴻飛獸駭，鸞舞蛇驚。
一連熬燈苦戰也不知過了多久，魚妖才“啪”的一聲放下毛筆，豪氣十足地狂笑起來。
“暢快暢快，舒服舒服，好久都沒有這麼過癮了！”
一番喜悅無人分享，魚妖實在憋得痛苦，便將目光放在了牛妖的身上。
兩個月來第一次仔細端詳新獄友，魚妖嚇了一跳。
這牛妖瞅著塊頭雖大，可渾身皮肉乾癟褶皺，就跟剛從地下爬上來的乾屍般，搞不好隨時都有可能嘎掉。
“厲害，厲害，小妖在黑獄混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到像您這把年紀入獄的。”
魚妖不由嘖嘖驚歎。
“敢問前輩因何入獄？”
牛妖艱難地轉過腦袋，看了一眼河豚魚妖。
這黑獄裡充斥著恐怖的龍威，實力越強，越會受到壓制。
再加上他現在血氣雙虧，遲遲得不到補給，所以在黑獄中倍感憋屈。
“呃……”
韓塵艱難開口，上氣不接下氣。
“哎喲，老前輩，來來來，別急，來杯藥酒潤潤！”
魚妖看韓塵一副快要斷氣的樣子，趕忙拿出自己珍藏的藥酒。
一杯下肚，韓塵頓覺渾身暖和起來，嗓子也爽利了。
“謝謝。”
“前輩甭客氣，咱們能被關進一個牢洞內，也算是緣分。”
魚妖豪爽地又給韓塵倒了一杯。
“在下膨王，膨脹的膨，在黑獄已經六年多了。”
韓塵微微頷首，咕咚一口飲下藥酒。
雖然這藥酒的藥力相當微弱，但艱難時期，聊勝於無。
“你是怎麼進來的？”韓塵聲音暗啞。
膨王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
“說起這個，實在慚愧，我是因為和一個水妖強族的純血私通，所以才淪落至此的。”
各大強族最看重血統，族內雄性純血必須和雌性純血結合。
“算了，不提這個，前輩，來，小妖我今天完稿大吉，咱們不醉不歸！”
談及往事，膨王眼中略有傷感，和韓塵碰杯喝酒。
“對了前輩，您是怎麼進來的？”
韓塵牛嘴一咧：
“幾個強族純血覬覦我的女人，我便出手了，說起來咱倆差不多，都是得罪了強族。”
“哈哈哈，衝冠一怒為紅顏，想來前輩的夫人一定是個絕色美人。”
膨王露出促狹的笑意來。
沒想到這牛妖老成這樣，竟然還為了女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看來也是個同道中人啊！
韓塵笑了笑：“確實是個絕色美人！”
“既然前輩和小妖都是一路人，那小妖今天剛剛完成的大作找前輩品鑑，也算緣分使然了。”
膨王興致勃勃，轉身抱起厚厚一摞的手稿，放在了韓塵的床頭。
“我對文學並沒有那麼深的研究，所以……嗯？”
韓塵雖然對寫寫畫畫的玩意不感興趣，但架不住膨王期待的目光，只能裝出認真的樣子，拿起一張手稿，垂眸看去。
旋即他牛眼一圓，呼吸一滯。
嘖嘖嘖。
韓塵飛快地翻閱手稿，黯淡的牛眼從未如此明亮過，就是眼窩和雙頰在光影的襯托下陷得更深了。
“前輩，如何？”膨王一臉自信。
“妙，妙不可言……”韓塵由衷讚歎。
膨王得意地大笑起來：
“前輩所看的手稿都還沒有上色，若是全部上色，觀看效果更佳。”
臥槽，還有彩頁？
“你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韓塵連連誇讚，目不暇接。
膨王膨脹地揚起腦袋來：
“那是，就這麼一摞手稿，能在外面賣出一萬小還丹，我這每天吃好的喝好的，全靠這門手藝！”
“厲害，厲害。”
韓塵看得口乾舌燥，喉結微微聳動。
卻在兩妖相聊甚歡之際，牢房外的甬道內突然傳來陣陣戲虐的狂笑。
“嘿嘿嘿，好香好潤的小美人啊！！”
“美人，快到這邊來，讓本王好好地瞧瞧你！”
“嘻嘻嘻，哈哈哈哈！”
不久，看守黑獄的凝丹大妖便領著一道嬌俏的身影出現在了韓塵和膨王的牢洞外。
“牛魔大王，玉面娘娘來探監了！”
“哈？”
膨王在黑獄呆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聽說黑獄能探監的。
而且剛剛看守黑獄的大妖喚這位老前輩什麼？
牛魔大王？
黑獄雖然封閉，但並不是什麼訊息都不知道。
現如今青龍山最出名的便是一夜狂斬十二位強族純血子嗣，又力戰十二位強族凝丹大妖，最後驚得青龍王提前破關的牛魔王！！
牛魔大王，牛魔王？！
應該不是同是一個妖怪吧！
“大王。”
膨王這邊還沒回過神來，看守黑獄的大妖便開啟了牢門。
旋即一個美若天仙，嬌俏動人的少女便飛奔而入，撲進了牛魔大王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只見牛魔大王一邊安慰少女，一邊將那些價值不菲的手稿往屁股底下塞。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啊！
“大王，你在這裡受苦了！”
玉面看韓塵瘦骨嶙峋，血肉乾癟，眸中滿是心疼。
若不是為了她，大王何以至此！
“其實這裡也挺好的，獄友個個都是人才，說話也好聽，而且多才多藝。”
韓塵呲牙一笑。
玉面只當韓塵是安慰自己，然後拿出食盒，將豐盛的飯菜拿了出來。
酒是稀釋的龍血酒。
肉是滋補的靈獸肉。
韓塵面色大喜，旋即邀請膨王一起坐下。
“嘿嘿嘿，前輩，小妖不餓，您用，您用。”
膨王哪能想到新獄友便是那位名震青龍山的狠人，不，是比狠人更狠一點的狼人，不不不，應該是狼滅才對！
“好，這頓我就不讓你了，改天我請你喝酒！”
韓塵沒有矯情，放開肚皮，開始大快朵頤。
不到一會功夫，所有酒肉就都進了他的肚子裡。
嗝~~
舒暢地打了個飽嗝後，韓塵渾身乾癟的血肉徐徐充盈起來。
玉面忙掏出手絹，為韓塵輕輕擦拭嘴角。
卻在此時，尚在牢洞外候著的凝丹大妖再次開口：
“牛魔大王，青龍大王讓您吃飽喝足了，就出去見他一面！”
“好。”
韓塵略感意外。
他還以為青龍王要把他晾個一年半載，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召他見面了。
“大王。”玉面柔聲喚道。
“不用擔心，青龍王要是想殺我，我也活不到現在！”韓塵安慰道。
“大王，我不是擔心青龍王對您不利，我只是想問問這是什麼？”
少女好奇地從韓塵的石床下撿起了一張手稿，就看了一眼，雙腮便飛快地掠上一層嬌羞的酡紅來。
“你看錯了，什麼都沒有！”
韓塵接過手稿一口吞下。
膨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