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王雅楠來找蘇漫,遞了咖啡給她後,聊了沒幾句就問,“知道杜若蘭現在不把老紀放眼裡的事情不?”
辦公室此時沒別人,蘇漫搖了搖頭道,“前段時間我還看到她和紀主任有說有笑呢,怎麼會不把紀主任放在眼裡呢?”
王雅楠道,“那都是表面功夫。”
蘇漫喝了口咖啡,睜大著眼睛等她說下去。
王雅楠冷笑一聲道,“杜若蘭想借著許峰,搭上吳沛海,所以現在對許峰鞍前馬後的伺候,還不時打打小報告,很多事情都不經過老紀,可不把老紀放在眼裡了,所以你也要小心點,說不準這位東廠公公什麼時候就把鬼主意打你身上了。”
其實不需要王雅楠提醒,蘇漫也知道杜若蘭在做小動作,但她想不到杜若蘭對紀子洲也可以這樣。
果然,連著好幾天,蘇漫都發現,但凡是許峰的會議或者調研,杜若蘭就殷勤得很。
但那天副區長來辦事處調研,杜若蘭居然只是讓黨政辦一個臨時人員陪了一下,甚至都沒有給紀子洲派車,還是紀子洲叫了韋宏這裡的一個城管隊員幫忙開的車。
蘇漫不得不佩服紀子洲的涵養。
別人都蹬鼻子上臉了,他居然不以為意。
蘇漫把這些同駱梓青說了,駱梓青道:這是當然的,上司要收拾下屬,總要等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的時候,再一擊即中。否則豈不是威信全無,還被人笑話?責罵畢竟解決不了問題,不如把她當個笑話。
從這點上看,駱梓青也是個很有手腕的人,蘇漫表示:玩不過你們,我就是個幹活的。
駱梓青發了個表情過來逗她。
還在發訊息說著杜若蘭,杜若蘭就給蘇漫發來了一條訊息。
蘇漫嚇一跳。
點開一看還好,杜若蘭只是通知她,週五下午中心組學習之後,讓她帶頭給處級幹部上課,內容是《幹部選拔任用條例》。
蘇漫對此還是胸有成竹的,她上任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學條例,《幹部選拔任用條例》自然是重點。
連著加班了好幾天,一邊準備療休養的工作,一邊在做上課用的PPT。
紀子洲這陣子很忙,經常要應酬,兩個人幾乎沒有見上面,但蘇漫記得這個週六是他的生日。
她不知道他想要什麼樣的禮物,她問王雅楠,“什麼禮物顯得有品位?”
王雅楠反應很快,她問,“你要送老紀?”
蘇漫表情尷尬一秒後道,“沒有,我朋友生日。”
王雅楠看著她的表情,笑得詭秘,然後道,“老紀品味不凡,普通禮物難以入他眼,如果你只是為了謝他的知遇之恩,要麼送錢,要麼,好好幹活。”
蘇漫聽著她的話,暗暗鬆了口氣,看來王雅楠還暫時沒有往那種方向想。
蘇漫岔開話題問,“你療休養跟我們一起還是跟司法局一起?”
王雅楠問,“可以跟你們一起?”
蘇漫點頭道,“需要的話,我幫你聯絡。”
王雅楠自然高興道,“這次你和老紀都去吧?”
蘇漫嗯了一聲,王雅楠問,“老紀怎麼會想去順德?他以前比較喜歡三亞那種的。”
蘇漫怕繼續被王雅楠追問露出馬腳,她連忙藉口有事溜了。
不過,到底給紀子洲買什麼生日禮物,倒是費思量。
蘇漫選了半天都選不出來,正加班撓頭中,紀子洲就打了分機下來了。
蘇漫一看那四位數,一秒就接了,紀子洲問她,“還沒下班?”
蘇漫哼了一聲道,“知道還問?”
紀子洲問她,“要加班到幾點?”
蘇漫看了看時間道,“也做得差不多了吧,快了。”
紀子洲嗯了一聲,蘇漫問,“你……”想問他是不是能一起吃飯,就聽紀子洲道,“走吧,一起吃飯。”
蘇漫立刻綻開了大大的笑臉,利索地收拾了東西,跑去停車場等他。
紀子洲下了樓來,蘇漫已經坐在自己的車裡了,兩個人還是一前一後,蘇漫先開車回自己家停車,然後上紀子洲的車。
她突然道,“你好久沒讓我練車了。”
紀子洲一愣,掛了P檔道,“你開?”
蘇漫連忙擺手道,“我的技術你又不是不知道。”
紀子洲笑道,“不好才要多練練,來吧。”
蘇漫想著,自己也真是會給自己挖坑,這是嫌他操練自己還不夠是吧?非自己湊上去,也是欠虐。
趁著一個紅燈,蘇漫問他,“你生日那天怎麼過呀?”
紀子洲靠著車窗在看風景,聽她這麼問,轉臉看向她問,“你要給我過生日?”
蘇漫紅了臉,嘟著嘴問,“不行嗎?”
紀子洲揉了揉她的頭道,“那天我要陪我媽,畢竟是母親的受難日。”
想不到他還是個孝子,蘇漫哦了一聲,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他道,“過生日不過提醒我又老了一歲,沒什麼好過的。”
蘇漫卻道,“但對我不一樣。”
紀子洲看了看她,並沒有說什麼。
他總是這樣,說話說半句藏半句,叫人猜測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他不能讓自己陪著過生日,蘇漫就在飯後拖著他去買了一個小蛋糕吃。
紀子洲看她吃得比自己還歡快,問她,“你就是藉口想吃蛋糕是吧?”
蘇漫衝他傻笑,這樣子,十分的純真。
她的唇邊落了一點奶油,紀子洲忽然湊近了她,吻了吻她帶著奶油的嘴角。
蘇漫完全愣住了,傻呆呆的看著他。
紀子洲卻道,“太甜。”
蘇漫看了看手上的小蛋糕,又看了看他,一時不知該繼續吃,還是該放下。
紀子洲問,“不吃了嗎?”
蘇漫呆呆搖頭。
隨後,他的手臂就攬過了她的腰,然後,他的唇,帶著他身上的雪松香氣,給了她更深的一個吻。
當這個吻結束的時候,蘇漫覺得紀子洲說的對,這個蛋糕的確太甜了。
甜到夢幻,甜到不真實。
週五這天下午,蘇漫在中心組學習之後,要作為第一個在處級班子面前上課的科長,給班子領導講幹部選拔任用。
臨上場前,她還是有些慌,不由得看向紀子洲。
可那個兩天前還吻過她的人,卻面色如常地坐在許峰旁邊,平靜地看著她。
臺下眾人都坐著,開始前,紀子洲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小蘇講完課後有提問環節,如果我們的問題你回答不出來,回家條例抄十遍,週一交給許書記。”
許峰在一旁聽了,拍手道,“這個好,讓小蘇也有點壓力。”
蘇漫這下更緊張了,心想她本來就很有壓力好嗎?
顧潔等人面前都放著列印出來的條例,一邊看著,一邊等著蘇漫上課。
蘇漫的PPT準備得很充分,不光是解說條例,還有不少的案例,顯然是花費了心思的。
姜妍等人一邊聽一邊還做了筆記,講課效果看起來還不錯。
蘇漫按照規定,在40分鐘內,把條例解說了一遍,等著在座各位領導提問。
鄭毅等人業務不通,自然問不出什麼,姜妍和顧潔都做過幹部工作,倒是問了兩個問題,蘇漫也都答出來了。
正要鬆口氣,紀子洲卻拿著條例提問道,“幹部任職公示的起算日從哪天開始?”
蘇漫愣住了。
條例裡面對此倒是沒有規定的,只有之前一個關於幹部提拔程式規範的檔案上有規定,然而那份規定她沒有拿上來,也沒有看到這麼仔細的程度,一般都是參照著用的。
她頓時卡殼,站在那裡道,“那個,我下去再研究一下。”
紀子洲挑眉道,“照本宣科。”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蘇漫覺得很難過,然而她也知道紀子洲就是這樣的,對她,他尤其的公私分明,絕不會有半分仁慈和偏袒。
許峰跟著道,“光會說不會用可不行啊,小蘇回家還是要加緊學習,按照會前說的,條例抄十遍,週一交給我。”
蘇漫只能應了聲好,先前的神采飛揚都沒了,只剩下窘迫和尷尬。
紀子洲看著她,如今的她,好像再也不是初遇時那個只會哭鼻子的女孩子了,現在,面對這些詰難,她似乎表現得越發坦然。
許峰收了材料道,“今天就這樣吧,散會。”
蘇漫收了東西,留在最後,要把連著投屏的膝上型電腦拿走,紀子洲被鄭毅拖著說話,眼角餘光落在蘇漫身上,蘇漫低著頭收拾完東西,抱著筆記本,路過他身邊,頭也不抬,走出了會議室。
條例雖然薄薄的一本,但是抄十遍,基本上手也廢了。
蘇漫回到辦公室,才允許自己懊喪一會兒。
他提出一個刁鑽的問題,自己就要像小學生一樣受罰,蘇漫覺得紀子洲是故意的。
週六是紀子洲的生日,蘇漫卻在家裡埋頭抄著條例,一直抄到晚上,手都快要斷了,才抄了一半。
她知道自己在賭氣,也知道,這種賭氣,紀子洲恐怕混不在意。
駱梓青問她在幹什麼,蘇漫沒好氣道,“抄條例。”
駱梓青很無語問,“為什麼?”
蘇漫說了經過,駱梓青聽著,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早就告訴過她,愛上自己的上司,尤其是紀子洲這樣精明現實的男人,只會苦了自己。
這個男人太愛惜羽毛,所以更要做出秉公持正的模樣來,在他們這樣的感情裡,受委屈的只會是蘇漫。
他沉默不語,蘇漫又抄了一會兒,感覺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駱梓青突然道,“我真希望自己在你身邊,可以幫你按按胳膊。”
蘇漫自己給自己捏手,聽到這話,覺得鼻子有點酸。
駱梓青還知道心疼她,可是紀子洲呢?冷漠的面孔,從無偏袒的對待,愛上他,真是愛了個寂寞。
她過了一會兒,嘆息道,“我這是在犯賤吧。”
駱梓青聽後,想笑又笑不出來,倒是嘴裡發苦。
在他看來,這份感情,只有放手一條路。
然而如果勸她放下這份喜歡,又顯得自己嫉妒心太過,小肚雞腸。
紀子洲還是按照往年的慣例,陪著父母去周邊短途旅遊。
這次是去浙西大峽谷,休息日,人也不少。
瀑布的水霧打溼了他的衣衫,水汽撲面,飛流直下。
可他無心自然的美景,而是不時拿出手機來。
明知蘇漫不會有一字一句的問候,明知道那小姑娘又在生氣,卻免不了去企盼,奇蹟發生。
那天說罰抄只是一句戲言,免得別人覺得他偏心,偏偏許峰這麼會來勁。
也是他的失誤,忘了許峰有多豬隊友。
這一天,發來生日祝福的人不少,就是沒有那個小姑娘。
早該知道會是這樣,他卻把蘇漫的訊息置了頂,哪怕只是翻看他們寥寥無幾的對話,也聊勝於無。
回到滬市的時候是週日傍晚,父母還問賀沁怎麼連著三年沒給他過生日了。
他想,賀沁即使當年結婚的時候,好像也沒給自己過過生日吧?
母親說想見見賀沁,紀子洲淡淡道,“她出差呢,在飛機上,事業重要,你就不要管了。”
父親紀愛軍在一旁,倒也不會說什麼,在他看來,是紀子洲高攀了賀沁,賀沁怎麼對他都是應該的。
紀子洲送了父母回家,越發想念蘇漫。
開車到她家樓下,打電話她卻不接。
蘇漫正在抄第八遍,這個週末就這樣泡湯了,讓她非常憤懣,看到他的來電,更是理都不想理,甚至想給他標記個騷擾電話。
她想,如果他給自己打三次電話,她就接。
可是,一邊抄一邊等,等了快半個小時,只等來他的一句話:我先走了,明天早上在外面開會,中午去找你。
蘇漫看著這條訊息,呵呵一笑。
這真是典型的紀子洲風格。
她想,她是不配讓他哄一鬨嗎?為什麼每次總是這樣,他由著他的心意,突然出現或者消失,在他心裡,自己到底是他什麼人了???
蘇漫費盡思量,想著如何能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不滿,又不顯得自己很在意他?
最後,過了一個小時,她回了他一個字:哦
甚至,刻意不打句號。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