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週六一早就被母親拖了起來,母親不給她躺屍的機會,還讓她開車。
蘇漫看著路上三個多小時,以她的車速,下午都到不了。
想著其實應該報備一下,她給姜妍發了訊息說母親臨時讓她陪著去台州,問姜妍能不能幫她跟紀子洲說一聲。
畢竟是臨時外出,她表示不好直接跟紀子洲說。
區政府的事情,姜妍也知道了,她打來電話安慰她說,“你只管去散心,這件事情我會幫你跟紀書記說的,那些事情你別放在心上,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得到這麼多領導的關懷,蘇漫也倍感溫馨。
蘇漫打完電話,迅速在買了兩張最近的去台州的火車票。
周雅韻對自家女兒不願意開車的偷懶行為,也是無語了。
蘇漫討好地幫母親提行李,塞進了後備箱,打車去虹橋。
這一路上,陪著母親說話,蘇漫也漸漸想明白了很多,被冤枉和汙衊的痛苦和憤懣,也漸漸被放下了。
先前發生的那件事,對她的情緒,倒也沒有太多的影響。
到了台州,打車去往已經訂好的酒店。
入住在一家十分有古韻的酒店,背靠紫陽街,就在臺州府城這邊。
周雅韻的朋友都是搞藝術的,都比較喜歡這種有品位的酒店民宿。
由於是包棟的,幾位唱了一輩子戲的阿姨癮頭上來了,就在民宿正中的庭院裡唱戲。
一會兒是《梁山伯與祝英臺》,一會兒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周雅韻和朋友嫌她們總唱哭哭啼啼的,來了一段《花木蘭》和《穆桂英掛帥》。
現在的年輕孩子都愛看女人耍帥,對苦情戲興趣缺缺,一段《穆桂英掛帥》唱罷,掌聲雷動。
蘇漫坐在一堆20出頭的孩子中間跟著一起鼓掌,倒是顯得老成了。
幾個女人一臺戲,唱完了戲就是下午茶時間。
蘇漫全程陪著母親,不像其他孩子,不是打遊戲,就是窩在房間裡。
她大大方方的,端茶遞水,好不乖巧,甚是討這群阿姨們的歡心。
母親周雅韻在跟身旁的劉阿姨說著上次演出的事情,順便說說旁人的八卦。
蘇漫對面坐著的阿姨叫裴雯莉,是個編劇,蘇漫不常見到,裴阿姨在說這次的一部新劇,裡面涉及到越劇元素,讓幾個阿姨幫著參謀參謀。
周雅韻看了看蘇漫,又看看裴雯莉,笑眯眯的剝著花生,繼續同身邊的劉阿姨聊天。
李佩芬李阿姨是席面上最活躍的人,坐在最當中的位置上。
李佩芬看到蘇漫就問,“雅韻啊,你家漫漫結婚了沒有?”
周雅韻看看蘇漫,讓她自己說,蘇漫道,“還沒有。”
李阿姨急道,“雅韻,我早就說了,小姑娘要早點找,你看看,現在耽誤了吧。”
蘇漫連忙解釋道,“我有男朋友的。”
李阿姨說,“哦喲,這倒是可惜喏,不然跟雯莉家梓青倒是般配的。”
裴雯莉卻道,“別說,我家梓青也有女朋友了,中秋就要上門來了。”
周雅韻喝了口茶,笑著看蘇漫的表情。
蘇漫聽完一驚,看向裴雯莉,此刻才發現,駱梓青跟這位裴阿姨有五分的相似。
裴雯莉看著蘇漫問周雅韻,“雅韻,你家寶貝女兒我看著有點眼熟,是不是見過?”
周雅韻淡定地看著一臉驚愕的女兒,拍了拍蘇漫,對裴雯莉道,“小時候帶出來玩過的,你忘了?”
裴雯莉嗑著瓜子,點頭道,“長這麼大了。要不是梓青有女朋友了,我一定讓他見見你家漫漫,你看你們家漫漫多乖巧,要是給我做媳婦,我都要高興壞了。”
周雅韻抓了把花生,嗯了一聲道,“你家梓青帶回來的肯定也不差。”
蘇漫震驚地看向母親,周雅韻同她眨了眨眼。
蘇漫想不到這麼巧,居然提前見了未來的婆婆,整個驚呆當場。
感情母親是知道的,故意帶她提前來打打樣?
她問裴雯莉,“您看我這樣的,上門去人家會喜歡麼?”
周雅韻嗆到了,拼命喝水。
女大不中留啊!
裴雯莉連忙道,“喜歡啊,那哪兒能不喜歡啊,你家漫漫一看就脾氣好。也不知道梓青帶回來的是啥樣的。”
周雅韻還在咳嗽,臉都嗆紅了。
蘇漫連忙幫媽媽拍背。
裴雯莉也忙道,“雅韻,你別激動,我沒有要搶你家女兒的意思。”
周雅韻終於緩了過來,撫著胸口道,“說什麼傻話呢,孩子們的事情,看緣分的嘛。”
當初知道女兒找的物件就是裴雯莉家兒子,周雅韻是樂見其成的,只是蘇士則比較謹慎,他在官場經歷的多了,看多了,才會有那麼些個擔憂,她也理解的。
但過日子,哪兒能都是一帆風順的,患難有時候反而見真情。
畢竟上門這事兒還是要等駱梓青自己帶著漫漫去,今天打了個樣,周雅韻倒是心定了,開開心心的喝茶。
蘇漫無意間見到了婆婆,驚駭之餘,倒也淡定了。
反正早晚要見的,她也明白了母親隱瞞的用意,咳嗽了一聲,起身幫母親等人倒水遞點心。
周雅韻看著自己女兒在未來婆婆面前裝乖,笑眯眯的。
李阿姨道,“啊呀,那倒是也好,本來我還想著,這兩個孩子很般配的。”
蘇漫看了一眼李阿姨,心想,她是懂拉郎配的,連忙給李阿姨也倒了茶,一圈下來,裴雯莉道,“雅韻,你家漫漫真是乖巧,誰要是做了她婆婆,高興都高興死了。”
周雅韻嗑著瓜子,瞅著裴雯莉忍笑道,“雯莉這話可是你說的。”
裴雯莉道,“當然,以後漫漫的婆婆要是不喜歡漫漫,我幫你們去罵她。”
蘇漫差點沒笑瘋了。
她心想,自家婆婆真是好,能有這樣的婆婆,她覺得太幸福了。
她也想不到,自己跟駱梓青之間,居然有這麼深厚的緣分。
周雅韻看看自家女兒,又點頭道,“你家兒子帶回家的兒媳婦也不會差的。”
裴雯莉說,“是呀,那小姑娘我看了照片,也蠻好的呀,說起來跟你家漫漫的風格挺像的。”
蘇漫心想,不說八分相似,簡直一模一樣。
她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心虛。
周雅韻看看裴雯莉,又瞅瞅蘇漫,笑而不語。
裴雯莉一看就是性格很好的那種婆婆,蘇漫看到裴雯莉,又想念駱梓青了。
吃了晚飯,回到房間裡躺著,蘇漫看著房頂的燈,腦子裡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亂轉著。
自從前天駱梓青發了最後一條報平安的訊息後,她就被捲入了造謠風波里。
怕駱梓青擔心,她只是回覆,讓他有訊號了給自己打電話。
駱梓青遲遲沒有訊息,顯然還沒有從山裡出來。
然而蘇漫的心情是很篤定的,因為駱梓青一定會在有訊號之後第一時間聯絡她,對於駱梓青給她的這份愛,她是不需要懷疑的,也是毋庸置疑的。
她只是想,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的內心更強大。
閉上眼,腦海中又是回到延北之後,旁人異樣的眼神。
想到謝心依把那封信到處宣揚,內心也是忿忿不平。
翻著手機,刷了會兒和駱梓青的聊天,滿臉的笑意。
她發了一條過去道:無意中見了未來的婆婆大人,很期待以後的生活。
隨後,她又在手機裡翻了會兒,沈靜瑜的訊息跳了出來,是一張長截圖。
沈靜瑜發來了圖,又打來電話問,“你看到了嗎?”
蘇漫點開一看,是朱佳清在朋友圈,怒罵她的截圖,裡面,都是她和駱梓青出雙入對的照片。
甚至,還有被ps的不雅照片。
蘇漫萬萬想不到朱佳清會這樣破罐子破摔。
她說,“我知道了,我現在在臺州,回去之後就報警處理。”
沈靜瑜卻說,“但你那天打了她之後,她說她去驗傷了,輕傷,還說要報警抓你。”
蘇漫對此業務不熟。
沈靜瑜說,“反正你自己處理,這已經是誹謗侮辱了吧。”
蘇漫說,“我知道了。”
才掛了電話,不少人給她發來了截圖。
蘇漫自己點開朱佳清的微信, 猜測自己大概是被刪了或者遮蔽了。
她還擔心謝心依也發神經呢,連忙點開謝心依的朋友圈,額,貌似自己被遮蔽了。
退出謝心依的朋友圈,回到了對話方塊,上面還是謝心依給她發來的,黨建指導員的報名通知。
蘇漫點開了那個通知,看了很久。
她記起那時候,駱梓青對她說的,樹挪死,人挪活。
她翻開同駱梓青的聊天記錄,一條一條地看,竟然看到了大半夜還看不完。
將近四年的聊天記錄,12個g,這裡面,都是駱梓青的人生智慧啊。
她想了很久,輾轉反側了半天,第二天中午到家的時候,她去樓下的文具店,列印了那份報名表,回到家,一字一字地填完,然後,收進了包包裡。
隨後,帶著身份證,去了派出所報案,帶著沈靜瑜等人給的截圖。
辦完了這些,她給駱梓青發了個訊息:青哥,我想你。
駱梓青進了青海往果洛去,就一直沒有訊號,從瑪沁機場飛回西寧,落地等著轉機之後,才終於收到了通訊訊號。
他開啟手機,就看到了鋪天蓋地的訊息,蘇漫的訊息置頂了,內容不多。
一條是說,她見了未來婆婆,很期待未來的生活。
最新一條,時間是一個小時之前,只有雲淡風輕的一句話:青哥,我想你。
此刻,他馬上要準備轉機回滬了。
隨後,他點開了那鋪天蓋地的訊息,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一刻,駱梓青不知道該說什麼,竟也紅了眼睛。
對漫漫的心疼難以言表,愧疚亦難以言表。
傷害了自己摯愛的人是什麼心情,此刻,他體會得很透徹。
他握著手機,在機場的候機廳角落裡給蘇漫打電話。
蘇漫看到駱梓青來電,很是欣喜,一秒就接了,她歡快地叫了聲,“青哥。”
而駱梓青在聽到這一聲青哥的時候,就已經哽咽了。
他哽著聲說,“漫漫,對不起。”
蘇漫聽他哭,簡直心如刀割,她說,“青哥,我不在你身邊,你別哭啊,要哭也回來關起門再哭嘛。幾點回來,要不要我去接你。”
駱梓青紅著眼睛,嗯了一聲,又是一句,“漫漫,對不起。”
蘇漫心疼至極,她說,“青哥,不要跟我道歉,傷害我的人又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我等你回來,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
駱梓青聽著蘇漫的溫言撫慰,深吸了一口氣說,“好的漫漫,你別開車過來接我了,去我家等我,好嗎?”
蘇漫答應了。
同行的還有何嘉揚。
何嘉揚也看到了別人發給他的截圖了。
雖然微信群裡的很多圖都刪了,卻抵不住一對一的傳播。
何嘉揚罵了聲,“靠,誰這麼不要臉啊。”
說著,他走過來,卻看到駱梓青紅著眼睛,彷彿剛剛哭過。
何嘉揚是第一次看到駱梓青這樣,整個人都懵了。
他傻愣愣問,“老駱,你看到那個了嗎?”
駱梓青點了點頭說,“看到了。”
這個樣子,讓何嘉揚也一陣揪心。
正在這時候,駱梓青手機響了,是胡清平部長,顯然是同行的小李告訴胡部長他們落地西寧了。
小李對駱梓青示意,說胡部長找他。
駱梓青點了點頭,接了電話,聲音很平靜道,“部長。”
胡部長問,“梓青啊,辛苦了,這次慰問還順利嗎?”
駱梓青說,“報告部長,很順利。”隨後,他彙報了慰問和援建的情況。
胡部長聽了,點頭說,“那就好,有成果就好。”
說完這些,胡部長又問,“那件事,你知道了吧。”
駱梓青說,“是的,剛剛看到了。”
胡部長道,“具體情況,等你回來再說,但因為上週市委就收到信件了,而且傳送範圍比較大,你又是這次換屆名單裡,全市最年輕的幹部,所以市裡面也希望儘快把情況問清楚,把事情了結。明天市紀委想讓你先去談個話,區紀委也會派人配合的。調查都已經在做了,區裡也已經查清楚了,就是誣告,你不要有思想負擔。”
駱梓青道,“部長放心,我這邊沒有問題。”
胡部長嗯了一聲後道,“關於小蘇的具體情況,你知道了嗎?”
駱梓青問,“是車庫發生的事嗎?”
胡部長說,“是的。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瞞你。雖然小朱太不應該,但是小蘇打了她,動手在先,又是在車庫,有很多人看著,影響太大。我和田洪商量了,田洪也建議,先讓她回去休息休息,也調整一下心情。等這輪巡察徹底結束之後,再回原單位去工作,也消除點影響。雖然合升組長週五來找我深談過,認為小蘇很好,不應該放她回去,放回去了反而顯得舉報信的事情是寫實了,但打人的事情畢竟在那兒,一個出口在前,一個動手在後,這種事情,你應該明白的,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駱梓青聽了,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胡部長接著道,“小紀那邊我也給他打過電話了,他也是支援的,他也覺得小蘇應該先回去,把這陣風頭避過了再說。他說小蘇平時在服務辦工作一直很努力,也很不錯,回去也會照顧好她的,讓你放心。我想這件事就這麼安排了,等你回來再處理,反而影響你的聲譽。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但被人說感情用事,到底不好。現在是換屆的關鍵時候,你又是明白事理的,所以我就這麼處理了,梓青你看這樣行吧?”
駱梓青緊緊地握著手機,才能說出一句,“好的,部長,我沒有問題。”
胡部長又關懷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駱梓青站在西寧機場,看著候客的班機,竟不知回滬後,該如何面對蘇漫。
何嘉揚走過來,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問,“你沒事吧?”
駱梓青抹了把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沒事,你放心吧。”
何嘉揚點頭道,“一看就是造謠,這些人真的太不要臉了,有毛病。”
駱梓青看著機場外的雲淡天高,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