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孤獨的女歌手坐在凳子上,用沙沙的聲音唱起了一支傷感的老歌:

對你的思念 是一天又一天

孤單的我 還是沒有改變

美麗的夢 何時才能出現

親愛的你 好想再見你一面

秋天的風 一陣陣的吹過

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刻

你的心 到底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留下 這個結局讓我承受

……

悲傷的鋼琴的琴鍵,錯落地碰觸著每一個人心裡的那段悲傷,不能啟口的痛苦,不能相見的想念或是對回憶殘留的甜蜜,都在心裡無聲輾轉糾纏……

歌還未完,君君的杯子已經空了大半,她的酒量其實還不如我,一杯酒就讓她有些微醉了。

她還在強撐,指著臺上喝歌的短髮女孩,介紹給我聽:“知道她嗎?她叫徐心白,是這酒吧的金牌歌手,好多富婆追她呢,不過,她好像並不是圈裡人。”

追光下徐心白沉浸的神情很美,她躲在自己音樂的世界裡,並不理會有人會講她的故事。

君君吐盡煙霧,搖頭繼續說道:“別人說她不是拉拉,反正我不信,有一個漂亮的女人總來這裡聽她唱歌,她們之間絕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她刻意地把她的注意力盡力往別人的身上拉,我卻看見一串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失控地滑落下來。

我不安地推推她:“你怎麼啦?”她咬著唇,痛苦地道:“你知道嗎?今天是小玉去世兩年的祭日。”

君君的身世我是早知道的,她的家在極偏遠的山區農村,家境相當貧寒,十四歲的時候就跟一幫姐妹出來學美髮手藝,這些年吃盡了苦頭,才終於在這個城市穩住了腳跟。

我也知道她有一個極好的姐妹小玉,卻是不知道她口裡的這個小玉其實早已不在了。

我有些難過,靠近她,把她摟在懷裡,摩挲著她的頭髮安慰她,她的頭抵在我的肩上,哽咽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很愛她,卻不敢跟她講,可是,後來,她卻和一個城裡的男人好上了。最後還懷了他的孩子……”

那個男人只不過是玩弄小玉,他是個有家室的人,怎麼可能和她結婚。小玉悲憤絕望之下,竟帶著身孕跳樓自殺了。

“都怪我太懦弱,我沒有錢,也沒有勇氣跟她講,如果她明白我的心意,也許不會……”

君君的頭髮在我懷裡揉得零亂不堪,她幾乎泣不成聲,看她平時嘻嘻哈哈模樣,我竟不知道她還有這樣沉痛傷痕。

震驚之餘,我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把她緊緊抱著,找一些空洞的話不停安慰著她。

放在桌上的手機輕輕閃了閃,angel響了起來,是紫依,我忙抓起手機。

“小彤,你在哪呢?聽你阿婆說你拿到了證,要不要我給祝賀一下呢?”紫依還是淡淡的聲音,我彷彿看到了她迷人的笑容,我的心已生出一雙翅膀,恨不得立刻飛奔到她身旁。

我按捺住自己的情緒,道:“我在‘私語’酒吧呢,和一個朋友一起,你要不要也過來。”話剛完,我恨不得打爆自己的豬頭,如果她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酒吧,會怎樣想呢?而且,這樣的場合是適合她來的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好一會才慢慢道:“那你玩開心,我一會還有個會要開,來不了的。”不等我回答,電話已傳來嘟嘟的斷線的聲音。

我有些沮喪,君君已收拾了滿臉的狼藉,平靜地吸著煙。見我悶頭悶腦地坐著,便問:“是不是她打來的哦?”我的事,君君也知道一些,正因為是旁觀者,她反而看得比我更清。

“喜歡她就告訴她嘛,你在怕什麼呢?”我不語,這話說起簡單做起難,有些話也不是能隨隨便便說的。

“看你在這也不開心,要不,你直接去找她吧,有什麼話,當面講出來,總比悶在心裡有希望。”她把腦袋垂在煙霧裡,悶聲道:“不要再像我一樣,等什麼都沒有了,才後悔什麼也沒有去做。”

“可是,她說她馬上要開會呢。”“廢話,你這也信,她這是藉口呢。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她如果真開會,我明天繼續請你吃飯。”

我被她鼓動得有了些勇氣,也許是酒精在我身體燃燒出一些膽量,我抓起包站起來,又不放心她,她擺擺手笑道:“你不用管我,只要我不去招惹別人,就是別人的福氣了。”

我一出了酒吧,就控制不了雙腿跑了起來,跑一會,停一會,對紫依無盡的思念在這一刻讓我一點也不能忍耐見不到她的痛苦,當看到正意酒店的大樓時,我已出了一身的汗,被風一吹,酒醒了不少。我停住了步子,心裡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如果我誤解了紫依,我的冒失,只能是讓彼此難堪,只怕,以後,她也不會再拿我當朋友了。

這樣仔細一想,身體慢慢失去了力氣,我已走到酒店門口的一個花壇前,花壇上密密地種著修剪整齊的冬青樹,我在陰影裡坐了下來,無望的感覺讓我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