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天遙慵懶地從高德懷裡醒來,穿好衣服,走出帳篷,外面的太陽才剛剛從山間冒出頭,映著漫山遍野成為一片淡紅色。天遙伸個懶腰間,一雙堅實的臂膀便從背後將她緊緊地圈入懷中。“怎麼不多睡會兒。”
天遙依在高德懷裡,感受著他的體溫,臉頰又悄悄地染上緋紅色。
“夫君,我們今日去建木樹那裡。”
“建木?”
“正是那棵最大的樹。”
“好。”
高德駕駛宇航飛船繼續向神島中央飛去,漸漸地,他們似乎來到一片巨大高聳的雪山之間,“山壁”寬闊無際,山頂直入雲霄。事實上,這“山壁”正是樹幹底部,完全藏於寒雪之間。
一片純淨潔白的世界,似乎已經有許久許久沒有任何生命來過這裡,安靜伴著孤寂,只剩下偶爾吹起的風聲,夾帶著飄飄晶瑩的雪瓣。
前方正是那片寬廣無比的“山壁”,似乎完全是由冰澆灌而成,從上到下,筆直光亮,透著淡藍色水的光澤。
“建木,木叔叔,我帶著夫君,回來了。”面對著前方高聳的潔白通透的樹幹,天遙輕輕地喚出一聲。這一聲的呼喚,不知走過多久,久到連天遙自己都無法想象,她能夠依照承諾回答這麼一聲;長到自己都無法相信,原來經久不衰當真可以實現;慢到讓人猜疑,疑似,只是在夢境裡物換星移,滄海桑田千百度更迭。
隨即,四周轟鳴聲響起,強大卻也溫柔,如音樂,如私語,如曲調,緩緩地,柔和地,響徹雲霄,帶出漫天的各色“極光”,而這華麗“極光”如綢緞一般,散佈在天地之間,舞蹈降落。
又過去不久,一圈龐大白色的球體,周身光暈,含著淡藍色的水紋,又宛若一圈溫暖的明月,從天而降,慢慢縮小,徐徐地出現在他們的後方,天遙轉身,望著那一圈巨大的“月亮”,淡淡地笑了,“吵醒您啦。”
天遙牽起高德的手,牢牢地握住。“夫君,事實上,來到這裡,我是真有任務。”
“嗯,你說。”高德低頭,望住遙兒的眼睛,似乎這雙眼睛,他怎樣看都看不夠。“我需要做什麼。”
“陪著我,支援我,可好?”
“好。這是一定的。”
“謝謝。”天遙輕輕地倚靠在高德懷裡。
高德稍稍用力將遙兒抱緊,“不冷吧?”
“這個溫度,還可以。建木這裡,看著冰雪漫天,其實也才剛剛零下6度左右,這裡的冰雪,並非靠的是寒冷。更何況,有夫君在身旁,不冷。”天遙依在高德懷中,仰著頭看向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高德把遙兒摟得更緊了些。“你的任務是什麼?”
“生命只有一次,太過短暫,也挺可憐的。若是一生孤苦,或遭遇災禍,愚昧無知,豈不更悲。我希望,每個生命都可以擁有第二次機會,每個靈魂都能夠得到成長,成熟,走向希望的自己。”
“嗯。是個美麗的願望。”高德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住遙兒的髮絲。“你有方法實現。”
“我沒有。”天遙搖了搖頭,細細地講起了父輩們的故事,“但是,原始的神明們,父親那一輩的神明。他們強大異常,慶幸,他們大愛世間。他們想到了方法,卻也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他們犧牲了神域化身為天國、山海,建立了天河。天河流經地獄上空,又分出冥河,容納靈魂,孕育出冥界,再創造輪迴天盤,依天河而成,建於山海經系統,允許靈魂進入輪迴。不過,天河仍不足夠強大,需要一些協助。在這第四方宇宙,自然阻隔太大,幾方輪迴天盤根本無法涉及全面。有魂有靈的生命,身死之後,靈魂很快被散去,也僅剩下淡淡的神識,吸引入冥河永遠安眠,最後融入冥河,成為冥河的水滴。有甚至者,來不及入冥河,魂魄便消了。雖然,無數歲月以來,許許多多的仙、聖在努力搭河建橋,到今日,或者到將來,仍會有一些生命被遺忘。更何況,這方宇宙的天河快要耗盡斷流。”
“青要山,可以幫助?”
“是。”天遙低下頭,窩在高德懷裡。“青要山聯合幾方智慧樹,在神明們步入世間輪迴時,曾為護送神明,能量耗盡,陷入沉睡,只有當神明們回家了,他才會醒來。如今,我利用地獄黑洞,強行把他提前叫醒,還要他承擔一份責任,幫助此處中山經鎮守地獄,成為中山經的一部分,護住天河,天河若當真徹底斷離,或可能維持迴圈。但在將來,即便是天河再續,怕是,他也迴歸不到神的身邊了。實在是對不住他。”
“他會理解你。”
此時此刻,青要山、建木樹似乎聽懂了他們的對話,天地山樹間響起輕柔的聲音,如風吹起的曲調,綿延輕緩。
“冰精靈!”天遙話音落下,那隻小狐狸憑空出現,一個翻身飄到了他們前方。天遙又問,“權杖呢?”
雪白晶瑩剔透的冰狐狸,又是一個華麗地轉身,那柄神聖無比的權杖已然微微散發著金光豎立在天遙的跟前。“去吧。告知青要山,從此落於第四宇宙,協助中山經支撐起天河主道將陰光普灑入這方宇宙所有生命星球。依神旨,等待輪迴天盤完善,促成所有輪迴之路,十世而歸,若有所願,意志堅定者,或可助百世成長,千世而終。”
權杖在他們眼前冉冉上升,最終進入那圈目前直徑約十米的白色“月亮”。
“月亮”含住權杖,又再次緩緩地離近了,降至他們跟前。天遙拉著高德的手,緩步走近,靠近了,將額頭貼在光暈上,輕輕地念著,仿若與一個朋友交談話別。“青要,建木,青鸞,謝謝你們。”
高德也伸出手,輕柔地搭在光暈上,感受到如同體溫一般的柔軟和溫度,心裡升起一番異樣,同樣說道,“謝謝。”
只這一聲謝謝之後,雪山微微震動,引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接著是風過樹葉的輕緩曲調,伴著青鸞悠揚的歌鳴,彷彿整個世界在用歌聲作答,給予彼此最忠誠的許諾。
最終,光暈帶著權杖升入高空,進入雲端。
“夫君,”天遙依在高德懷中,聽著他的心跳,自己竟也安下心來。
“嗯。”高德看著懷中的妻子,目光越發柔和。
“謝謝。”
“為什麼謝我。”
“冰精靈從來沒有這般聽話過,她好像挺怕你。”
“我沒那麼兇。”
“青要山,建木,青鸞,也喜歡你。”天遙靠在高德懷裡,淡淡地講來,“青鸞,以後也回不去了。他找了青要山很久,找自己的伴侶也找了許久。她是個非常可愛的神鳥,我與她相處不多,但聽過一些她的故事。”
“有空可以說與我聽。”
“好。”天遙聽著高德的心跳,最後閉上眼睛,“不過,很多故事我卻忘記了。只記得,青鸞講,她找到了自己的伴侶,不再前行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講,世界太大,總會有更好的出現。所以她不再走下去,怕自己擋不住誘惑,現下便是最好的。所以,她放棄了繼續千世輪迴,也便放棄了迴歸天國。留在第四宇宙,呆在青要山這裡,陪著朋友們,直到永遠,或是直到她真正消失的那一天。”
兩人正你儂我儂,好不溫馨,忽然前方出現的人影卻是打斷了這麼美好的畫面,“遙兒,利用青要山,原來是這個目的。你當真要害得我們全體無家可歸。”
“玄冥!”天遙臉頰漲起一層紅暈,她從高德懷裡站起來,“你怎麼過來了?”
玄冥揹著手,一身青衣長袍,隨風飄逸,瀟灑帥氣地甩出一句話,“我說過,要找出小公主的目的。”
天遙一歪頭,笑道,“那你現在看到了。”
“青要山,可憐勁的,他是那麼嚮往迴歸神明們的身邊。”玄冥看看天遙,再看一眼天遙身後那個深不可測的少年。“天遙啊,是從來不說實話。趁著我朋友遊離在外,放任地獄黑洞擴張至此,便是為了喚醒心善的青要山,而且,能夠在天河斷裂前,將青要山移到這裡,你到底動用了什麼力量。”
“玄冥,咱們好歹朋友一場,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神秘複雜。”天遙笑笑講,“有空,到我師父那裡坐坐。他或許會告訴你,他徒弟有多麼乖巧。”
“多乖巧?青鸞也是信你,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不然呢,眼看伴侶就此消亡!”
“藉助青要山蘇醒的開天闢地之能,你也是有本事,復甦她的愛人,算無遺策。你的智謀和力量還不足以做到這全部,天遙,你到底是在和誰合作?”
“偏不告訴你。”
玄冥依舊不冷不熱地笑了笑。“果真是有後臺。”
“在這世上混,有後臺,總比沒有強。”
“青鸞幾乎失去全部神力,回不得天國也罷了,如今竟無法再離開青要山。”
“和自己所愛在一起,一方天地,便是整個宇宙。”
“滿眼都是情愛的小女生!”玄冥望著天遙,上上下下又打量她一番,撇嘴道,“不,是老阿姨。”
“玄冥,你個老傢伙!傷我自尊!”
天遙想著上前繼續和他理論,卻是被高德死死抱住,耳邊細語,“在我眼裡,你永遠年輕美麗。”
“好啦。我也不跟你廢話,更不想看你們倆膩歪。青要山,建木,我們許久未見,我在此,多陪他們幾日。”玄冥頭也不回地走向遠方,聲音遠遠地傳來,“天遙,希望我們就此緣盡。總覺得,呆在你身邊,沒有什麼好事。怕是到最後,我也跟著摺進去。”
“好嘞!”天遙揮著手告別,“到最後,別是你過來找我,求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