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 觸景生情

清晨的襄陽，暖色漸起，將這座千年古城團團圍住。

它所經歷過的血腥風雨遠比其他城郭多上太多，此地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據此以圖天下。

三十多年前，邵武陽率領二十萬天羅軍鐵騎，急奔東越。

一路勢如破竹，卻在白馬亭遭遇被緊急調防的張賢率領的血甲衛，雙方在天塹白馬亭僵持不下。

不得已，邵武陽只好率領精銳配合定襄王周田和急取荊州。

當時的荊州是東越的屬地，可若是從荊州方面起兵，那就會剛好撞上東越最難逾越的潁河！

而後方又會正好暴露在西蜀的門戶之下，從此地進攻東越的確不會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是邵武陽在白思羽的力薦之下，還是奇襲了荊州。

也正因牽制此地，最終邵武陽在東越、西蜀的鷹視與狼顧之下，從那個世人都認為無法透過的潁河，將士兵源源不斷送上了東越的領地。

四面楚歌之下，東越孤立無援。

張賢垂垂老矣，重疾纏身，不得已放棄了天塹的優勢，主動出兵，最終數萬血甲衛命喪白馬亭。

邵武陽在攻下東越後，並未多耽擱，在所有人，甚至手下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拔營急奔西蜀。

此戰便是以襄陽為據點，依據滄灕江的優勢，利用水路不停地從大後方輸送糧草，給天羅軍鐵騎踏平天下奠定了基礎。

如今這座古城難得過上了幾天“安穩”的日子，不再有那些吶喊廝殺的聲音，只是安安靜靜的等待日出日落。

若是它會說話，定是會狠狠地喊上一句“太平了！”

不過這一年來城中有些不太平，曾經在城中說一不二的定襄王說沒就沒了。

連個後人都沒有留下，每每提及，免不了讓人唏噓，世事無常。

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是吳子胥，無論是先前劍斬其子，還是現在周田和暴屍街頭。

二十年長路漫漫，走過了天羅軍萬里河山，越過了大漠能割掉肉的風刀。

那位江湖人提及都會豎起大拇指稱讚的輕佻子，經歷了無數磨礪後再一次回到中原。

世人都知道他手握兩柄青鋒劍，一柄合縱連橫，可安天下。

另外一柄半世未出，可蕩八荒。

關於他的美名數不勝數，見過他真面目的卻是屈指可數。

打從回到中原後，已經是二度入襄陽。

這幾天，除了在客棧休息，便是去評閱樓蹭酒。

評閱樓掌櫃莫晚蓮本就好客，尤其是對江湖俠客，更別提這種武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這幾天拋開了許多事務，專門陪這輕佻子飲酒論英雄。

吳子胥原本打算周田和死後便離開襄陽，可楚展天偏偏是那種惹了事還不嫌麻煩的主。

非要在襄陽城多玩些時日，好看看死了一個藩王，朝廷能有何對策。

拗不過，就只好捨命陪君子。

此地山水好，人兒美，尤其是酒能管夠。

如此這般，即便了此一生又如何？

評閱樓的構造共計三層，皆是四面通透，唯一的遮擋物便是那早已攏起的秋蟬金紗。

酒過三巡的吳子胥斜躺在臥榻上，一旁爐火正旺，一壺上好的美酒將要溫熱，可手中杯裡的酒尚未見底。

可能是優美的景色，他的眼神漸漸迷離，逐漸放向遠處。

莫晚蓮取下爐火上的酒水，放在一邊後，再架上一壺。

看著早已神遊天外的吳子胥，她溫婉一笑，樣子是好看的，奈何那張麵皮有些不般配。

“怎麼，睹物思人？”莫晚蓮突然說道。

雖說萬千思緒被這一嗓子拉了回來，但是吳子胥並未回頭，將杯中剩餘不多的酒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故地重遊，便觸景生情了。”吳子胥淡淡道。

莫晚蓮輕聲一笑，聲音透著一股子酥軟嫵媚，坐到吳子胥對面，將桌上的酒拎起，給那酒杯滿上。

“你一生灑脫不羈，這是世人皆知的，前人前事想它作甚，徒添煩惱罷了。”莫晚蓮捧酒寬慰道。

吳子胥兩鬢早已添了不少白髮，更是添了幾許滄桑。

有的時候，越是不讓你想什麼，就越是會想，莫晚蓮的勸慰不僅沒有半點兒用處，反而讓吳子胥想的更多。

“這一晃二十餘年，物不是人亦非，滄海桑田如白駒過隙，老啦！”吳子胥多愁善感道。

“可不是老了，年輕時聽老人說過，這人一上了年紀啊，話就開始多了，也時常喜歡感嘆年輕時的種種。那時候還不相信，不料走到這一步之後，才發現前人誠不我欺！”

舉起酒杯，一口溫酒入肚，吳子胥欣慰一笑，呢喃道：“好像還真是這般。”

說到此處，幸有美酒佳人，若不然，恐要失了顏色。

周田和死了之後，城中沒有太大的變化，最多也就是鄰里鄉親議論一番，至於大風浪，幾乎沒有見過。

城中的宵禁被取消了，老百姓當然是最開心的。

太平盛世，偌大的安陽城都沒有宵禁這麼一所，一個襄陽居然要宵禁，這讓人如何願意？

在宗裡的這些日子，楚展天玩得那叫一個灑脫。

整日裡拖著勿念東遊西逛，恨不得把這座名聲震天響的古都每個角落都走上一遍。

這幾天襄陽城的夜晚異常熱鬧，雖然比白天差了一些，但是那些個公子小娘倒是多得很。

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夜晚出來玩，更加能夠促進感情不是？

所以說楚展天也想趁一趁這場東風，一飽口福的同時，還能夠一飽眼福。

勿念的態度一直都是不情不願，奈何楚展天蠻不講理，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帶在身邊。

至於拒絕這件事，一次兩次倒也說得過去，可是久而久之，也有些招架不住楚展天的死纏爛打，最終只好委曲求全。

當初在武當山分別之時，秦岷確實留下了不少銀兩，中間下了兩趟山，也沒有什麼大的開銷。

要不按照楚展天這花錢的手筆，恐怕早就餓死街頭了。

好在吳子胥沒什麼大要求，吃飽喝好，足矣。

勿念就更簡單了，只要不去煩他，啥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