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開啟了窗,九月的金桂飄香,連空氣都是甜的,她對著窗外微笑,拿著手機要給駱梓青發一個早安,卻看到了一條未讀簡訊,是一個陌生號碼,簡訊上寫著:我是賀沁,紀子洲的妻子,我知道你是蘇漫,今晚在C區的麗晶酒店見面,否則後果自負。

蘇漫看著這條訊息,從頭僵硬到腳,半晌都不能動彈,她緩了很久。

她一直以為紀子洲是離異,但原來沒有嗎?所以,自己只是一個小三?

感覺胸口被重擊了一拳,蘇漫卻鎮定回覆道:好的。

然後截圖儲存,卻不知道該不該發給紀子洲。

如果他說是,那麼自己就是他人婚姻的破壞者,如果他說不是,自己又能信他嗎?

蘇漫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想了很久,最終假裝若無其事,換了衣服上班。

當晚,蘇漫在約定時間到了麗晶酒店,一樓大堂,燈火輝煌。

蘇漫卻覺得自己彷彿是要奔赴刑場。

進了咖啡廳,賀沁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她,卻只是用目光瞟過來打量她。

蘇漫鼓足了勇氣在賀沁面前坐下,賀沁面前放著杯水,所以,是打算拿來潑她?

蘇漫看著她的手和那杯水,問,“賀小姐,你找我,是想說什麼?”

賀沁笑了笑道,“你倒是有膽來找我?”

她的笑,盛氣凌人。

蘇漫直視她,卻道,“為什麼不能來?我做什麼了嗎?”

賀沁一拍桌子,伸手就要潑水,蘇漫眼疾手快,搶下了杯子,放到了一邊。

沒料到蘇漫有這一手,賀沁愣住了。

蘇漫對她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賀沁道,“紀子洲是我的丈夫——”

蘇漫反問,“不是前夫嗎?”

賀沁再度愣住,問她,“你怎麼知道?”

這句話倒是讓蘇漫終於放下了心裡的負擔,她別的都不怕,就怕自己無意中當了小三。

但這顆心一旦放下,卻再拿不起來了。

如果此刻紀子洲在,他會怎麼說?他會站在自己這邊嗎?

以蘇漫對他的瞭解,她明白,他不會。

蘇漫說,“紀主任跟我說過,你是他前妻。”

賀沁哼了一聲道,“就憑你一個小小的公務員,也敢這樣跟我說話?”

蘇漫抿著唇,沒有說話。

能有這種手段查到自己,顯然賀沁不是一般人,如果她要陰自己,恐怕自己也躲不過,乾脆光明正大的碰面,面對面的說話。

賀沁道,“他沒告訴你吧,我是公安局長賀鵬程的女兒,公安局就是我家開的。”

蘇漫看著她問,“所以呢?”

賀沁冷笑道,“所以他離不開我,即使我不要他了,別人也休想得到他。”

蘇漫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她平靜的說,“我跟他,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

賀沁不相信,她冷哼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告訴你,沒有我,能有他的今天?你問問他,如果我不同意,他敢不敢跟別的女人結婚?”

蘇漫望著這個張揚的女人,然後,她舉起了手機,上面顯示,她的視訊通話被接通了,對面是不知在哪兒應酬的紀子洲。

蘇漫第一次主動給他發影片聊天,他一接通,就對上了賀沁的臉。

紀子洲皺眉問,“怎麼回事?”

蘇漫拿著手機道,“紀主任,您的前妻來找我,我想,她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紀子洲看著賀沁,而賀沁挑著眉,這副模樣,哪裡像一對情人呢?分明就是冤家啊。

可是紀子洲卻道,“小蘇,請你多擔待。”

她叫他紀主任,而他叫她小蘇。

所以,答案很清晰可見不是嗎?

哪怕他和賀沁之間的關係劍拔弩張,到底是同床共枕過,而她這個後來者,在這其中,算什麼呢?

她想,幸好,她夠識相。

蘇漫轉過了手機螢幕,紀子洲看到了蘇漫的臉,還想說什麼,蘇漫已經結束通話了通話。

蘇漫放下了手機,俯身看著賀沁道,“賀小姐,您誤會了,我跟紀主任只是上下級,我祝您和他幸福。”

說完,她拿起包走了,再不看賀沁一眼。

賀沁倒是讓她走了,但直覺卻告訴她,蘇漫和紀子洲有點什麼。

賀沁拿起電話打給了紀子洲的母親,開口就是,“媽,子洲出軌了。”

蘇漫出了麗晶酒店,坐地鐵回家。

她的手握著地鐵的扶手,看著燈光倒映出車窗中的自己,只是出神。

坐到了四平路站,準備走回家,小區門口,路燈下,樹蔭裡,紀子洲正站在那裡等著。

看到她,他立刻走了過來問,“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蘇漫開啟手機,才看到他打來的一個未接電話。

她伸手,疲憊地揮開他要搭上她肩膀的手,其實彼此應該清楚的,一段感情到了如今,只剩下了山窮水盡。

紀子洲手機響了。

蘇漫快速甩開,進了門,上了樓,掛起了門禁。

紀子洲在樓下,接了技偵支隊隊長的來電,兩個人曾經在一個辦公室裡共事過,關係很好。

對方道,“幫你看過了,查過你的手機通訊記錄,然後是蘇漫的通訊記錄,個人資訊和家庭住址,是治安支隊的程崢查的,還查了另外四個人的通訊記錄和資訊,分別是李悅、叢珊、張琳和王雅楠,這小子,倒是挺會來事。”

紀子洲說了聲知道了,道謝了,掛了電話

程崢。

紀子洲笑了一聲。

市局指揮部副主任的兒子,姜政委在他之前,就是介紹了程崢給賀沁認識,只是賀沁不要而已。

但以賀鵬程今時今日的地位,多少人不想著要巴結討好?

就算沒有程崢,還有王崢、李崢,他又憑什麼去與命運去爭?

紀子洲第二天中午,主動去找了賀沁。

他在她公司樓下,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被賀沁召見。

賀沁道,“怎麼,為了那個小女人來找我求情?”

紀子洲把手機遞給了她道,“你不是想查我的微信聊天記錄嗎?都給你看。”

賀沁狐疑地看著他問,“你有這麼好?怎麼,全都刪了?”

紀子洲道,“沒有必要。你查的這些女人的聊天記錄都在,我沒有刪聊天記錄的習慣,你覺得哪個看上去像是跟我有半點男女關係的,你大可以問我。”

賀沁一個個翻,都是工作對話。

紀子洲有底氣給她看,又怎麼會留下任何容易引她猜測的內容?檢視微信記錄不像查通訊記錄那麼方便,需要的手續更多,他不認為程崢可以辦到。

紀子洲道,“你查手機通訊記錄,你也該知道,你找誰去查的,都會留下記錄。你父親也知道了這件事,我想,他應該提醒過你,別做容易落人話柄的事。”

賀沁沉默了。

的確,今天一早她爸就給她打過電話,並且還告誡她,她和紀子洲畢竟已經離婚了,也是她自己提出來的,那麼關於紀子洲的感情生活,她沒有資格再幹涉。

雖然父親是這麼說的,但她怎麼會甘心呢?

這個男人,曾經是屬於她的。

就算她不要了,憑什麼他可以心屬他人?她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個女人,佔據了他心裡的位置。

她問,“是你去跟我爸說的?”

紀子洲搖頭道,“我沒有,但你的一舉一動,難道伯父會不知道嗎?他這是在保護你。”

賀沁不語。

紀子洲見她不說話,只是翻著他手機,繼續道,“蘇漫只是我的下屬,工作能力很不錯,我也很欣賞,如果你不希望我和她再有什麼關係,你可以把她刪了。”

賀沁探究地看著紀子洲半天,對他道,“我不會做這種事,但我希望你跟她從此以後不再來往,我就不會為難她。”

紀子洲看著她,點頭說了聲,“好。”

賀沁忽然放低了態度,走上來,拉住了他的襯衫衣領道,“我想到你或許喜歡上別人了,心裡就像被刀割一樣疼。”

紀子洲閉了閉眼,又睜開,伸手淺淺地環住了她的腰道,“沒有,當時只是因為她經常要跟著我進進出出的,才有一點好感,現在她已經去外面辦公了,我答應你,以後不再跟她來往。”

賀沁道,“你發誓。”

她彷彿把他當三歲孩子,行徑如此幼稚,但紀子洲仍是照辦了。

這天下午,申城藍色黃色預警高懸,黑雲壓城,電閃雷鳴,一場雷暴雨,淋溼了心急歸家的人。

紀子洲被自己母親顧紅叫回了家,路上堵了一個半小時,剛進門,紀愛軍就一個巴掌扇了過來。

紀子洲早有準備,抬手一擋,皺著眉道,“有話就說,別動手,你現在打不過我。”

說這話的時候,他面容冷峻,彷彿不是一個兒子對著自家老子。

紀愛軍氣急了,衝進廚房就要拿刀,顧紅連忙攔著。

紀愛軍道,“你個混賬東西,當初就不該把你這個廢物生出來!”

紀子洲冷笑一聲道,“以你的能力,不管生個什麼出來,都不可能如你所願,飛黃騰達。”

紀愛軍怒瞪著一雙眼,目眥欲裂,紀子洲卻無動於衷。

顧紅含著眼淚問紀子洲,“阿沁說你出軌了,子洲啊,你怎麼能這麼糊塗啊?!”

紀子洲道,“是她誤會了,我已經跟她都解釋清楚了,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

紀愛軍還在一旁臉紅脖子粗地瞪著紀子洲。

紀子洲面無表情,看著顧紅給賀沁打電話。

賀沁接了電話,也不知道說了點什麼,顧紅只是道,“那就好。”

紀子洲深吸了一口氣,等顧紅掛了電話,問他的這雙父母,“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紀愛軍暴怒道,“你這什麼態度?你就是這樣跟你父母說話的?!你現在簡直太狂了,做個小小的辦事處主任了不起嗎?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你個畜生!”

紀子洲看了他一眼,站直了身子,走到門邊道,“今晚本來區領導讓我陪同接待一家企業,我說家裡有事,特地回來的。如果沒事了,我還要趕過去。”

紀愛軍還要發怒,被顧紅攔住了。

顧紅道,“那你快去吧,阿沁那裡,你也要多哄哄,畢竟她是女孩子,你要多照顧她。”

紀愛軍也大喝一聲問,“聽到了沒有?!”

紀子洲冷淡地說了一聲知道了,轉身走了。

他一路開車,去了郵輪港的江邊。

曾經,這裡有他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那時候,外婆還在,那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他的人。

外婆會經常帶他來這裡玩,這裡有輪船,有江水,有大吊車。

後來,他曾帶蘇漫來過,他相信,蘇漫是繼外婆之後,唯一真誠愛過他的人。

蘇漫是多麼純真的人,純真到她的想法,他一眼就能看穿。

純真到,只要她說,他就會信。

他從不需要去猜疑她,這樣乾淨的一個人,多麼適合珍藏,宜室宜家。

可是,他不能擁有。

他以前從來不信命,但遇到了蘇漫之後,他才忽然明白,有些事,也許,不得不認命。

愛情這件事,他這一生,命中註定,不配擁有。

站在江邊,吹了許久的江風。

長江上的貨船來來往往,他想起那一晚的蘇漫。

他張開手掌,又握住,彷彿掌心裡還有她的體溫。

這一天之後,兩個人再沒有聯絡,就似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