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和駱梓青週末領了證,週二上午,是全區的黨風廉政建設專項會議,孫儒林主持召開,全區四套班子所有領導以及各單位黨政主要負責同志都要出席。

駱梓青到會場比較早,這陣子有些睡眠不足,他站在門口,還有些犯迷糊。

金曉芹等人看到他,都來跟他聊天。

朱宇看著駱梓青無名指上乾淨的素圈,喲了一聲道,“跟我們小蘇同款嘛。”

駱梓青笑道,“證還是你發的,那肯定是同款啊。”

金曉芹走上來拍了他一下道,“嘿喲,你小子,怎麼回事兒?偷偷摸摸領證啊?報備了沒?”

駱梓青道,“昨天去市組開會,即時申報表已經交上去了。”

金曉芹等人逼問,“什麼時候辦酒?”

駱梓青道,“3月底,可能就家宴,父親那裡規矩比較多,大概能批個18桌左右。”

馬鵬道,“領導,你這屬於耍賴皮啊,說好請喝喜酒的呢。”

駱梓青說,“會單獨請你們的。”

金曉芹道,“你一個人可不算數啊。”

四海街道黨工委書記梅東平拍了拍駱梓青道,“你小子這叫什麼?你這叫抽空結了個婚。”

幾個人一起笑他。

這時候,興國街道黨工委書記,原來的區委辦主任孔閬來了,看到幾個人湊在一起,故意走過來,陰陽怪氣地對駱梓青道,“小駱部長,聽說法院的老謝也進去了?你這一個蘿蔔一個坑的,現在是滿地蘿蔔坑,沒蘿蔔,只有蘿蔔根,你可小心點啊。”

金曉芹等人全都看神經病一樣看他。

孔閬卻老神在在,走到前面去找位置了。

紀子洲跟在孔閬身後進來的,看了一眼駱梓青左手的戒指,經過他身邊,往前去找位置。

領導這會兒陸陸續續都到了,聊天的人也都散了。

金曉芹在手機上給駱梓青發訊息道:結婚照發來看看呀。

駱梓青回覆:還沒來得及拍。

金曉芹又問:領證的照片呢?

駱梓青發來了昨天領證的照片。

紀子洲低垂著眼,淡淡瞥了一眼。

腥紅的背景,照片上的兩個人靠在一起,煞是刺眼。

他閉了閉眼,趙巖也瞥了一眼,看到金曉芹手機上的照片問,“駱梓青結婚了?”

金曉芹收了手機道,“是啊。”

趙巖問,“這陣子這麼忙,他還能結婚?難怪現在幹部配不出來,領導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面。”

金曉芹淡淡看了他一眼說,“人家去西藏三年,女朋友又下鄉一年多,再不結婚,你孩子都要結婚了吧,畢竟你結婚早,20歲就被人看上了,40歲就能當爺爺了,他能不抓抓緊麼?”

坐在金曉芹另一邊的梅東平抹了把臉,要笑不笑的。

作為上門女婿的趙巖,臉色非常難看。

同為上門女婿的紀子洲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散了會,紀子洲站在那裡,看著駱梓青被眾人恭賀。

都知道他週日休息,是去領證了,一眾領導都對他關照關懷了一番。

劉宇仍是從前往後走,紀子洲看到他,抬了抬手。

劉宇過來同他握手,拍了拍他道,“恭喜啊。”

紀子洲問,“何喜之有?”

劉宇道,“總是喜事。”

紀子洲道,“也是,不需要發喜糖,也不需要廣而告之,的確可喜可賀。”

劉宇拍了他一下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倆這樣挺好的。”

紀子洲回身看了一眼被眾星捧月的駱梓青,只是自嘲笑了笑。

兩個人一起往外走,還是在老地方,劉宇點了支菸。

紀子洲問他,“今天怎麼是你親自來開會?”

劉宇道,“怎麼辦,老戴進去了,我不來誰來?孫老闆的面子敢不給麼?”

紀子洲點了點頭說,“剛進去就把老謝帶走了,挺慫。”

劉宇道,“你以為呢?人不到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有多慫,那小子也是不爭氣,放跑了王大勝,現在抓不回來,要立功表現,怎麼辦呢?就咬人唄。”

紀子洲道,“還好你平日跟老嚴走得不近。”

劉宇道,“你小子才厲害,這次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這片葉不沾身啊。”

紀子洲道,“那些事我怎麼會清楚呢?我又不在公檢法系統,父親提醒過我的,不過老嚴對我還是不錯的,他進去了,挺可惜的。”

劉宇問,“你跟小沁不辦酒了?”

紀子洲“嗯”了一聲道,“畢竟當時離婚,很多人也不知道,復婚自然沒可能辦酒,打算到時候陪她出去度個蜜月。”

劉宇道,“你小子講義氣,老大差點沒了,你倒是拉了小沁一把。”

紀子洲笑道,“胡說什麼呀,什麼叫沒了?”

劉宇說,“外面不都傳瘋了嗎?陸譯偉要上了,特地搞的老大,不把老大踩死,陸譯偉那位置能坐得穩嗎?”

紀子洲看著他吞雲吐霧,沒有說話。

劉宇道,“我看得出來,那天老大叫了我還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對你讚不絕口,讓我們有空,幫著你點。不過奇怪,最能幫你的不是他麼?老戴進去了,你來頂他的位置,後面再幫你鋪個路,不是很好麼?”

紀子洲笑了笑說,“我不追求這些,我要是追求,當初也不會從公安出來,不是嗎?那時候就想著跟阿沁好好過日子。”

劉宇點頭說,“也是,不過小沁不是個安心過日子的人。”

紀子洲道,“她也有她的不如意,算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那天來找我,哭得梨花帶雨的,我也不忍心。她以為我也要拋棄她了,答應復婚在先,父親去紀委談話在後,我就告訴她不會,答應的事我自然會做到。”

劉宇道,“老大說了,你是個關鍵時候靠得住的人。”

紀子洲拍了拍他道,“所以跟你聊得來。”

劉宇道,“你真該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紀子洲說,“還是等著聽父親的吧。”

劉宇後面還有事,就先走了。

紀子洲站在門口,等著一眾人將駱梓青簇擁著送出來。

他看著駱梓青上車,站在會場外,廊柱下,看天邊淡淡的雲。

冬日光景,枯葉殘枝。

放不下名利,就只能放下愛情。

成年人的世界的確從不做選擇。

因為現實就是,根本別無選擇。

只能在洪浪滔天的塵世間,被歲月的滾滾江水,裹挾著一路向東。

而一段讓人心動的愛情,只是這江水之中,極其微小的一朵浪花。

蘇漫週一上班,盧文就已經知道,蘇漫的老公是駱梓青了。

畢竟朋友圈都被刷爆了。

人家證都領了,這麼硬的靠山,陸珉珉再犟也犟不出個名堂,說不定本來還有些機會的,卻硬生生給整沒了,那也是沒意思。

所以他給陸珉珉打電話,把人勸了回來。

陸珉珉反正就擺爛,破罐子破摔。

蘇漫倒也不在意,畢竟她分管三個科室,事情其實很多,也沒空管陸珉珉開不開心。

蘇漫這天陪著朱宇去北灣街道對接服務中心的評級工作,意外發現北灣的事務中心面目煥然一新。

與她先前來檢查時候的慵懶散拖完全不同,整個中心乾淨了,也有序了。

副主任已經換了人了,原來那位敢說敢幹的宋玥,去了延北接了顧潔,當黨工委專職副書記。

由此,也可以看出如今的用人導向。

與商貿委對接工作,發現商貿委也跟原來的風氣大不相同了。

駱梓青雖然忙著找蘿蔔填坑,但每晚,都會抽空在蘇漫睡前,給她打個電話,聊會兒天。

蘇漫說起這些,就說,“青哥,我好佩服你啊,你可真會用人。”

駱梓青聽了她說的,卻道,“我只是給區委提供人選的參考,關鍵是領導肯聽,願意用。”

體制內,就是一把手政治,手下即便人才輩出,但若主帥無能,也只能是累死三軍。

蘇漫用心地聽,認真地學。

駱梓青還道,“別看金曉芹性格豪放,但她也有手腕和魄力,如果不是這樣強勢的人,很難把北灣的風氣扭轉過來。她現在是樂呵呵的,剛開始那會兒,她其實非常難,但堅持過那半年,後來也就好了。當時那半年,她舉報信都被寫爆了,那會兒還是劉楓當紀委書記,劉楓正是在上去的關鍵的時候,他有些頂不住,就來找我,我跟他聊了很久。畢竟是讓金曉芹去扛炸藥包的,區委不撐著她,那這位置以後更沒人敢去了,如此一來只會風氣更壞。”

蘇漫因此,再度受教了,不得不佩服駱梓青用人識人的本領高超,也佩服他在這其中的敢作敢當。

不過,說起關於他躬身實踐的問題,蘇漫也翻出了馬哲背後的那些故事。

不得不說,駱梓青是會藏東西的。

蘇漫問,“你這些小書裡面,怎麼還有批註呢?”

駱梓青很嚴謹的表示,“我就是想實踐知道一下,這些姿勢的科學性。”

作為可能成為的實驗物件,蘇漫默默把那一排的書巴拉巴拉,發現居然還挺好看。

跟當年她看的h文異曲同工,甚至更具探索性。

奈何,剛領完證,駱梓青就忙得沒日沒夜。

中央督導組派了專項組,每日蹲守在區裡,駱梓青也只能隨時待命。但比起可憐的傅學敏,他已經好很多了。

這天金素恩打來電話問,“知道嗎?聽說張琳在看守所被打了。”

蘇漫吃驚問,“怎麼?”

金素恩道,“不知道,派出所的人說的,為了這事,督導組都去查了,說是被一同關押的女犯打的。”

張琳當年多囂張啊,想不到如今會這麼落魄。

金素恩現在被弄去紀工委了,因為張琳的案子也涉及到延北。

“紀書記倒是挺淡定的,被叫去談了好多次話。據說現在全區同情榜第一位的是傅學敏書記,被專項組每天訊問,說他不敢動真碰硬,工作不到位。”

這陣子區裡一直都是人心惶惶,連晚上的飯局應酬都絕跡了。

蘇漫倒是樂得輕鬆,反正她封山育林,啥也不用管。

這麼忙著,轉眼就要過年了。

這天下了班,蘇漫接到了原來延北街道辦事處副主任劉學軍的電話。

劉學軍說,他和戴宇在一起吃飯,正說起她,說她當時就很出色,問她在做什麼,有沒有空去坐坐。

蘇漫說在家,劉學軍就問,要不要安排人去接她。

戴宇對她是很照顧的,不過蘇漫推脫,說自己這幾天有些感冒了,過陣子再約他。

到了家,同父親蘇士則說起,便說,“戴伯伯當時真的對我不錯,今天是劉學軍叫我,我就不去了,老爸你明天幫我給帶戴伯伯打個電話,看方不方便約他吃個飯?或者我去看看他?”

對女兒,蘇士則當然有求必應,戴宇是自己老朋友了,對蘇漫又關照,他們偶爾在退休活動的時候還能碰到,請吃個飯也是應該的。

第二天早上,蘇漫同駱梓青說起這件事,駱梓青問,“需要我陪你去麼?”

蘇漫說不用,讓父親陪就可以。

駱梓青道,“劉學軍也是急了,之前顧潔都提了,他馬上退休,的確是該解決二調。上次紀子洲跟我提過,只是這陣子區裡調研員的額度有些不夠,得等前面的退休他才能接上趟,沒事,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蘇漫於是說,“那我就不管啦。”

駱梓青應了,又道,“劉學軍居然找了戴宇出面來找你,也是不容易。”

蘇漫點頭道,“戴伯伯都退休好多年了,當年我剛到延北,戴伯伯很關照我。劉學軍居然把他都請出來了,就為了讓我給你打個招呼,我是挺佩服的。”

駱梓青笑道,“某人給他出的主意吧。”

蘇漫倒是不否認道,“應該是的吧,他曾是戴伯伯的下屬。”

駱梓青摸了摸她的腦袋,牽著她的手,沒有再調侃她,而是道,“他復婚了,你知道嗎?”

蘇漫搖頭,問他,“什麼時候的事?”

駱梓青道,“比我們早一個星期吧。”

蘇漫一算日子,“110啊?倒是挺適合他們復婚的。”

駱梓青說是。

新婚燕爾,奈何案子的事情沒完沒了。

不過專項組過年期間會暫時撤離一陣子,終於讓這對小夫妻能夠過過恩愛的小日子。

這是兩個人婚後第一次一起過年。

兩個人倒是沒有去誰家吃年夜飯的困擾,因為彼此的母親大人直接決定,兩家人一起出去短途旅行,等到初三再回來,拜會親友。

婆婆和媽媽如此和諧,倒是讓蘇漫樂得甩手不管,繼續做個被寵愛的女兒。

駱梓青年前忙著的時候,蘇漫下了班,就陪著婆婆裴雯莉為家裡的親戚們採購年貨。

裴雯莉拉著蘇漫的手問,“你媽媽那邊要不要帶點過去?”

蘇漫道,“不用了媽媽,我媽媽他們自己也會買的。”

但最後裴雯莉還是買了很多,讓駱梓青幫蘇漫搬回了家。

然後,駱梓青又從蘇漫家裡,搬了一堆東西,回去給裴雯莉。

裴雯莉給周雅韻打電話說,“雅韻啊,你這麼客氣做什麼啦。”

周雅韻說,“是你呀,給我們送那麼多,你真是的喲。”

聽著兩家媽媽彼此客氣,蘇漫也客氣地對自己老公抽了抽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