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避之不及

林綺站起身，旁若無人地動了動身體，伸展四肢。

“還能走路嗎？我揹你回去。”徐鶴霄說著就在林綺面前蹲下。

“好啊。”林綺答應了，她的體重只有八十斤，一麻袋沾了水的糧食卻有上百斤，與其讓徐鶴霄去背糧食，不如讓他揹著她。

林綺趴在徐鶴霄背上，徐鶴霄背起她就要走，兩人全然不顧瑟瑟發抖的眾人。

“等一等。”大隊長出聲。

徐鶴霄扭頭去看大隊長，皺眉解釋，“她走不動了。”

“她還要趕車，可以坐在牛背上。”大隊長道。

“隊長，她是鬼魅，你怎麼能把牛和糧食交給她。”張嬸急了。

“除了她，沒有人能把這滿滿一車糧食送回倉庫。”管她是人還是鬼魅，都沒有糧食來得重要。

路面的水深已經到了膝蓋，這樣的路，平日裡不管是人還是牛，走得都吃力，更別提勞累了一天一夜。隊員們不單沒有把握能把牛車趕回去，他們打從心底就認定這輛車今晚回不去了。

所以對於大隊長的話，他們都沒有反駁，更沒有自告奮勇站出來。

林綺輕輕嘆了一口氣，“繼續，裝車。”

“這麼滿了還裝？”有個隊員驚撥出聲。

林綺卻沒看他一眼，話她放出來了，裝不裝在他們。她緩緩朝那頭公牛走去，公牛似乎是被嚇傻了，此時一動不動，林綺伸手慢慢撫摸它的身體，沒有催促，也不勸。

大隊長看看雨勢，又看看疲倦不堪的眾人，咬咬牙，“聽她的，裝車！”

除了裝車，他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這些人已經沒力氣，無法揹著上百斤的糧食在水深過膝蓋的水裡行走。

車上的糧食越堆越高，高到讓人膽顫心驚。

“隊長，糧食已經全部裝到車上。”隊員道。

“綁繩子，綁牢固一些。”大隊長吩咐，餘光一直留意著林綺，見她只是撫摸牛背，沒有反對，心裡隱隱鬆了一口氣。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車糧食穩了。

牛進入車架，林綺也坐上牛背，一切準備妥當，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晴天時，他們也從沒有裝過這麼重的車，現在這種情況下，牛真的拉得動嗎？

手電筒已經熄滅，只有明明滅滅的閃電。

林綺輕輕拍了拍牛背，牛開始邁步。與此同時，水中車輪被藤蔓纏住，藤蔓拉扯，帶著車緩緩前行。

這一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重，可公牛卻覺得這一車比之前的任何一車都更輕鬆。

“車開始前進了！”

“穩穩的，沒事。”

“大家揹著孩子跟上。”

此刻，沒有人再提鬼魅，他們甚至不敢提林綺的名字。

沒人知道他們心底有多害怕。

最後一輛車進入倉庫，林綺丟下車和牛，自已就走了。

糧食溼了，不能就這麼放在袋子裡，需要倒出來，需要晾乾，不過這些事都和她沒什麼關係了。

她現在又困又餓，恨不得一邊吃，一邊睡覺。

林綺走，大隊長沒有阻止，隊員們更是求之不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他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隊長，她，她真不是人啊？”

大隊長瞪向那人，“她有手有眼，四肢健全，長著人樣，還會說話，怎麼不是人？”

“可她除了長得一副人樣，還有哪一點像人？”隊員反駁。

“哪一點都像，不過是異於常人，天賦異稟罷了。好了，這個話題就到這裡，你們再胡亂說話，被人舉報封建迷信，我可保不了你們！”

林綺出了倉庫，徐鶴霄也悄悄跟在她身後。

“你的草棚只怕不安全。”林綺道。

徐鶴霄嗯一聲，“我和爺爺會暫時搬到牛棚裡。牛棚的牆壁是石頭建的，屋頂是木頭，今年剛檢修過。”

牛是大隊的重要財產，大隊對牛重視，對牛棚也不敢馬虎。

林綺嗯一聲，不說話了。徐鶴霄倒是有一大堆想要問的，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徐鶴霄把林綺送到知青點，看她進了知青點，他自已才離開。

林綺回到知青點的第一件事情是洗澡，換衣服，然後是吃東西。從山裡拿回來的烤兔肉和烤雞還沒吃，雖然冷了，但她飢腸轆轆，竟還覺得美味。

吃完，她喝了口水，倒頭便睡下了。

明康健幾人是在林綺睡著後回來的，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他們又撐著傘出門。甘甜和馬桂枝都看到了床上的林綺，可兩人誰也沒叫她，或者說，不敢叫她。

倉庫裡，大家換了乾淨的衣服，此時一個個拿著一把扇子，給地上溼漉漉的穀子扇風。

“你們是不知道，當時那林綺只用一雙手就把巨石撐住了。來勢洶洶的巨石，兩噸重，能把路面砸斷，她只用一雙手就將它擋了下來，穩穩當當的，就像接住了一顆雞蛋。你們說，這是人能辦到的事情？”隊員唾沫橫飛。

同一個房間的隊員們齊齊搖頭，“不能。”

“那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她被雷劈了，辦點事都沒有！幾年前，順良大隊有個人被雷劈了，那人當場劈命，這事你們還記得吧？”

“記得。不止是順良大隊那個人，我們嘉禾公社以前被雷劈死的人可不少。能在雷劈後還活著的人，幾乎沒有。”

“張嬸不是說她是鬼魅嗎？鬼魅不是應該更害怕天雷？”

“鬼魅是害怕天雷，可如果她是道行高深的鬼魅，天雷也拿她沒辦法。”

嘶——

他們倒抽冷氣。

有這麼一個厲害的鬼魅在身邊，他們會不會被吃掉？

“你們信林綺是鬼魅嗎？”趙毅小聲問。

簡同一翻了個白眼，“你看她像鬼魅？”

“像倒是不像，這不是太玄乎了嘛，大家都這麼說，有理有據的。”趙毅沒好意思說自已差點信了。

“謹言慎行，不搞封建迷信。”明康健淡淡道。

簡同一輕嗤，“說林綺異於常人，我相信，但說林綺是鬼魅，這純屬扯淡。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那麼久，她是不是一個活人，別人不知道，我們還能不知道！”

“我猜她可能是某個武林高手。”莫名揚語氣變得高深莫測，“或許我們可以向她學武。”

“就她那動作笨拙的模樣，武林高手？”馬桂枝撇嘴，“我就覺得她是鬼魅，剛獲得人的皮囊的鬼魅。因為不熟悉人的身體，所以才會一邊行動笨拙緩慢，一邊又極為厲害。”

呃——

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其他人都沉默了。

馬桂枝還在繼續說話，“她如今身份暴露了，也不屑於隱藏了，誰知道她會幹出什麼事。反正我是不敢和她住同一個屋子了。”

“我也不敢。”甘甜道。

簡同一皺眉，“知青點就三個房間，除了我們住的，就只剩一間現在被當作倉庫的。你們不和林綺住，你們要趕她走？”

“不敢，我們搬到倉庫去。反正倉庫裡也沒有多少東西。”她倒是想趕人，可她不敢。

大雨一直下，第二天的雨勢也沒有減少，更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昨夜被淋溼的糧食有不少，還需要繼續扇風，將它們吹乾。大隊長給大家安排了輪班，讓大家可以輪流休息。

大隊裡十歲以上的人都被排上了，唯獨少了林綺。

而林綺這邊，從天黑睡到了天亮，又從天亮睡到天黑，一直睡到了第三天的早上。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腦子暈乎乎的，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屋外的雨還在下，不過雨勢已經略微減小了一些。

林綺看著空蕩的房間，精緻漂亮的臉蛋出現了一絲茫然，發生了什麼？

知青點裡沒有人，林綺不知道該問誰。直到她要煮餐飯，在倉庫裡看見馬桂枝和甘甜的床時，她才恍然大悟“哦”了一聲。

她懂了。

她們信了那個神婆的話。

林綺哭笑不得，她是不是該感謝祖國廢除封建迷信，不然那些人怕不是要將她綁到火架上燒烤。

林綺淡定煮了早餐，她攤了幾個雞蛋餅，催生了兩個番茄，雞蛋餅搭配著番茄，吃完後，胃裡灼燒的感覺才消失了。

雨依舊在下，出不了門，也去不了山裡，林綺便坐在房簷下，靜靜看著雨滴降落。來到安良大隊兩個多月，她第一次這般悠閒。

她的異能經過昨夜被雷劈了一下，已經恢復到了前世的四成。至此，她在這個世界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如今，不管她去哪裡，都能存活下去。

不過她哪裡都不想去，這裡去哪裡都需要介紹信，沒有介紹信，她就是黑戶。所以，沒什麼意外，她目前暫時會留在安良大隊。

至於他們說她是鬼魅——

林綺勾唇，他們只敢嘴上說說，甚至，只敢背地裡說。對她又有什麼影響？

說不定她還因此變得更加自由。

林綺坐了一個上午，中午煮午餐時，她想了想，還是把其他人的份上也一起煮上了。

午餐煮好，明康健六人也回來了。

看見她，他們的腳步都是一滯，帶著不易察覺的驚恐。

“吃飯。”林綺淡淡道，似乎和平日裡沒什麼區別。

其他人沒敢動，倒是簡同一先朝她走來，“煮了什麼？從昨夜忙到現在，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雜糧飯，炒豆角，蒸南瓜，還有青菜蛋花湯。”雞蛋是她貢獻出來的。不是她大方，是她想吃。

不加個雞蛋，湯也沒啥滋味。

“聞著好香。”簡同一洗手，動作自然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就開吃，“我太餓，就不等你們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明康健率先朝餐桌走來，其他人這才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