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奇疆來看望駱梓青,是一趟私人行程。
裴雯莉去年十月來看了一次駱梓青後,回去不時同他說起,兒子那裡條件艱苦,做母親的,見不得兒子吃苦也是正常。
駱奇疆自己當年也吃了不少苦,在他看來,條件苦不算苦,只要駱梓青在那裡幹得成事業,有成就感,那便不是吃苦。
文旅集團那筆貸款,他是親自審批的,也看了申請資料,知道自己兒子幹得不錯,他也很為駱梓青驕傲。
所以,趁著兩會後稍有閒暇,他特地請了5天探親假,過去看望駱梓青。
駱奇疆低調,這次是自己一個人去往岡南,沒有讓任何人陪同。
裴雯莉聽說他要去,於是提前結束了去德國的交流,夫妻直接在拉薩相聚。
駱梓青一年半沒有見過父母了,於是同查旺請了假表示父母來探望,要去接站並陪同幾天。
查旺現在簡直離不開駱梓青,但家人前來探望這種事,他必須批准,還讓縣委辦主任安排了縣裡的一個司機,幫著駱梓青開車,讓他帶著父母去拉薩轉轉。
駱梓青婉拒了查旺安排的司機,畢竟駱奇疆身份特殊,他並不希望一家人相聚,反而惹出點閒話來。
從駱梓青記事起,駱奇疆就配有司機,也有秘書。
其實,秘書和司機這種身邊人,反而是最難相處的。
太近了,怕他們藉著名頭狐假虎威,太遠,又怕對方心生嫌隙,無事生非。
駱奇疆最信任的司機只有一個,就是駱梓青經常麻煩他幫忙給蘇漫送東西的那位小哥,姓張。
小張當年是一名偵察兵,比武冠軍,卻被上司陷害,逼得他吃了處分,提前退役。
原本是人生無望了。
恰巧駱奇疆與他的父親曾是同窗,得知之後,直接招了來做自己的司機。
由於為人可靠,工作勤勉,駱奇疆走後,安排了他擔任採購經理。
他知恩圖報,也經常幫著駱奇疆處理私事。
查旺見駱梓青拒絕了安排司機,便又問他,“我在拉薩有幾個同學,要不要讓他們幫你安排一下接待?”
駱梓青於是道,“父母假期有限,他們更想來尕扎景區看看。”
查旺連忙道,“來岡南更好,到時我和曲培,就我們倆,請他們吃飯。”
查旺盛情,駱梓青不便推卻,感謝了一番之後,就收拾了東西,請司機幫忙開車,去阿則接父母。
駱奇疆和裴雯莉從拉薩坐火車到阿則,駱梓青已經提前到了火車站。
裴雯莉看到駱梓青,一剎那落了淚來。
她一邊掉眼淚,一邊撫摸著駱梓青的臉頰道,“憔悴了很多。”
駱梓青一米八五的大高個,被一米六的母親大人哭著摸臉,不由得眼裡也泛了淚光。
的確太久沒有見到父母了,其實他也很想念。
還是駱奇疆安慰著裴雯莉,攬住了她的肩膀道,“先上車吧,路上慢慢說。”
駱梓青為父母提了行李,上了車,駱梓青開車,裴雯莉和駱奇疆坐在後座,這一路百餘公里,倒是有時間好好說說話。
駱梓青說了說這一年半的情況,駱奇疆問,“你們區裡來看過你嗎?”
駱梓青道,“去年政協來過一次。”
駱奇疆心裡有數,便道,“幹工作不是為了給誰看。”
駱梓青應了一聲。
裴雯莉又說起去年十一來看他的事,駱梓青也很遺憾當時沒有見到母親。
一路上三個人說著話,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倒是開得順順利利。
岡南的住宿條件有限,最好的酒店不過三星,頂級的商務套房也不過是普通四星酒店高階房的標準,唯一一點好處是面積大,一個套房180多平,佔了頂樓的半層。
裴雯莉卻不在意自己住哪兒,這次帶了兩大箱的東西,要給駱梓青送去。
駱梓青於是又帶著父母去自己的宿舍,這次出門前,他倒是把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免得母親再為他擔心。
裴雯莉道,“還打算幫你收拾收拾呢,你倒好,自己打掃得挺乾淨。”
駱梓青笑道,“所以我說我這邊條件挺好的,上次只是太亂了。”
駱奇疆倒是沒說什麼,由著裴雯莉忙進忙出,他同駱梓青站在一旁,駱梓青拿了上次請蘇漫幫忙做的特刊給駱奇疆看。
駱奇疆認真地一頁一頁翻看,雖然嘴上不說,心裡也是為駱梓青驕傲的。
先前文旅集團的方總與他聚過一次,特地帶了夏總一起,夏總說起駱梓青在岡南的表現,交口稱讚,直說駱梓青行事穩重,少年有成。
裴雯莉給駱梓青的宿舍添置了不少東西,一一擺好,又給他們同來的援藏隊員也帶了德國買的補給品。
駱梓青拿去分發了一圈,幾個在家的隊友過來同駱奇疆夫婦打招呼,大家其樂融融的,見他們氛圍很好,裴雯莉也放心了,還感謝了他們對駱梓青的關照。
晚上,查旺打來電話,說他和曲培在縣裡最好的飯店包房,要給駱奇疆夫婦接風。
駱奇疆讓裴雯莉取了給查旺等人的禮物,由縣裡的司機接了過去。
兩邊見面,查旺一看駱奇疆夫婦的舉止氣度,就知道非富即貴。
先前早就聽說駱梓青家境不俗,但看駱奇疆夫婦的模樣,只怕不僅僅是不俗了。
駱梓青為兩邊做了介紹,駱奇疆神情謙和,同查旺握手道,“感謝您對梓青的照顧,他平日做的不當之處,給您添麻煩了。”
雖然駱奇疆說這番話的時候,姿態擺得很低,但查旺感受到了那種久居高位者的壓迫感,官員天生的敏銳性讓他猜測,恐怕駱奇疆的身份要比他高很多。
查旺滿臉堆笑道,“梓青很好,您二位家教好。聽說您是從北京過來的,一路辛苦,所以我對梓青說,一定要讓我來安排,為你們接風。”
駱奇疆微笑著說添麻煩了。
兩邊落座,上了酒和菜,駱奇疆讓裴雯莉把禮物取了來。
分別是兩枚把件,帶籽皮的羊脂白玉。
這禮物一看就很貴重。
駱奇疆道,“你們照顧梓青,我們夫婦很感激,前陣子我去新疆出差,在當地買的,一點心意,還請笑納。”
查旺平日就喜歡收集這些,其實是愛不釋手,曲培也是識貨的,一看這出手,就知道駱奇疆夫婦頗有實力。
如此一來,兩個人倒是更好奇駱奇疆的身份了。
駱梓青看出了他們的好奇,便道,“父親是高階金融分析師,經常到全國各地出差,給一些銀行做金融情況分析,我母親是編劇,有過一些作品。”
裴雯莉一直是用筆名發表作品,其實是知名度極高的金牌編劇,尤其擅長主旋律題材的電視劇創作。
她道,“這陣子在寫改革開放的題材,有機會,我也要寫寫西藏建設發展的故事。”
查旺一聽,連忙說失敬,舉著杯子敬了他們夫婦。
兩邊一起吃飯,駱奇疆夫婦都是各自領域的精英,場面應酬自然不在話下。
駱梓青陪著不時同查旺和曲培敬酒,一場飯吃得賓主盡歡。
結束了接風宴,查旺讓駱梓青這幾天好好陪父母,工作上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送了父母回賓館,駱梓青又陪著聊了會兒天,直到母親又舊事重提,問起他的個人情況,駱梓青才招架不住,表示時間很晚了,明天要帶他們去看尕扎景區,需要早睡,逃回了宿舍。
裴雯莉見駱梓青對個人問題避而不答,嘆了口氣,駱奇疆笑道,“何必管這麼許多,這種事情就是要等時機成熟,一切順其自然吧。”
駱梓青從賓館出來,走回家的路上,山風呼嘯。
他心裡倒是記掛著蘇漫,撥了語音過去,雖然斷斷續續,可只要聽到她的聲音,就足夠慰藉嚴寒。
他問,“你的車怎麼樣?”
蘇漫等了半天終於等到他的訊息,便道,“還行吧,等你等到現在,本來都打算睡了。”
駱梓青還以為她有事,忙問,“怎麼了?”
蘇漫道,“沒啥,就是感覺聽不到你的聲音,擔心你。”
聽她說出這番話,駱梓青的心變得柔軟,他道,“今天我爸媽來了,我們領導給安排了接風。”
蘇漫倒是為他高興,她說,“那可真好,你應該很久沒有見他們了吧?是不是很開心?”
駱梓青道,“很感動,但也有點愧疚。”
蘇漫嘆了口氣,安慰道,“青哥,我想他們一定是為你驕傲的,連我都因為有你這樣的網友而驕傲呢。”
聽著她的話,駱梓青笑了,他問,“驕傲什麼?”
蘇漫道,“理想崇高。”
駱梓青大笑,卻道,“說得我都要英勇就義了。”
蘇漫道,“誰說一定要犧牲了,無私奉獻也算。”
駱梓青道,“不算無私。”
蘇漫卻道,“私的比例不高,可以忽略不計。”
兩個人笑著聊天,一直到駱梓青回到宿舍,才晚安道別。
次日,駱梓青陪著父母去尕扎景區看了一圈。
裴雯莉被這藏地深處的美景深深震撼了,如碧玉一般的湖泊,壯闊的冰川雪峰,充滿藏族風情的扎布寺,世外桃源般的村落,雖說是一個景區,卻是由好幾處景點串聯而成的。
駱梓青道,“過兩年來的話,文旅集團新建的酒店就能正式營業了,以後住宿和配套會更好。”
裴雯莉道,“現在這種保留了原始風情的美也是不可複製的。”
駱奇疆卻道,“老百姓要吃飯,地方也要發展,關鍵是如何兼顧。”
這也是駱梓青與文旅集團的團隊一直在研究和探討的問題,他們都希望未來尕扎景區是既有獨特風情的,保留原始生態的,又能有充足的配套和成熟的商業,這其實是十分兩難的。
裴雯莉一路上拍了許多照片,駱奇疆問了景區的運營和建設情況,知道駱梓青花了不少心血,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給予了支援。
父母來看望了這一趟,倒是讓駱梓青更確信自己當下做的是對的。
得到了父母的支援,也讓他終於放下了愧疚,更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並不是一件錯事。
同蘇漫聊起這些,蘇漫道,“你很幸運啊,你父母都很支援你。”
駱梓青微笑說是。
當週六,蘇漫的車修好了,她剛提了車,母親大人來電錶示,“我們戲劇院組織了一個婦女節的活動,有一場非遺文化體驗課,你也一起來吧。”
母親大人是不會突然這麼心血來潮的,想來估計又有相親物件也要去,大概是母親大人姐妹的兒子之類的。
對於她這位超25歲的大齡剩女,母親大人十分操心,偏偏她自己看上去對婚姻大事毫不上心,讓母親大人只能自己對她的婚姻大事上心了。
去到活動地點,居然是在城隍廟那邊的一個茶樓,據說也是他們越劇院的一個分院。
蘇漫也偶爾陪著母親聽聽越劇,但是她沒什麼天賦。
週六下午,到場的人不少,蘇漫跟著母親,被引薦給一位據說是鋼琴家的年輕男子,叫衛浩澄。
蘇漫一看就是個軟妹子,對方卻頗具藝術氣質,兩家母親將孩子湊去了一堆道,“今天是體驗包小籠包,你們倆一起去吧。”
兩位母親大人坐下喝茶聊天,孩子們被打發去了一邊。
蘇漫穿上了白色的廚師服,戴上了高高的廚師帽,再看衛浩澄,本來滿滿的藝術家氣質,穿上這一身,竟有些呆萌。
蘇漫噗嗤一聲笑了,惹來了對方的白眼。
她摸了摸鼻子道,“那啥,抱歉了,被抓來拉郎配。”
衛浩澄道,“被迫營業嘛,我懂。”
沒想到這位鋼琴家挺有意思的,他的手一看就是彈鋼琴的手,白皙修長。
蘇漫道,“就別浪費了你一雙好手了,還是我來吧。”
衛浩澄道,“你是不是傻?”
蘇漫無語道,“你才傻。”
衛浩澄道,“我們彈鋼琴的就是手指靈巧,所以包得好看。”
說完,就看他拿著幫廚擀好的麵皮,捏了12個褶子出來。
蘇漫一臉敬佩。
然後,努力捏褶子,不過技術似乎的確不太行。
兩個人算是同齡人,倒是聊得挺開心,兩家的母上大人帶著慈愛的目光看過來,都是滿臉笑意,一臉希望他們玉成好事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