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和芋頭的量很多,足足裝了十個大籮筐。

林綺前後一共帶了六籮筐的紅薯和芋頭去交易的三岔路口,譚哥的驢車不大,裝下這六籮筐已經是極限。

她把六個籮筐都搬來了,卻還沒見到徐鶴霄的身影。

一直到譚哥駕著牛車出現了,徐鶴霄也沒有來。

“他不知道今晚要交易?”譚哥疑惑,“沒道理啊,昨天他都親自把貨送到我那裡了。”

“他知道。應該是有事情耽擱了。”林綺道,並轉移話題,“紅薯和芋頭有十大籮筐,我今晚只帶了六籮筐過來。剩下的你還要嗎?”

“要,有多少要多少。你的東西太好,名聲已經打出去,就算是紅薯和芋頭,那些人也願意嘗試。”今天他們家兩個孩子,早餐吃蒸紅薯和芋頭,中午還要吃,不夠吃差點打起來。這次拿貨回去,他打算紅薯和芋頭各留一籮筐。大冬天的,一邊烤火一邊烤紅薯,簡直不要太愜意。

“那你明天過來拿。”林綺道。

“除了紅薯,我還要蔬菜,蔬菜也是有多少要多少。”冬天不是白菜就是蘿蔔,本就缺青菜,尤其缺品質高的青菜。林綺種出來的青菜,連他家那兩個最不喜歡吃青菜的孩子都讚不絕口,更別說其他人。

“那明天就四籮筐紅薯和芋頭,兩籮筐蔬菜。”林綺道,有些懊惱,“還有一些果脯、果醬和果乾,也打算賣。你的車太小了,裝不下。”

“還有果脯,果醬和果乾!”譚哥的眼睛放光,直勾勾盯著林綺,“量多嗎?”

“果脯有六罈子,果醬有四罈子,果乾是柿子餅、山楂乾和葡萄乾,柿子餅有四個布口袋,山楂乾和葡萄乾各有兩個布口袋。至於罈子,你知道的,從你那裡拿的,能裝四十斤酒的罈子。”林綺道。

她每多說一樣,譚哥的眼睛就多亮一分,他激動得手都抖了,“我全要了。這次我不給你算價錢,我們直接分成。你六成,我四成,怎麼樣?”

這個哪裡是金疙瘩啊,分明是財神爺。

最近他憑藉林綺的貨,掙了不少錢。眼紅的人不少,暗地裡已經有不少人在打探他的貨源。為了把她牢牢綁在自已這條船上,他選擇讓利。他相信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會給她這麼高的分成。

徐鶴霄到來時,剛好聽到譚哥提到了分成。

“你這分成,是利潤分成,還是售價直接分成?”徐鶴霄問。

“當然是利潤。”譚哥給徐鶴霄一個白眼,“這中間還有人情費、路費、油費,這些要花費不少呢。”

“她種植,採摘,製作等過程,成本也不少。”徐鶴霄淡淡道,“連那些罈子,她也是花錢跟你買的。”

譚哥一噎,無奈道,“我要承擔的風險更多。要是被抓,那可是投機倒把,搞不好要進去的。”

“她還能種很多蔬菜,能給你供貨整個冬天。以後不止有蔬菜,還有各種瓜果,有糧食作物。哦對了,我們還有兩百多斤的葡萄酒。”徐鶴霄語氣不疾不徐,“要想繼續合作,你的誠意還不夠。”

譚哥手指著徐鶴霄,憤憤道,“你今晚就不該來。”

“我要是不來,她也不會信任你,不會給你那麼多貨。”徐鶴霄神閒氣定。

“六成半利潤,多了真的不行。”譚哥咬牙道。

“可以。不過你要免費提供罈子,罐子,和各種袋子。”以後要做的東西多,這些東西的消耗量很大,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行。”譚哥答應,“明天把你們的貨都運到這裡來,我開大貨車過來,當晚直接運到省城去。”

“蔬菜限量嗎?”既然是大貨車,應該能裝不少東西。

“不限。來個八筐十筐都沒有問題。”既然要跑一趟車,貨自然是越多越好,“千萬別忘了葡萄酒。”

目送譚哥走遠,林綺扭頭去看徐鶴霄,“你不開心?”

徐鶴霄嗯一聲,“這麼明顯嗎?”

他以為自已已經隱藏得很好。

“嗯。和平日裡很不一樣。我感覺你要哭了。”林綺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徐鶴霄的臉,眼底帶著擔憂。

徐鶴霄苦笑,他的確是要哭了,在路上哭了一會,所以才晚了。

徐鶴霄伸手,輕輕抱住了林綺,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啞著嗓子問,“綺綺,爺爺是不是不太行了?你也感受到了對不對?所以你才勸我多陪爺爺。”

林綺的心沉了沉,不想欺騙徐鶴霄,“爺爺的身體衰敗得太厲害了,撐不了多久了。”

“你也沒有辦法嗎?”徐鶴霄說完這句話,他自已就後悔了,“對不起。”

我只是急了,不是想要逼你。

“沒關係。”林綺能理解徐鶴霄的心情,他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

“其實你已經幫了爺爺很多。爺爺吃了你種的蔬菜,你釀的酒,你養的動物,他晚上睡覺已經沒那麼痛苦。從前,他常常半夜也無法入睡。”不止是爺爺,其實他也感受到了那些食物帶來的好處。

最大的好處就是長高了,以前腿腳抽痛的毛病也沒有了,低血糖的毛病也沒有犯過了。

“我能緩解爺爺的痛苦,但控制不了他身體的衰敗。”人畢竟不是植物,植物只要有根就能長出新芽,可人不行。

即使是末世鼎盛時期的她,也救不了一具行將朽木的身體,最多是幫其延長几個月壽命,減輕一些痛苦。

這一夜,徐鶴霄平躺在床上,靜靜聽著耳邊爺爺粗重的呼吸聲,聽他輕輕翻動身體,一直到後半夜,爺爺睡著時,他才跟著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徐鶴霄如常來林綺這邊打拳,林綺跟著他練了一會,然後進去煮早餐。

“爺爺要吃烤紅薯,是嗎?”林綺問。

徐鶴霄嗯一聲,叮囑她,“你先生火,別碰冷水,一會我來煮。”

早飯煮好,他們兩人先吃,林綺要去山裡,沒讓徐鶴霄一起。

徐鶴霄目送她走遠,也不急著回家,而是先幫忙把林綺家裡打掃了一遍,又幫她把院子裡的菜淋了。

菜淋好水,徐鶴霄把給爺爺留的早飯帶回家。

平常這個時候已經起床的爺爺,此時卻沒有動靜。徐鶴霄想到爺爺後半夜才睡著,只當他還沒睡夠,沒去房間叫人。

然而又過了兩個小時,徐鶴霄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慌張衝進房間,衝到床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摸爺爺的鼻息。

很弱,但還是存在。

徐鶴霄雙腿一軟,差一點就跪了下去。

徐鶴霄從房間出來,先去向大隊長請假,然後才去找馬大夫。

“我和你去請老馬。”大隊長蹙著眉頭,跟上徐鶴霄的步伐。

兩人全程沒有交流,各自想著的心事。

老馬看到進門的兩人時,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我去了也沒辦法。”老馬無奈道,“別說是我,不管是誰來了,都是一樣的結果。油盡燈枯,能熬過這個冬天就算不錯的。”

“您還沒去看過。”徐鶴霄聲音沙啞。

“去看看吧。”大隊長勸道。

老馬嘆了一口氣,“那就去看看。”

這是除了林綺之外,第一次有外人來徐鶴霄新起的房子。

乾淨,整齊,傢俱雖然少,但該有的都有了,比之前的草棚好太多了。大隊長在心裡評價。

徐老頭這個時候已經醒了,正裹著被子坐在床前。看到孫子帶著大夫和大隊長進來,他有氣無力道,“我就睡過頭了,沒那麼嚴重。”

徐鶴霄嗯一聲,“要大夫看一看,我才放心。”

徐鶴霄馬大大夫搬了椅子,“麻煩您看一看。”

林綺沒等開春,她今早就給兩塊稻田裡撒了種子。大隊種水稻,通常要先育苗,稻苗長好後,將稻苗拔起,拿著稻苗去田裡插秧。

林綺省略掉了一系列工作,直接撒穀粒,然後催生,一直到禾苗開花,她才停了下來。

她順道把池塘邊的草又催生了一些。擔心只有草,食物太單一,她往池塘裡丟了一些蔬菜,把一些節瓜、絲瓜、甜瓜和西瓜等拍碎,丟入池塘裡。

這些食物一入水,當即引來了魚兒們的爭搶,大魚小魚,數量還不少。

林綺舔了舔唇,“今晚吃個酸菜魚火鍋。”

林綺上午釀葡萄酒,做果脯。中午吃了午餐,在床上眯了一會,睡醒後就開始準備貨物。除了山洞裡的那些,林綺打算再另外準備八個籮筐的蔬菜。

籮筐數量不夠,林綺只能繼續編。這一次,她乾脆一次性編了二十個,暫時用不到的,她就將它們疊起來,放到山洞的角落裡。

好在她能催生藤蔓,不然單單是編這麼多籮筐和揹簍,她就得滿山找藤蔓。

今晚的東西有些多,林綺以為徐鶴霄會進山幫忙搬,可一直到她搬完所有東西,依舊沒見到徐鶴霄的身影。

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綺心裡有些焦急,正想著要不要回去看看的時候,徐鶴霄才氣喘吁吁跑了過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徐鶴霄看著那堆積成山的貨物,自責萬分。

“是徐爺爺發生了什麼事情?”林綺問。

徐鶴霄嗯一聲,“馬大夫說我爺爺熬不過這個冬天,我就去鎮上請了醫生,人家來看了,也是搖搖頭,連藥都沒有開就走了。”

請醫生的過程有多困難,徐鶴霄沒有提。

看著失魂落魄的徐鶴霄,林綺說不出安慰的話,一切語言在生老病死麵前是那麼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