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並不大,上半夜就停了,中午出了大太陽,經過車輛的碾壓,馬路上滿是黃泥。

心無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日子還是要過地,經過兩天的沉寂,小縣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縣一院後面的工地上,一個身影在腳手架上忙碌著,他手中的鋼絲和鐵鉤不斷抽動,擰在排列好的鋼筋上。

冰凍天氣不能有水泥作業,但是扎鋼筋的活是不會耽誤。

包工頭劉大河昂著頭往上看。

這小夥子還在上大學,是他兒子的同學介紹的。

試工的時候,這小夥子比老師傅的速度要快上一倍,他不放心,專門用老虎鉗一個個檢查,結果讓他吃驚,非常牢固。

工錢是按天算的,他一個人能頂三個人,劉大河別提有多高興,今天早上他拋開那幾個老手,專門給他叫了過來。

按照他的速度,下午三點就能完工。

看那小夥子腿腳還不方便,劉大河也是在心中感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自己的兒子還比他大一屆,在家刷個碗都叫苦叫累,看看人家,都能養活自己了。

他兒子同學介紹的時候也說了,這小夥子一直靠自己勤工儉學。

起初劉大河還不信,都上大學了,去做個家教什麼的不好嗎?直到接觸幾天下來才知道,這小子就是個悶葫蘆。

幹活又快又好,還不說話,這種人在哪都是香餑餑。

劉大河中午特意給他加了個雞腿。

中午吃飯的時候,劉大河說,“今天扎完就不能往上紮了,要等水泥倒好。”

夏廊點點頭,自顧自吃飯。

“大過年的,你一個人在外面也挺苦的,晚上叔帶你找點樂子去。”

夏廊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別去了,那是魔術撲克。”

前幾天劉大河就帶他去玩過,參與的人有那些方定廣場的個體戶,做東的人就是彪總。

劉大河聽他這樣說哎吆了一聲,“哎吆,想不到你小子還是個老江湖。”

“怎麼?你以為我不知道?別看這小小的新源縣,敢和他們玩誰沒有幾把刷子?”

夏廊不說話,捧起一次性飯盒,擋住了自己的臉,與之同時,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放下碗,夏廊恢復表情,又說,“劉叔,上次去的那個女人真和你有一腿?”

劉大河頓時被嗆了一下,他環視一圈周圍,壓低聲音呵斥說,“可別在彪子面前亂說。”

刨了兩口飯,劉大河瞪著他,“你小子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一說話全是雷。要是被彪子知道了,腿都把我給打斷了。”

“好劉叔,俺知道咯,俺啥都不說嘍。”

“嘿,你小子還挺有語言天賦。”

吃好飯,劉大河起身收拾飯盒,楊手說道,“你小子好好幹活,今天晚上就讓你見識見識你劉叔的能耐。”

夏廊繼續回到腳手架上幹活,手上不停,他的目光卻瞟向下方的醫院廁所。

現在第一步已經完成了,可方家兩人和那個律師已經起疑心躲起來了。

他們晚上要麼家中有人把守,要麼出門帶保鏢。

最強的一個保鏢就是方定集團的物業經理,新源縣的五小霸之一,他們口中的彪總,季彪。

這個人在新源可是個名人,才三十多歲就因故意傷害三進三出。

不但身手好,打架還敢下死手。

要解決正主,就必須要先解決這個人。

過年的時候縣城裡人最多,也是個體戶生意最好的時候。

未出正月十五都是年,今天是大年初七,晚上收了生意,方定廣場內的幾個小老闆聚集在一家檯球廳內。

檯球廳在這個年代已經掙不到什麼錢了,這家也是這樣。

也就是過年的時候才有幾個人打上幾盤。不過他們的老闆季彪不在乎,靠這個掙錢,早喝西北風了。

在臺球廳內有個小包房,此時聚了四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為首的男人中等身材,小平頭,穿著黑色羽絨服,一條猩紅的刀疤掛在脖子上,右手手腕處有個蠍子紋身,雙手關節處有一層厚厚的拳繭,一看就是個練家子,此人就是季彪。

張漢左和那個矮胖男人都在裡面。

一個大波浪長髮女人坐在季彪身邊,臉蛋畫著濃妝,看上去很有味道,身材也是非常的火爆。

季彪見劉大河帶著一個人來,開口就罵:“劉大脖子你特媽帶人來幹嘛?不知道現在查地嚴嗎?”

劉大河看了眼人數,說道,“沒事彪總,加我才七個。這是我兒子同學,來給我拎包的。”

季彪頓時就笑了,“你特媽準備贏多少錢?還找人給你拎包?裝你媽裝。”

劉大河身材矮胖,喜歡夾公文包,和人說話總是仰著短脖子,縣裡人挖苦他,故意送了個“劉大脖子”的外號給他。

此時他梗著脖子說,“你管我,只要老子有本事贏。”

“行,小瘸子,去給老子買兩包小中華。”

季彪扔給夏廊一百塊錢,讓他去給自己買菸。聽他喊自己‘瘸子’,夏廊只是一愣就接了過來。

夏廊買回煙,將多出的十塊錢一起遞給了他。

季彪肩膀抖動,手上洗牌,口中哼道,“媽的,不但是個瘸子,還是個傻子,連小費都不要。”

夏廊依舊沒有理會他的辱罵,站在劉大脖子身後,彷彿真是個傻子。

“彪總,你今天不用去陪方老闆嗎?”

幾個個體戶最討厭這個人,可又得罪不起,他叫就只能來。

季彪說,“媽的,老子手下又不是沒人,這兩天老闆不怎麼出門。”

另幾人也不再說話,就陪他玩了起來。

他們玩,夏廊就給他們端茶遞水。

而劉大脖子確實有幾把刷子,明知道是魔術撲克,居然真的贏了錢。

夏廊只看到每把劉大脖子都會用煙盒蓋住自己的牌,其中有什麼門道,夏廊不就知道了。

其間,那個女人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眼神一直在牌桌上游離。

這個女人叫孟晴,在縣裡也是個名人,很早就和季彪好上了,上次季彪進去三年,這個女人就守了他三年,回來後兩人依舊如初。

除了沒有領證,兩人就是兩口子。

這些事都是劉大脖子酒後告訴夏廊的,所以夏廊才決定先處理那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