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遠親不如近鄰，老頭子有沒有遠親，這個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全靠鄉里鄉親們的幫忙，我才架起靈堂，把老頭子的屍身給裝進了棺材裡。
但我現在卻不能給他守靈，因為我要跟著據老陳頭兒說，名字叫做“何六九”的那位高人一起進山，弄清楚老頭子究竟是怎麼死的。
老頭子不是獵戶，沒有獵槍。
我只是換了身貼身的衣服，紮起了綁腿，收緊袖口，把乾糧和水裝進包裡背上，帶著兩把砍柴刀，就準備出發。
臨走之前，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
我爺爺……如果他是死在村後頭那段路上，那一路跟我回來的，是什麼？
早上醒了沒見著人，門栓完好無損……
想起昨晚的詭異，我連忙朝著後院的菜園子跑過去。
我記得很清楚，老頭子昨天晚上，把那隻裝滿種子的黑口袋，給扔到了這附近。
果然不是幻覺，它真的在！
開啟口袋，我再次確定了，裡面裝著的，確實是普通的糧種。
但我卻從口袋落點附近的土裡，看到了幾粒金色的玩意兒，跟袋子裡裝的糧種一模一樣。
這事兒，好像沒那麼簡單……
“牧娃子，到點兒進山啦！”
“哦，來了！”
被獵戶們一招呼，我把那隻黑口袋收緊，隨手往揹包裡一塞，就連忙跑過去跟他們會合。
從小就在山裡長大，對於上山這種事，我也算輕車熟路。
或許是天生多疑，又或許是老頭子的死太過離奇……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就是覺得，爺爺的死，很有可能跟那一袋種子有關。
所以，不論是我做的那個怪夢，還是包裡的黑口袋，我沒跟任何人提過。
記不清昨天晚上走的是哪條路，所以進山以後，找路這件事，落在了那位高人身上。
而對方在找路的同時，我也在想一件事。
不管願不願意接受，我的爺爺確實已經不在了。
現在我要做的，是——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不管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那些神神鬼鬼之類的東西，我姑且就算有。
那麼問題來了，能驅使紙人抬著滑竿迎來送往，如果那真是一窩狐狸精的話，它們要害我爺爺，何必要多此一舉？
就把屍體和滑竿放在村後頭那裡，這不是明擺著要引來幾個高人，去斬妖除魔嗎？
我覺得，這裡頭肯定有事兒，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兒，卻好像一團迷霧一樣蒙在我眼前，讓我看不分明……
我們一大幫人，被何六九帶著，在隸屬於神農架支脈的密林裡來回亂轉，到了下午兩點左右，該餓的餓，該累的累。
趁著暫時停下休整的時候，我找了顆大樹，為它澆水施肥。
但才剛尿了一半，就被何六九從身後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讓這混蛋嚇了一跳，剩下那半，我愣是尿不出來了。
要不是明顯幹不過，我是真想揍他！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傢伙面無表情的，小聲朝我問了一句：“有沒有發現什麼不正常？”
“你連尿都不讓我撒完，這算不算？”
“少廢話，沒工夫跟你瞎扯蛋。”
何六九左右掃視一圈，低聲說道：“狐仙確實有，但你爺爺死，應該跟狐仙沒關係，他是被‘人’害的。而現在，這個‘人’就混在咱們這個隊伍裡。”
“什麼？”
聽何六九這麼一說，我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全身的血，彷彿都湧進了腦子裡，連帶著我的兩隻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並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我想砍了那個殺人兇手，給我爺爺報仇！
但也就在這時候，何六九又朝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說起來也是奇怪，這巴掌他好像沒用力，我也並不疼，可我就是能清晰的感知到，似乎是有一股看不見的勁兒，把我整個人都給貫穿了。
尤其是我心裡剛剛滋生出的，那股子想砍人的衝動，愣是被這一巴掌，給當場拍散。
“別上頭，就你那副血氣上湧的德性，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不對勁兒。”
淡淡說完這句話，何六九掃了我一眼：“害你爺爺那個‘人’，我都不敢說一定就能幹得過，你還是省省吧。年輕人，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我……”
有心想反駁兩句，但想起之前，被人隨手一劃拉就撂倒了，我很快就認清了形勢。
但這話都起了個頭兒，不說出來又憋著難受，我隨口就問起了別的：“那個……何大哥，你為什麼叫何六九啊，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喊誰大哥呢？”
我又被何六九瞪了一眼，他似乎是有些不爽：“我今年三十五，起碼大你十五、六歲。要是放在古代，我至少跟你父親是一個年齡段的。”
“好吧，何叔！”
“哼！”
沒好氣兒的哼了一聲，但出乎我的意料，何六九居然真的跟我解釋了一下：“我師父給我批過命，說我活不過五十四歲，六九五十四，所以我叫何六九，明白了？”
“明……”
我才剛想說明白了，但恰恰也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聽到了“砰”的一聲。
扭頭朝四下在林子裡轉悠的十來個獵人一看，誰開的槍還不知道，遠遠的我倒是看見，地上有個滿身黃毛的小動物中了槍。
看它一動不動，還在淌血的模樣，明顯是當場斃命。
打的還挺準……
我才剛想過去看一眼，卻是沒想到，何六九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等跟著他走近了，我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因為，被打死的，居然是一隻黃皮子！
在這深山老林裡頭，這東西……是能隨便亂打的嗎？
不用說別的，光是一看何六九那張陰沉得都快能滴出水的臉色，我就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狐仙，那肯定也會有別的仙。
比如，黃仙！
忽然想起來，何六九說過，害死我爺爺的人，就混在這隻隊伍裡，我覺得……這很有可能，這一槍，就是故意的。
心念驟起的同時，何六九也環視全場所有獵戶，面無表情的問：“誰讓你們開的槍？還有，是誰開的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