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洲的唇帶著灼熱而滾燙的溫度,吻在了她的鎖骨、她的脖子、她的耳垂、還有她的頭頂,引起了她一陣陣的顫慄。

他的懷抱很堅實,蘇漫看著對面陸家嘴的璀璨夜景,聽著江邊的汽笛。

她覺得這一切太美,美得如同一場夢。

若不是嘴裡有他的氣息,她一定會以為,這不過是她的幻想罷了。

海關大樓頂上的四面鐘,敲響了午夜的鐘聲。

玻璃鞋掉落,公主變回了灰姑娘。

紀子洲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了電話,她聽見他說:“沒有,跟同事在外面。”

蘇漫眨了眨眼,被江風吹落了眼淚,等他掛了電話,她聽見自己說:“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紀子洲拉住了她,而她在人群的推擠中,甩開了他的手,毫不遲疑地順著遊人,漸漸消失遠去。

元旦一早,蘇漫躺在床上,外間是明媚日光。

冬日的早上,她開啟手機,沒有看到紀子洲發訊息來解釋昨晚的事情,這是他一貫的風格。

倒是駱梓青發來了一句:早安,新年快樂。

此刻,駱梓青站在浦東機場,母親和父親很早就在機場到達處等他了。

母親裴雯莉抱著一束花,看到他出來,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和笑臉。

父親駱奇疆也與他擁抱了一下,歡迎他回家。

車上,聊著工作生活中的一些趣事,母親看著兒子略有些憔悴的樣子道,“倒是成熟了。”

駱梓青笑道,“知道了,媽,你就說我老了就好。”

裴雯莉責怪道,“你老了我可不是進土裡了?”

駱梓青無語。

一整天拜會了各路親友,到了晚上,才看到蘇漫發來的訊息問,“你說,他到底對我是什麼意思?”

訊息是早上10點多發來的,而他忙了一整天,根本沒有看手機。

跟她的距離,驟然縮減了4000公里,此刻,他們相距不會超過5公里。

他站在父母家留給他的房間裡,看著這座城市熟悉的景緻,很想約她出來見一面。

他發訊息問:你在幹什麼?

蘇漫回覆:思考人生。

正想問她要不要見面,阮勝璋的電話就進來了。

剛接起,阮勝璋就道,“我知道你回來了,我在你家樓下。”

駱梓青嘆了口氣道,“阮阮,我們已經分手了。”

阮勝璋握著手機,堅持道,“我不管,我要見你。”

駱梓青道,“不必了,如果有需要,我會幫你的,有事情發我訊息就好,還在陪母親,先掛了。”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裴雯莉端著水果敲門,駱梓青開門,接了水果,又陪著母親在沙發上坐著,聊天到很晚。

蘇漫在發訊息說她和紀子洲的相處。

駱梓青看著,又怎麼可能不嫉妒?

他思考再三,回覆道:愛你的人不會捨得讓你猜疑和痛苦。

蘇漫看著這句話良久,最後,再沒有一字一句的訊息過來。

她內心很清楚,只是不願意面對,寧願自我催眠,也不願意清醒。

她已經窩在家裡一整天了,讓父母有些擔心。

周雅韻進了她房間對她道,“明天我和朋友約了去蘇州泡溫泉,你跟我一起去。”

蘇漫直挺挺地躺床上哦了一聲問,“又是相親啊?”

周雅韻道,“是啊,你事業進步了,倒是把婚姻也給我解決一下呢?!”

蘇漫抱頭。

周雅韻不由分說道,“明天早上7點出發,好好打扮一下。”

蘇漫只能慢吞吞起來,整理了東西,然後,早早洗漱睡覺。

第二天早上去到蘇州的時候才八點多,母親的朋友們在喝早茶。

那位人脈很廣的李阿姨已經給蘇漫介紹了好幾個了,但一次都沒成。

這次看到蘇漫本人,她再度苦口婆心對她道,“漫漫啊,你不能這麼挑的哦,現在婚姻市場啊,都是女孩子多,男孩子少,好的男孩子特別少,你年紀一點點上去了,自己要有點數的哦。”

蘇漫心不在焉地聽著,喝著面前的茶,剝著花生米。

李阿姨道,“本來今天你裴阿姨要來的,她兒子倒是不錯,幾年前就想給你介紹的呀,但是好像現在不在本市,估計也是有女朋友了。”

蘇漫點了點頭,繼續敷衍。

此時,駱梓青發來了自己的定位,居然是在滬市!

蘇漫一下子跳了起來,然而看了看這家茶館,才懊惱地發了個位置表示:我在蘇州。

駱梓青十分遺憾,他道:我週三走。

蘇漫看了看時間道:應該可以見面!

駱梓青含笑收了手機,雖然未來有太多不確定,然而,他真的很想見她一面,也很期待見面的那一刻。

可惜,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蘇漫陪著母親泡溫泉,週一回滬,想約駱梓青見面的,卻收到通知說,週二市組要來調研,普查青年幹部情況,讓各部門報後備幹部動態調整的名單。

由於之前人員調動,這項工作還未來的及上會,許峰要求週一晚上加班開黨工委會議。

蘇漫無奈,只能跟駱梓青改在週二。

然而週二晚上,卻是駱梓青有事不能赴約。

他這次回滬,一方面是彙報兩年來的對口支援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對接一個超大型的專案。

隨著文旅集團與岡南縣的合作深入,尕扎景區周邊也被帶熱了,不少頭部文旅企業也下注岡南,這次是又一家國有企業要來投資。

這個專案涉及兩個縣,阿則市政府也很關心,作為對口援建專案,投資方是滬市老牌的國資酒店集團,全球排名前三的大集團,滬市也把這個專案列為市級重點援建專案。

陳局這陣子身體不適,所以全權委託駱梓青負責,專案對接和落實情況要跟阿則市委彙報,也將是今後三年的重點工作,後續可能要交給下一批赴藏的援建隊了。

這天晚上,國企方面安排了盛大的簽約活動,滬市的合作交流辦、阿則市政府、本市相關政府領導都受邀參加。

簽約活動之後是一場晚宴,為了紀念滬市對口援建阿則市24週年,每年其實都有活動,只是今年有許多企業參加,辦的特別隆重。

今晚前來簽約的國有集團陳總裁同駱梓青父親駱奇疆是老朋友了,在晚宴上看到駱奇疆,倒是有些意外。

駱奇疆把駱梓青叫了過去,對陳總道,“家裡小兒也在阿則對口支援,陳總有機會還請多關照啊。”

陳總吃驚不小,拍著駱奇疆的肩膀道,“駱行長你可以啊,這你都捨得?”

駱奇疆擺手道,“孩子自己的選擇,已經去了兩年了。”

陳總豎著大拇指,直道佩服。

上一批的援藏隊成員,如今提拔的提拔,重用的重用,這一晚也到場了。

吳沛海今天也在受邀之列,他能受邀,完全因為駱梓青這次帶隊回來落實專案。

範武拉著市委組織部今天前來出席的殷副部長道,“我們梓青不錯哦,前幾天我還在央視新聞上看到他了。”

殷部長笑容可掬,對著駱梓青點頭道,“虎父無犬子,不愧是駱家的好兒郎。”

駱梓青很謙遜,躬身道,“我也是去學習的,收穫很多。”

吳沛海陪著,站在一旁,殷部長對他道,“你們Y區輸送了一個好苗子,不錯,Y區出幹部啊。”

吳沛海看著駱梓青笑道,“也是小駱自己努力上進,我們都為他驕傲。”

駱梓青聽著吳沛海言不由衷的話,淡定同他握手後笑道,“感謝吳書記給我機會。”

吳沛海銳利精明的目光在駱梓青身上掃了掃,又看向了別處。

駱奇疆過來了,要帶駱梓青去認識幾個朋友。

殷部長又誇了駱梓青幾句。

駱奇疆道,“小孩子你們就別誇他了,我跟他說了,不驕不躁,把剩下的一年幹好,功成不必在他。”

殷部長和範武等人都笑了,只有吳沛海敷衍地點了點頭。

散了宴席已經是11點了,駱梓青多次興起要去見蘇漫的念頭,可最後都按捺了下來。

他發了訊息告訴蘇漫,自己這裡的事情剛剛結束,估計見面得下次了。

其實一年時間彈指即逝,何況,如今蘇漫心裡住著一個放不下的人,他見了,又能如何呢?

有時候,錯的時間,不如不見。

駱梓青踏上回程的飛機時,蘇漫剛剛參加好區裡的會議出來,她問,“你走了嗎?”

駱梓青正準備關機,他回覆了一張飛機上的照片,一切已不需多言。

蘇漫十分的遺憾道:都沒機會見青哥真容,甚是遺憾。

駱梓青回覆了一張自拍照,高糊的側臉,比了一個剪刀手。

動作雖然老套,但是可以看出輪廓,是個颯爽青年。

蘇漫祝福道:一路順風,等你凱旋。

駱梓青笑著道:謝謝。

蘇漫和李晶晶上次約了吃飯,最後被紀子洲叫走,十分匆忙,讓李晶晶有些遺憾。

兩個人都沒來得及好好說話。

於是這天晚上兩個人再度相約,去吃網紅餐廳。

排隊很長,在一家新開的商業中心的一樓,對面是一家高階的五星級酒店,酒店門口停著許多豪車。

其中一輛車上下來的女人蘇漫覺得很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女人扔了鑰匙給侍者,給了小費,進了酒店。

酒店門前,許多豪車來來去去,一輛白色的帕傑羅在其中毫不起眼,可是車牌和上面下來的人,蘇漫異常熟悉。

蘇漫想起來了,前面那輛保時捷上下來的,不就是紀子洲口中的前妻嗎?

兩個人如此湊巧一起出現,不是約會還能是幹什麼?

那麼,自己到底是他什麼人呢?

蘇漫很清楚這段感情不會有結果,可是卻不願意面對。

李晶晶見她臉色不好,問她,“你怎麼了?”

蘇漫搖了搖頭,強顏歡笑,藉口道,“沒什麼,就是想起下午被領導說了兩句。”

李晶晶戳了戳她道,“你呀,就是不爽快,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腫,該懟就懟,做人就是要痛快!”

蘇漫聽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行,姑奶奶你說了算。”

紀子洲進了酒店的行政酒廊,賀沁說自己也是剛到,點了一杯酒,意圖很明顯。

紀子洲道,“一會兒我給你叫代駕。”

賀沁道,“這裡新開,我朋友是集團董事。”

紀子洲看著她,淡淡道,“你的朋友的確都非富即貴。”

賀沁撇了撇嘴,她道,“可是他們都不及你。”

紀子洲挑眉看著她,笑道,“我比不上那些有錢有勢的,我只是個普通人。”

兩個人元旦去了一次J省,陪著她的父母,紀子洲和她自從離婚之後,一直只有在這種家庭聚會的場合才會共同出席。

私下裡,他們都對彼此的私生活從不干預。

當然,他也聽說了,她和她那位後來的情人,已經斷絕來往了。

紀子洲和賀沁維持表面的體面,是為了偶爾得到賀鵬程這裡的支援,但他也希望賀沁找到更好的歸宿,這樣,也免得兩個人繼續這樣毫無意義的糾纏不休。

不過是彼此利用的關係,何必弄得好像情深似海?不管是最初,還是後來,他們之間都沒有什麼感情可言。

當他如今越發明白自己對蘇漫的感情之後,理智已經漸漸稀薄,甚至有時候想過憑著一時衝動,就這樣跟蘇漫一直走下去。

可是現實卻有太多的桎梏,不小心平衡,最後只會落得一個玉碎的下場。

他喝了一口面前的檸檬水問她,“今天找我為了什麼事?”

賀沁笑了笑,湊上前來,擺著嫵媚妖嬈的姿態道,“你們這裡一塊HY-331地塊轉住宅用地了?”

紀子洲握著杯子道,“你訊息倒是靈通。”

賀沁道,“我也是剛知道的,我不是有做地產的朋友嗎?他讓我幫忙牽牽線。”

紀子洲扯了扯嘴角問,“男的女的?”

賀沁問他,“你在意?”

紀子洲看著她,摩挲著手上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賀沁不耐煩了,敲了敲桌子道,“說話呀,行不行?”

紀子洲道,“你的朋友太多,如果是那種不可靠的朋友,這種線牽了有意思?地產行業又不是沒有門檻的,能拿下這種地的,自己沒有資源?還需要我一個小老百姓幫他牽線?你到底什麼目的,說吧。”

賀沁盯了他一會兒,生氣道,“你就是不想幫忙是嗎?”

紀子洲道,“不是。”

賀沁等著他繼續解釋,可他卻沒有下文了。

每次跟他說話的時候,說到最後就是這樣的,賀沁問,“跟我說話不耐煩是吧?”

紀子洲皺了皺眉道,“你想我做什麼,就直說。”

賀沁盯著他,她問,“我要什麼你不清楚嗎?”

紀子洲也看向她,同她對視。

她的神情永遠是趾高氣揚,盛氣凌人的。

紀子洲道,“這件事我真的幫不了你。”

賀沁氣壞了,咬著牙,哼了一聲,拿了包就走。

紀子洲叫了服務生過來結賬,又獨自坐了很久。

最後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上的杯子,起身拿了外套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