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偉明被留置,同一天,與嚴偉明案相關的娛樂場所又被清查,抓了一批。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全區上下一片譁然。
邱澤東作為專項組中,負責案件審查的工作組組長,每天直接睡在紀委,傅學敏也是每天在崗超過14個小時。
邱澤東彙報完了最新的辦案進展,孫儒林有些痛心道,“我上任之後,查過幾次政法條線的問題,但我沒想到問題這麼嚴重,愧對啊。”
今天特地被叫來的胡清平坐在一旁不說話,其他人也沉默不敢講話。
現在全區牽扯到的人實在太廣,查是要繼續查的,嚴偉明個人的案子直接是市裡查辦的,但是張琳和其他牽涉其中的人,則是區裡來辦,可是查辦處分的程度、界定,都考驗孫儒林的能力和智慧。
邱澤東提了幾條建議,孫儒林覺得牽扯的面實在太廣。
胡清平不說話,傅學敏新來還不清楚這些人的情況。
眼看著一個個幹部被弄去市紀委和區紀委談話,下面早已是議論紛紛,嚴偉明被抓之後,舉報信漫天飛,這些年一直盤旋在上空的黑雲,突然炸響一道驚雷,受害商戶、群眾到此時突然看到了希望,一時間各類線索紛至沓來,外界物議沸然。
但如果因此,又從重從嚴查處,體制內部,只怕也是人心惶惶,各個都怕被清算,到頭來,構陷誣告,又會成為政治鬥爭的一柄利刃。
孫儒林看向駱梓青問,“梓青,你怎麼看?”
駱梓青這些天,幾乎是住在辦公室裡了。
他檢視了所有的人員訪談記錄,此時也是內心暗歎。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思慮了一番,開口建議道,“所有涉及到的幹部,要一個個研判問題,一人一方案,我們已經和學敏書記這裡,在做了。對已經查實了經濟問題的,按照法律法規,進行處理。至於只是去過,吃過飯,抹不開臉面去捧過場的,根據情況,以談話教育為主,做好記錄。對於金額不大的禮金收入,及時退賠,誡勉談話。對於金額觸線的,根據態度,具體情況,給予處分,處分程度,一視同仁。”
孫儒林看向傅學敏,傅學敏點頭道,“我和駱部長私下交換過意見,我也同意,這也符合監督執紀‘四種形態’的使用規定,只是這個工作量很大,但如果處罰程度不一,也會導致不好的影響。”
胡清平這時候點了點頭,看了看牽涉到的人員名單道,“處分不是手段,治病救人才是目的。”
孫儒林聽了眾人意見,倒是與自己想得一致,讓駱梓青和傅學敏牽頭,胡清平稽核,他自己把關,按一人一檔,擬定方案。
知道邱澤東擋不住那些要來探聽訊息的人,駱梓青和傅學敏兩個人不會讓邱澤東頂在槍口上,他們讓他矛盾上交,把責任推給了他倆。
而他倆則對外表示案子還在查辦,具體的確是由他們牽頭。
開了個專題會出來,駱梓青被胡清平叫了過去。
胡清平倒是沒有說案子的事情,而是笑著問他,“前幾天碰到你大伯,我還想著你自己的事情怎麼樣了,小蘇是不是回來了?安排好了嗎?”
駱梓青笑道,“感謝書記關心,安排去民政局,先擔任黨組成員。”
胡清平點頭道,“我本來還想,讓她去團委任個副書記,不過也對,你自己團委出來的,再把小蘇安排過去,也的確不合適。”
駱梓青說是。
從胡清平這裡出來,又碰到了宣傳部的劉部長,劉部長拍了拍駱梓青道,“下週三別忘了請你家小蘇同志做報告啊,讓她好好準備準備,這次我安排了全區範圍,三級會場,居村也要收看。”
駱梓青笑道,“聽得我都有些緊張,感覺這是孫書記上黨課的範圍啊。”
劉部長道,“欸,小蘇是去北京領獎回來的人,我怕以後她得被叫去市裡做報告。”
駱梓青道,“感謝部長給她機會。”
劉部長道,“什麼話啊,你小子,找老婆有眼光啊。”
駱梓青說,“運氣好。”
蘇漫收到了兩份通知,都是部長大人趁著中午福利時光帶回來的。
一份是告知她,下週一去民政局報到。
另一份則是紙質的,通知她下週三,在全區範圍內作報告。
蘇漫賴在他懷裡道,“剛回來就這麼忙,我還想歇一歇呢。”
駱梓青說,“我不是怕你不適應麼,村裡忙久了,忽然閒下來,會不會無聊?”
蘇漫說,“才不呢,天天跟她們聊八卦,每天都在上演消失的他。”
最近全區最大的八卦,就是誰誰誰被紀委找談話了,誰誰誰去紀委每天報到了,誰誰誰進留置室了。
駱梓青道,“你的快樂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蘇漫忍笑說,“所以我不也每天讓你回來快樂快樂麼?”
駱梓青說,“我也沒那麼快吧,小蘇書記是有什麼不滿意嗎?”
這車,真是說開就開,還好意思說車速不快……
天麟集團的總經理汪翮,這天請市局公安指揮部主任程景聲吃飯。
天麟集團落戶在延北,汪翮同延北的書記紀子洲關係不錯,請了來作陪。
紀子洲得知是和程景聲,於是問是否能帶統戰部副部長魏俊,畢竟程景聲以前請魏俊幫過忙,而汪翮又是工商聯副主席,魏俊馬上要選為工商聯主席,算是幫兩個人牽個線。
汪翮欣然答應了。
席面上,看到紀子洲和魏俊,程景聲倒是挺高興,熱情握手。
天麟的大老闆是津市首富,汪翮訊息不少。
他湊在程景聲身邊問,“聽說了嗎?孟出事了。”
程景聲聽了一驚,看向紀子洲和魏俊,魏俊一臉驚愕,紀子洲則只是看著面前的杯子,用手指擺弄著。
程景聲問,“你聽誰說的?”
汪翮同在座的都很熟,今天吃飯一共五個人,他只帶了一個辦公室主任,因此說話也就直接了。
程景聲低聲道,“孟的二秘被查了,前兩天剛從集團被帶走。”
紀子洲挑了挑眉,只是聽著,沒有說話。
在座的幾個人都知道,孟和賀二人可謂相輔相成,孟賞識賀鵬程,賀鵬程的父親,又曾經是孟的上級。
如果孟倒了,是不是代表上面要動賀?
魏俊看向紀子洲,紀子洲看看他,沒說話。
程景聲舉著杯子對紀子洲道,“小紀啊,還是你好,在政府部門,比在我們裡面刀口舔血好啊。”
紀子洲點了點頭,舉了杯子,同程景聲碰了杯,喝乾了酒。
手機上收到訊息,他起身,拿著手機出去了。
過了會兒,回到飯桌上,對程景聲道,“紀委讓我過去一次,要談話印證個事情。”
知道他們區裡現在出了嚴偉明的案子,紀子洲和嚴偉明關係親近,自身難保。
程景聲點頭,關切道,“沒事吧?”
紀子洲擺了擺手道,“只是印證個情況,抱歉,要先失陪了,你們盡興。”
說完自己罰了一杯酒。
等紀子洲走後,程景聲道,“這小子,呵呵,說不定也得進去。”
汪翮問程景聲,“為什麼?”
程景聲道,“他跟嚴偉明的關係,誰不知道啊?”
紀子洲打車,去了賀沁發來的地址。
賀沁喝得爛醉,看到他來了,抱著他痛哭。
紀子洲嘆了口氣,問夜場經理,“賀小姐簽單了嗎?”
經理道,“沒關係沒關係,可以掛單。”
紀子洲點了點頭。
扛起了賀沁,賀沁對著他又哭又鬧又踢又打。
紀子洲只是扛著她,讓門口等候的計程車靠了過來,將人抱進了車裡。
她身上的香水味刺鼻,酒味也很重,可她仍是不管不顧,貼過來吻他。
他就由著她,報了地址,讓司機導航,送她回家。
車行一路,紀子洲望著窗外,忽然想起有一次,蘇漫跟自己去特警支隊練防身術,結束之後喝多了,靠在自己懷裡。
他低頭看了一眼賀沁,試著吻了吻她。
賀沁迷糊著眼睛,勾著他的脖子,感受到了他的主動,就彷彿得到了真實的回應,摟著他狂吻。
紀子洲靜靜地看著她,聞著鼻尖,帶著酒味和香水的刺鼻氣息。
他閉上眼,微微啟唇。
賀沁的雙唇將他的唇包裹住,抵死糾纏。
車程漫長。
賀沁有些清醒了,她說,“今晚家裡沒人,你陪我。”
紀子洲說,“我知道,明天要陪你父親去一趟北京,讓你的助理一會兒租一輛車,送過來。”
賀沁難得脾氣好,說了聲好,又問,“今晚,睡上來嗎?”
紀子洲搖了搖頭。
他的這種態度,讓賀沁又不高興了。
紀子洲忽然問她,“你喜歡隨隨便便就跟你上床的男人?”
賀沁一愣,她問,“你在意嗎?”
紀子洲看向窗外,不回答。
賀沁又哭,又纏著他要他抱。
紀子洲伸了手,虛虛地攬住了她。
賀鵬程是次日早上六點回家的,紀子洲早就等在樓下了。
賀鵬程上樓換了衣服,下來之後,靠在後座睡著了。
紀子洲開了十個多小時的車,才囫圇了一個多小時,又匆匆忙忙,將人送了回來。
路上,魏俊打來電話,紀子洲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賀鵬程。
賀鵬程道,“你接吧。”
紀子洲於是接通了,他在開車,開了擴音。
魏俊問,“昨晚紀委找你問什麼了?你沒事吧?”
紀子洲看著後視鏡裡,目光不知看向哪裡的賀鵬程,說了句,“沒事。”
魏俊又問,“孟真的會出事嗎?會連累賀老闆?”
賀鵬程的目光看了過來,沒什麼反應。
紀子洲說,“我不知道。”
魏俊道,“我怎麼感覺,程景聲盼著出事呢?”
紀子洲靜靜地開著車,問,“怎麼?”
魏俊說,“你走了以後,他在那裡說,活該賀老闆上不去,這麼多年他幫了賀老闆做了那麼多,賀老闆都一把手了,也不想著幫他解決。”
紀子洲說,“我有個電話進來了,你等會兒,我過會兒給你回電。”
魏俊說了聲好。
掛了電話,賀鵬程倒是不出聲。
過了會兒,賀鵬程問,“昨晚紀委找你了?”
紀子洲道,“沒有,阿沁喝多了,我去接她,怕她一個人在外面有危險。程景聲畢竟知道我跟阿沁離了婚的,所以找了個藉口,就從席面上出來了。”
賀鵬程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
他問,“小沁一直想跟你復婚,你自己怎麼想?”
紀子洲道,“您現在是關鍵時刻,而且,我不認為阿沁會改變自己。”
賀鵬程道,“她的脾氣是硬了點,但也只有你能包容她,嚴偉明的事情怎麼樣了?”
紀子洲道,“主要是他的情婦,經常來糾纏我,我也是沒辦法,就虛應一下。其實外面這種事遇到了也多,阿沁接受不了,所以我想,就算了。”
賀鵬程問,“錢上面乾淨嗎?”
紀子洲說,“知道他會出事, 我從不經手。”
賀鵬程點了點頭,卻說,“你做辦事處主任時候呢?”
紀子洲道,“沒進過自己口袋。”
賀鵬程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回去我讓伍梅和小沁再談一談。”
紀子洲道,“伯父,您和伯母都待我很好,但是您也跟我談過,婚姻不是兒戲,我無法滿足小沁幻想出來的愛情,我更現實,她太多浪漫的念頭,只怕過不長久。”
賀鵬程道,“婚姻本來就是現實的,這我知道了。”
凌晨三點,將賀鵬程送到別墅。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四點了,紀子洲躺在床上,幾乎是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