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高峰

說話的功夫，王良瑜掏出一塊人參膏片，塞進周倩嘴裡。

這時，李一一扶著耳機大聲吼道：“王隊，我們只剩下二十分鐘了！”

伴隨著李一一的吼聲，王良瑜轉身便衝向樓下，劉啟等幾個完好無損的人，緊隨其後。

控制室下方，巨大的撞針前，王磊四人正拼盡全力，身上的動力裝甲都開始冒著白眼，夾雜著刺耳的報警聲。

聽到動靜，王磊轉過頭，發現王良瑜後，先是一喜，旋即是深深的失望。

“王隊，放心，會有人的！”現在並不是說笑緩解氣氛的時候，王良瑜並沒有刻意再調笑，一臉認真地強調道。

說話間，王良瑜幾步衝到撞針前，雙手用勁，奮然發力。

可撞針只是輕輕顫動了一些，並沒有被推動分毫。

錘子有些驚駭地看了眼王良瑜，然後搖著頭說道：“咱們這幾個人，耗空動力裝甲的電量，怕是都推不動這玩意！”頓了頓，又一臉疑惑地問道，“話說，當時造這玩意的那些人是怎麼想的？重啟發動機，竟然還要手推撞針，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一句話，問的在場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是啊，重啟發動機需要手推撞針，這設計就很弔詭，哪怕設計個機械省力裝置也好啊！

控制室裡，李一一聽到這個問題，也愣了好久，同樣想不明白，索性閉嘴。

正說著，伴隨著頻道里突兀響起的聲音，一陣跑步聲從身後傳來。

“華夏救援隊，少尉鹿鳴，報道！”

王良瑜扭過頭，一個黃面板青年憨笑著衝上來，加入到人力推的行列。

鹿鳴的到來，好似一個訊號，更多的人衝了進來。

“俄羅斯救援隊，一等兵伊凡，報道！”

“英國救援隊，列兵布萊恩，報道！”

……

無數報道聲在頻道里響起，匯聚成一道洪流，一瀉汪洋。

眨眼之間，幾人身後已經聚集了上百人。

看到這一幕，王良瑜備受感動，人力有窮盡，但有時候，人力又無窮盡，正如此時此刻！

王磊幾人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振奮不已，長聲道：“所有人，聽我口令！”

“一！”

“二！”

“推！”

沛然巨力透過人力傳導，一點點匯聚到巨大的撞針上。

原本紋絲不動的撞針，這一刻，終於被撼動，一點點往前移動。

王磊見狀，更受鼓舞，再次大聲喊了起來：

“一！”

“二！”

“推！”

只聽“鏗鏘”一聲，撞針終於頂了進去，嚴絲合縫。

隨之，一陣機械運轉的聲音從撞針處，朝外發散，沉寂的行星發動機開始緩緩運轉起來。

控制室裡，李一一看到控制檯上的顯示，大聲疾呼：“所有裝置已就位！王隊！千萬要頂住啊！”

“準備點火！”李一一又喊了一嗓子，目光鎖定控制檯上的開啟按鈕，猛地錘了下去。

伴隨著猛烈的機械震動，一股強烈的衝擊波，以行星發動機為核心，向外擴散，漫天的風雪都被橫掃一空。

行星發動機，成功點火！

一道橘黃的等離子流沖天而起，宛如一根利箭，刺破永夜的黑暗，直指遙遠的木星。

與此同時，全球還有另外兩座發動機點火，以同樣的方式，試圖點燃木星。

這一刻，無數人注視著這三道等離子流。

領航員空間站裡，劉培強坐在椅子上，緊張地看著螢幕上，實時衰減的距離顯示，忍不住唸叨著：“八千公里！七千……”

地下城裡，倖存的人類看不到三座發動機噴射的橘黃色粒子流，似乎生怕自己的呼吸會干擾到行星發動機，一個個屏氣凝神，默默祈禱。

地表，遍佈全球的救援隊，紛紛鑽出運載車，抬頭仰望著刺破蒼穹的三道橘黃色光柱，不同瞳孔下都對映出飽含希望的神采。

哪怕是反抗軍的駐地、死亡隧道這些民間地下堡壘，也有很多人在關注。

蘇拉威西三號轉向發動機，控制室。

李一一雙手捏緊拳頭，手舞足蹈地大聲喊著，滿懷期待：“還有六千公里，即將達到引爆區域！”

橘黃的等離子流，穿過因木星引力而形成地木臍帶，一點點逼近木星。

然而，等離子流的尾焰終於出現，帶著難以言盡的無力，停在了距離木星五千公里的高度，再也進不得一絲一毫！

“高度到達極限了！”李一一一臉頹然地垂下雙臂，呆怔地看著控制檯上停止不動的數字，“還，還差五千公里！”

劉啟一聽這話，頓時激動起來，衝著身邊的李一一喊道：“什麼？李一一，快想辦法啊！”

李一一默然無語，面無表情的臉上盡是絕望和無奈。

領航員空間站，劉培強雙手捂臉，滿心悲慼。

這時，聯合政府的回覆隨之響起，僅限於空間站。

“蘇拉威西三號發動機，新加坡一號發動機，雅加達四號發動機，三處火焰均未達到引爆點！”

點燃木星計劃，並不是只有蘇拉威西在進行。

但都宣告失敗。

最後的希望，就此破滅了！

劉培強頹然地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看著四周，想要找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要尋些什麼。

突然間，劉培強視線凝住，盯著右側小屏上的資訊，上面有兩組資料。

燃料剩餘：30014.9噸，燃料效率：98.26%。

霎時間，一道靈光閃過，腦海中冒出一個瘋狂的計劃。

劉培強深吸一口氣，面色瞬間凝重，眼神躊躇。

略作猶豫，劉培強抿了抿嘴，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沉聲說道：“還有一種可能！”

“劉啟，王磊！”劉培強迅速直起身，操起呼叫器，急聲道，“我們還有辦法！堅持住！”

隨即，劉培強聯絡聯合政府，直接道：“聯合政府，領航員空間站還有三十萬噸燃料，申請衝擊發動機火焰！”

“劉培強中校，流浪地球計劃的核心是要更多的人活下來，火種計劃的核心是讓人類文明延續，我們需要時間……”

不等聯合政府代表說完，劉培強大喝一聲，打斷了他：“我們沒時間了！”頓了頓，又肅聲補充道，“沒有人的文明，毫無意義！”

電影裡，莫斯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切斷了空間站通訊。

作為火種計劃執行程式，莫斯不允許犧牲領航員空間站的行為發生。

不過，因為王良瑜的先見之明，莫斯早早就被摧毀。

所以，空間站仍舊和聯合政府保持通訊。

經過緊急磋商（華夏政府主導），聯合政府有了決定。

聯合政府代表沉默了一會，緩聲說道：“劉培強中校，這裡是聯合政府，我們決定，選擇希望！”

“無論最終結果將人類歷史導向何處，我們都尊重，並接受！”

“祝你好運！”

“祝地球好運！”

劉培強掏出閤家福照片，凝視片刻，篤通道：“地球，一定可以活下來！”

說完，劉培強分離休眠艙，調整空間站飛行姿態，對準遠處地木間的臍帶，微微晃動身體，沉聲道：“準備撞擊！”

“聯合政府，通知全體地面工作人員，緊急避險！”

交代好一切後，劉培強深呼吸，猛地拉動推進器，空間站朝著地木間急速飛了過去。

“華夏CN1711-11救援隊，這裡是空間站，我是劉培強！”劉培強看了眼不斷墜向木星的地球，肅聲說道，“空間站有三十萬噸燃料，爆燃直徑可達五千公里，點燃空間站，就能點燃木星！”

聽到這話，地面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拉威西三號轉向發動機，王磊幾人面面相覷，紛紛看向劉啟，他們都清楚劉培強和劉啟的關係。

不出所料，頻道里隨即傳來劉啟憤怒地喝罵聲：

“劉培強，你要幹什麼！”

旋即，劉啟又衝著身邊的王磊喊道：“王磊，你快鬆手！”

說話間，劉啟自己先撒了手，然後試圖讓其他人也鬆手。

劉培強堅定的聲音隨即響起：“王磊上尉，不許鬆手！”

“劉培強，你閉嘴！”劉啟有點癲狂，聲嘶力竭地喊著。

劉培強無視劉啟的話，對著王磊，厲聲說道：“王磊上尉，這是命令！”

王磊表情糾結，看看身邊的隊員，又看看身後的眾人，慢慢垂下頭，沒敢去看劉啟的眼睛，咬著牙，應聲道：“是！”

“王磊，你特麼混蛋！”劉啟越發憤怒，破口大罵起來。

“劉啟！”劉培強試圖喝止兒子。

可劉啟哪還聽得進去，衝著李一一就喊道：“李一一，關閉發動機！”

李一一一時呆住，看看劉啟，又看看身前的控制檯，遲疑不定。

“劉啟！”劉培強再次呼喚劉啟的名字，聲音又和藹了些。

“閉嘴！閉嘴！閉嘴！”劉啟一邊在頻道里喊著，一邊想要衝出去，趕到控制檯前關閉發動機。

人力推的人群頓時分開一條路，劉啟踉蹌著衝了出去，神色蒼白。

“戶口！”韓朵朵試圖喊住劉啟，卻被王磊攔住，“這個時候，不要去打擾他了！”

王良瑜跟著附和著點點頭，沒再繼續聽著兩父子的深情“告白”，轉而暗中聯絡上劉穎。

“真的只能犧牲劉培強嗎？”通訊剛接通，王良瑜就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劉穎沉默一會，緩緩說道：“我們想過很多預案，包括利用伏羲遠端操控領航員空間站。”說著，輕嘆一聲，又一臉苦澀地補充道，“但，領航員空間站太過複雜，伏羲雖是人工智慧，但它和莫斯側重點並不一樣，伏羲藉助空間站這個超大中繼衛星傳送訊號沒有問題，可想要操控空間站，就有些困難了！”

王良瑜聞言，嘆息一聲，倍感無力。

“兒子！”這時，劉培強的聲音傳出，“兒子，對不起！”

劉啟無力地癱軟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閉嘴！”

劉培強恍若未聞，繼續說道，略顯感傷：“爸爸又要去執行任務了！”

“這是爸爸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務！”

“你說過”劉啟飽含熱淚，頹然地坐倒在地上，帶著一絲哭腔，“我能看見木星的時候，你就能回來！”

“你騙人！”

劉培強聞言哽咽不語，眼眶中湧出熱淚：“我離開的時候，你四歲，可是現在，你已經長大成人了！”

“爸爸跟你說過，爸爸在天上，你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爸爸了！”

說完，劉培強再次加速，空間站急速飛入地木引力形成的氣流中，衝入發動機噴射的等離子流。

“這一次，你一定可以看到我！”

“來，兒子！”

“三！”

“二！”

“一！”

一陣火光閃過，龐大的空間站瞬間爆開，三十萬噸燃料形成更加劇烈的爆炸，爆燃的衝擊火焰將發動機噴射的尾焰與木星大氣，連線到一起。

最初，只是一點火星。

轉瞬間，便化作一團噴湧而出的火焰，席捲木星大氣。

“木星，木星已經被點燃了！”李一一看著被點燃的木星，帶著些許的難以置信。

愣了會，李一一立刻回過神，急聲道：“爆燃衝擊波七分十三秒之後到達地表，能否推動地球，就看這一下了！”

王磊立刻想起李一一先前的提醒，那將是一個很大很大很大的波，連忙喊道：“所有人撤到地下城！”

因為王良瑜的一番作為，劉啟和黃毛現在都在控制中心。

聽到王磊的呼喝後，一行人迅速搭乘電梯。

過程雖然兵荒馬亂、著急忙慌，但並沒有出現電影裡的悲劇。

寬敞的電梯裡，恭叔和周倩兩個重傷員被安置在最中間，救援隊其他人或躺或坐或站圍坐一旁，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流露出緊張之色，靜靜地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劉啟呆怔著站在電梯門口，他是被王良瑜硬拖著拽進來的。

“戶口！”韓子昂湊到旁邊，輕聲勸慰起來。

其他人不好多說什麼，避開視線，看向抱著電腦的李一一，不由問道：“李一一，有多大把握？”

李一一被嚇得一激靈，回過神後，搖了搖頭：“不確定！”頓了頓，又看向王良瑜，補充道，“聽天由命！”

看到李一一的眼神，眾人恍然，想起王良瑜之前和華夏政府的交流，一個個面色都晦暗起來。

王良瑜心裡也沒底，猶豫半晌，通訊連線劉穎，共享頻道。

“木星點燃了，地球能活下來嗎？”通訊剛接通，王良瑜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劉穎沉默許久，緩聲道：“我相信奇蹟！”

十幾個小時的模擬，近百萬次的嘗試，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此時此刻，包括劉穎在內的華夏政府，只能選擇相信奇蹟了！

“奇蹟嗎？”王良瑜頓了頓，掃了眼電梯裡的眾人，咧嘴笑了起來，“我覺得，我們完成了一個奇蹟，不是嗎？”

“是的，奇蹟！”王磊跟著笑了起來，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