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蘭那日中午被張琳羞辱之後,實在是心氣難平。
沒幾天,就出了么蛾子。
杜若蘭用自己的小號,在一個工作群裡發了一條影片,影片內容非常模糊,似乎是張琳在糾纏一個男人的影片,男人不動如山,張琳拼命想要拉他。
蘇漫看到那條影片的第一眼,就確認那上面的男主角是紀子洲沒錯了。
影片是從金素恩那裡看到的,金素恩問她,“這個怎麼辦啊?”
蘇漫看了一遍,對金素恩道,“不能確定的事情,別再傳了。”然後,就當沒有看到過這個影片,並讓金素恩從手機裡刪了。
只是,蘇漫管束住了科裡的人,卻攔不住辦事處裡眾人,把這個影片瘋傳。
影片裡,是張琳喝醉之後單方面糾纏紀子洲。
這影片會被這樣拍下並流傳出來,顯然是別有用心之人蓄意為之的。
從金素恩這裡能夠確定,發出人是黨建辦的小劉,只是,小劉又是從誰那兒得到的呢?
紀子洲坐在辦公室裡,看著張琳問,“所以呢?”
張琳說,“我要弄死那個賤人!”
紀子洲冷笑一聲道,“你忘了自己是怎麼被弄來延北的了?”
張琳臉色一變。
紀子洲神色平靜,他說,“冷處理。”
張琳當場就不樂意了,她問,“就這麼放過她了?!”
紀子洲反問她,“你又想把人打到住院?老嚴那裡,這次打算怎麼交代?”
張琳面色鐵青。
紀子洲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手機,顯示來電人是賀沁,他的前妻。
他沒有接,閉著眼,對張琳說,“這件事情先冷處理,你再衝動,誰都救不了你。”
張琳氣憤地站起來,推開椅子,氣呼呼地走了。
紀子洲看著手邊,人才辦送上來的材料,上面是蘇漫清秀的字跡。
他忽然苦澀一笑,自言自語道,“漫漫,我多希望早點認識你。”
早到在認識這一切冤家債主之前。
早到他還未被人世間的功名利祿束縛。
蘇漫對這件事,沒有任何評論,哪怕是一字一句的,從別人口中聽來的評價都沒有。
多少人來他面前傳話,或者試探,沒有人提到蘇漫。
這場風波中,她聰明地選擇了裝聾作啞。
明明在他面前,她才是最有資格來質問的人。
可是她乖巧到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說。
賀沁來電,紀子洲接了賀沁的電話。
賀沁是來讓他陪著出去度假的,她失戀了,又被人騙了錢,心情顯然很糟糕。
也只有他這位前夫,任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在身邊時候不覺得好,分開之後反而惦念。
人都經不得失去。
就像當他知道蘇漫也許這次真的要放下的時候,他只想找到逼她重新拾起的方法。
蘇漫後來聽小華說,有一天晚上,小華加班到很晚,開著窗,還能聽到樓上很大聲的說話,應該是張琳。
又有黨政辦的人說,當天張琳和杜若蘭大吵一架,後來紀子洲和張琳聊了很久,最後才勉強平息了事態。
不過此後幾天,張琳每天對著杜若蘭都是怒氣衝衝的。
不少人私下裡都看到了那個影片,桃色流言本就如此,人們的獵奇心態讓這種影片廣為傳播。
金德一站在辦事處的停車場,看到杜若蘭走進來的時候,朗聲笑著打趣說,“喲,這不是知名臥底記者杜主任嗎?厲害厲害,為我們揭露辦事處的黑暗。”說著,還神經兮兮地鼓掌。
一旁無關的人都在笑。
杜若蘭臉色鐵青,開著紅色寶馬進來的張琳,看到這場景,惡狠狠地給了杜若蘭一個白眼。
不過紀子洲不為所動,隨便旁人怎麼探究,他都表示是假的,然而,最麻煩還是嚴偉明。
嚴偉明也從潘博明那裡看到了影片,他皺著眉,當即打電話讓紀子洲晚上陪著自己去應酬。
紀子洲知道該來的終究要來,他看著這幾天辦公室的常客張琳道,“嚴書記叫我晚上去陪他應酬。”
張琳目光無神看著他,這些天她都快被那個影片弄瘋了,各路人士從不同的人那裡前來打探訊息。
那天也怪她自己,借酒裝瘋,誰知道那麼巧,被杜若蘭找人拍了下來。
她問,“你打算怎麼說?”
紀子洲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問,“這時候知道慌了?”
張琳咬牙切齒道,“杜若蘭這個賤人,我早晚弄死她!”
紀子洲嘆息道,“讓你低調點,你也不聽,在政法委人人都讓著你,街道牛鬼蛇神多,你也真是不怕找事。”
張琳湊了上來,拉住他的領帶道,“不是還有你嗎?”
紀子洲淡定抽回領帶後道,“我要出去開會了,晚上還要應付嚴,你自己乖一點。”
張琳冷哼,心裡卻也沒什麼底。
紀子洲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晚上,到了嚴偉明發來的酒店,紀子洲等了一會兒才上樓。
進門,他看到在座不光有嚴偉明,還有賀沁父親的得力副手,市局指揮部的程主任。
程主任看到紀子洲來了,笑道,“小紀啊,來來來,好久沒見了,我們賀局的愛婿啊。”
紀子洲謙虛了兩句,被安排入座。
陪同的人不少,在場面上,嚴偉明倒是沒有說什麼,而是程主任一直道,賀局經常把這位女婿掛在嘴邊。
紀子洲知道是客套話,當不得真,畢竟這位程主任是跟著賀鵬程上來的。
當年,他和賀沁的介紹人還曾把這位程主任的兒子介紹給賀沁,只是賀沁看不上而已。
所以,此刻這位程主任的話,必然沒什麼真心的成分,甚至,他應該是知道了自己同賀沁離婚了,在這裡故意說反話。
紀子洲全程從容應對,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席間聊的都是工作,嚴偉明跟程主任相談甚歡,兩邊都有業務需求,自然一拍即合。
聽聞紀子洲提任了辦事處主任,程主任還一個勁地說紀子洲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正處了,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也是,他兒子至今還在治安支隊蹲著,被公安分局的劉局長壓著不給上,他心裡肯定很慪。
場面上觥籌交錯,浮光掠影,在這現世的名利場中,紀子洲只覺意興闌珊。
散席之後,程主任邀紀子洲去第二場,紀子洲說自己要先送嚴偉明後再去。
程主任拍著他的肩膀,反覆說一定要來,紀子洲一直答應著。
對方發來了地址,是一個五星級賓館,看樣子是那種場子,他當場倒也沒有拒絕,只是盤算著一會兒找個什麼藉口推脫不去。
嚴偉明推說自己最近身體不好,就不陪第二場了,讓紀子洲送自己,紀子洲心知肚明,嚴偉明這是要問張琳的事。
紀子洲非常知趣地幫嚴偉明叫了車,陪他回去。
上了紀子洲叫來的商務車,嚴偉明坐在後排,問坐在副駕駛的紀子洲,“小琳在你那邊怎麼樣?”
知道他關心是假,問他們的關係是真,紀子洲道,“當然不會順心了,畢竟從區裡被下放下來,心裡難過,那天喝醉了,拉著我一直哭。”
嚴偉明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紀子洲坦然道,“你出差的時候,她本來想叫小潘的,我勸她還是不要,畢竟小潘有時候喜歡傳話。”
如此倒也合情合理,看那段影片,張琳的確是喝醉了,而紀子洲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嚴偉明於是點頭道,“小潘有時候嘴巴不牢靠。”
紀子洲沒有再接話了,也免得越描越黑。
嚴偉明又問,“你跟你那位公安局長家的千金,最近好像來往得很頻繁?”
紀子洲坦率道,“是的,她最近心情不好,所以這陣子我會多陪陪她。”
嚴偉明回了張琳的訊息後,對他道,“男人嘛,家裡紅旗不倒就行了,能夠幫你一把的女人不多。”
紀子洲聽後道,“我知道。”
嚴偉明知道他是聰明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紀子洲卻趁勢道,“我們街道的黨政辦主任杜若蘭在基層待的時間也挺久了,是不是可以去區裡鍛鍊?”
嚴偉明皺著眉問,“就是上次來吃飯那個?”
紀子洲點頭道,“張琳跟您說了嗎?影片就是她發出來的。”
嚴偉明沒有說話,紀子洲道,“小潘不也要提綜治委副主任了嗎?”
嚴偉明聽後,沉默了一會兒,又笑了一聲道,“你倒是機靈。”
7月的時候,杜若蘭被調去了政法委,許峰找杜若蘭談完話,杜若蘭是哭著出來的。
蘇漫看著杜若蘭哭,卻覺得心有慼慼焉。
這步棋一看就是紀子洲走的,他借刀殺人的招數,實在運用得太過嫻熟了。
藉著張琳和杜若蘭的矛盾,把杜若蘭送去政法委,交給嚴偉明收拾,這是多麼的高明。
蘇漫雖然知道,每個人背後的人也可以利用,卻依然覺得人算計到這種地步,終究是可怕。
她很清楚許峰沒有這手段,但揹負了全部的罪名。
杜若蘭被弄去政法委,顯然升遷無望,別人只會說,跟著許峰也沒什麼出路,畢竟當時,杜若蘭跟許峰進進出出的那一段,很多人是親眼目睹的。
原來,紀子洲收拾杜若蘭的後招,竟然在此,甚至,也許那一晚,他是故意讓杜若蘭拍下影片的。
最後,杜若蘭從黨政辦主任,一個單位中層排位第一的位置,去到了政法委做二線科長,這著實跟發配沒有區別。
同時,紀子洲也藉由那個影片,成功地讓張琳也消停了,不鬧騰了。
蘇漫想,這一切,也許從頭至尾都是紀子洲設的圈套。
想明白了這些,她只覺得背後發涼。
沒幾天,卻是叢珊做了黨政辦主任,而張琳接了叢珊的班,做了黨建辦主任,紀子洲這天幫蘇漫籤材料的時候道,“你呀,跟張琳好好相處。”
這語氣,彷彿他們還在戀愛時。
蘇漫只是平靜地看向他,內心有很多想問,但想想,問了,又能怎麼樣呢?
難道心裡不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有手腕的人麼?難道,還幻想他同自己一樣,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嗎?
紀子洲用她送的簽字筆,敲了敲桌子說,“你以為杜若蘭是怎麼出去的?你有時候做事情總是想得太簡單,要吃虧。”
蘇漫不敢去同他印證她的那些揣測,若他心思深沉到這種地步,蘇漫覺得,自己在他面前,還是少說話的好。
她點頭,應了一聲就退了出來。
紀子洲還想說什麼,可張琳卻來敲門了,他只能面無表情地讓蘇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