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愣的看著老陳頭兒這幫人，我能看到他們的嘴巴一開一合，似乎是在跟我說話，但我卻連一個字兒都聽不見。
然後，我就捱了老陳頭兒一巴掌。
啪！
這一記響亮耳光，把我打疼了，也把我給打醒了。
“別犯魔怔，趕緊的，跟我們走……大壯、二壯，拉他一把！”
迷迷糊糊，心亂如麻。
我好像“神遊”一樣，無知無覺的跟著一大幫人，跑到了村後頭。
這條路，我很熟悉。
因為就在昨天晚上，我跟老頭子還一起走過。
到了地方，遠遠的就能看到一大幫人，正圍成了一個大圈，對著裡頭指指點點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直到村長老陳頭扯開嗓門吆喝了兩聲，這幫人才散開。
而當我真正看清楚，被那幫人圍在中間的，究竟是怎樣一番情形後，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重重一顫，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給攥住，狠狠的一捏。
滑竿！
酒瓶子！
我爺爺就這麼坐在昨晚的那架滑竿上，手裡還抓著那瓶酒，但人卻沒了呼吸。
臉色蒼白，七竅流出黑血。
但這卻不是最驚悚的，真正把我嚇到的是，在那架滑竿的前後兩頭，各有一具紙人。
仔細一看，那服色和昨晚抬著滑竿的兩名“轎伕”，竟是一模一樣，甚至就連相貌，都相差無幾！
紙人抬轎？
對了，歌聲……
忽然又想起昨晚路走到一半的時候，我所聽到的那陣詭異樂曲，我只覺得好似有一盆冰水，直接澆到了我的腦袋上。
之前只是覺得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但此時、此刻，我終於想起來了。
那分明是辦白事兒的時候，奏的哀樂！
看著爺爺坐在滑竿上的屍身，我的兩隻手哆嗦著，想過去晃晃他的胳膊，偏偏又抬不起來。
想喊一聲老頭子醒醒，嘴唇又翕動著說不出話。
“你們幾個，聚過來，擋一擋。”
老陳頭兒一聲吩咐，幾個壯漢在我面前排成一面人牆，擋在了我和老頭子中間。
之後，老陳頭兒不由分說的硬拽著我，到了一邊兒沒人的地方。
他給我遞過來一根菸，但我接過來以後，叼在嘴裡，卻連打火機都按不動。
啪嗒！
被老陳頭兒幫了一把，打著火以後抽了一口，結果一口氣喘岔了，嗆得咳嗽。
“唉！牧娃子，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你爺爺他的死法兒很不對勁兒。咱們神農架這片兒，從古時候開始，神神鬼鬼的事情就沒少出，你現在老老實實的跟我說，昨天晚上，你跟你爺爺，是不是去了什麼地方？”
“是，有個沒見過的外鄉人，找到我們家，說是有兩頭母豬要接生，我爺爺本來不想去來著……”
儘管整個人都還是亂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尼古丁的麻醉下，我的腦子異常清明，很快就把整件事都給說了一遍。
而老陳頭兒聽完以後，也是一陣沉默。
過了好半天，一根菸都快抽完了，他也不是想通了，還是沒想通，反正他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說讓我等個人過來。
等的是誰，村長沒說，我也沒心思問。
我只是渾渾噩噩的，又走到了那架滑竿前頭，對著爺爺的屍身，就這麼跪了下去。
從小相依為命的親人，就這麼走了，我真的不願相信，這一切會來得這麼突然。
呆呆的看著老頭子，我有種全身的力氣，都被某隻看不見的大手，給全部抽走了的感覺，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彈，就這麼靜靜的跪著。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我心裡很難受，但卻硬是連一滴眼淚都淌不出來。
老頭子，你怎麼就這麼走了？
我還沒給你找個孫媳婦，給你生個重孫子出來，還沒給你養老送終……
滿腦子雜草般的念頭依次閃個不停，直到我忽然看到有個沒見過的中年壯漢，走到我爺爺身邊，抬手就翻起了他的屍身。
心裡一股邪火瞬間燒進腦子裡，我衝過去就想把人推開。
“你幹什麼？”
“滾蛋！”
但這個面容滄桑，手裡還拎著一把獵槍的中年男人，也不知怎麼的隨手一劃拉，直接就把我給掀了個跟頭。
我剛從地上跳起來，就被老陳頭兒給拽住了：“別衝動，這是我特地請來的高人，他在看你爺爺是咋回事兒。”
“高人？”
我還沒弄清楚是什麼狀況，就看見那個所謂的高人，手裡獵槍一掄，就把滑竿前頭那兩具紙人砸倒了。
盯著那倆紙人的腳下看了眼，他嘆了口氣：“前面那段路我看過，不是有人裝神弄鬼。昨天上午下過雨，哪怕到了晚上，附近有幾個水泡子還沒幹透。紙人腳底下有泥，這一來一返，只有一個腳印是人留下的，應該就是這小子吧？”
“我……”
順著那位高人的目光，朝紙人腳下一看，確實沾滿了泥，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兒，直接衝上了天靈蓋。
昨天晚上，真的是這兩隻紙人，抬著我爺爺走的？
也就在這時候，高人搖起了頭：“這個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解決。”
“小何啊，不容易解決……這意思就是說，還是可以解決的嘛，對不對？”
“嗯。”
這個一身彪悍氣的何姓中年人，明顯也是個廢話不多的性子，他直接朝我看了過來：“大概是什麼情況，老陳已經跟我說了，昨天晚上，你跟你爺爺走過的路，還記得嗎？”
“當然記……”
我本來是想說記得的，但說來也是詭異，我剛想把路線說一下，可也不知怎麼回事兒，我忽然發現，我的記憶力，一下子變得模糊了，壓根兒就想不起來走的是哪條路。
“行了，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姓何的高人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先找口棺材，把老人家送回去。老人家的死因，到底跟仙家有沒有關係還兩說，但走一趟是肯定的，讓這小子回去收拾一下，再組織幾個獵戶，中午吃頓飯，跟我一起進山。”
老陳頭兒代我應了一聲：“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