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4點了,紀子洲給蘇漫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問,“有空嗎?上來一下?”

蘇漫其實本來有些失落,明明看著他的車中午開了進來,卻是沒有什麼機會去見他,想問問他沒事吧?卻又羞於啟齒。

現在好了,聽到他的聲音就有些高興,知道自己這樣真是荒唐,卻難以自控。

她揣著本子上樓,紀子洲的辦公室門微微開著,裡面是王雅楠。

王雅楠道,“行了我知道了,我會跟公安那邊聯絡的,領導,您還有什麼吩咐呀?”

蘇漫聽著王雅楠很隨意地跟紀子洲說話,顯然兩個人關係很好,有些吃酸,更是羨慕。

不知道她有沒有可能也跟他這麼熟絡?

不過想想也是沒可能。

對紀子洲的敬畏大概刻入骨髓了。

蘇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告訴自己嫉妒是不對的,然後敲了敲門。

紀子洲看到她,對她道,“進來吧。”

蘇漫問,“方便嗎?”

王雅楠起身道,“我已經彙報好了,插了個隊,你來吧。”說完拿著手上的材料出去了。

蘇漫坐在紀子洲對面問,“領導,有何吩咐?”

紀子洲想問她,難道她不明白自己遞衣服給她的用意?還是她以為,自己只是把她當一個下屬在隨意差遣?

他並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尤其是衣服,但他給了她,她難道沒有什麼察覺嗎?

可話到嘴邊,他卻開不了口。

嘆了口氣,他問,“上午怎麼是你來?”

蘇漫如實回道,“陳主任說他去接信訪物件了,所以讓我去。”

紀子洲哦了一聲。

紀書記可真是一名稱職的話題終結者。

蘇漫看著紀子洲,等著他佈置工作,紀子洲抽了一份材料,剛想說什麼,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紀子洲接了後道,“好的,我馬上過來。”

蘇漫說不上是輕鬆還是失望,剛要拿過他手上的材料,紀子洲卻抽手道,“算了,再說吧。”

蘇漫於是也匆匆忙忙站起來,跟他道別先走了。

回家路上,蘇漫回想這一天,當時紀子洲制服刀疤賴的颯爽英姿,他遞過衣服那一刻她的心潮起伏,還有看到李悅緊跟他時候的微酸醋意。

她很清楚自己對紀子洲的感情很不一樣,帶著朦朧的曖昧,和淡淡的喜歡,還有難以割捨的依戀。

紅燈路口,車載電臺裡在放著《曖昧》,“曖昧讓人受盡委屈,找不到相愛的證據……”

紅燈轉綠,蘇漫啟動車輛,緩緩穿行在這座城市傍晚的霓虹之中,路邊牽手的人,此刻相愛,又能愛多久呢?

於感情之事,總是期待太多,而現實骨感,她到底是沉迷在對他的幻想裡,還是真實的喜歡這個人呢?

街燈迷離,情感撲朔,一切沒有答案。

紀子洲被政法書記嚴偉明叫去參加一場飯局,在飯局上,遇到了辦事處主任宋偉。

嚴偉明問宋偉,“小宋啊,我們子洲在你這裡,你們相處還好嗎?”

宋偉一愣,這番話一出,遠近親疏一聽就明白,他顯然沒想到紀子洲跟嚴偉明關係也很好。

他點頭道,“當然,紀書記是能人。”

紀書記這個稱呼,本身就很生分。

紀子洲知道嚴偉明的用意,大概也是聽說,宋偉在街道和徐光陽不合,未免宋偉針對自己,特地來給他站站臺。

紀子洲於是舉著杯子,對宋偉道,“宋主任,工作上還靠您支援,我敬您。”

宋偉與他碰了杯,倒也沒有再多聊。

在座還有幾個其他部門的領導,紀子洲也熟悉,逐一敬酒。

酒過三巡,宋偉舉著杯子走過來對紀子洲道,“子洲啊,我跟你還不夠熟悉,你可要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敬你。”

紀子洲放低了杯子,同他碰了碰,表明了謙卑的態度。

宋偉很滿意,對紀子洲道,“雖然我知道你跟徐書記感情好,但我跟徐書記關係也不錯,今後還請你繼續支援啊。”

紀子洲微微笑了笑,點頭應了聲。

張琳的電話來了,紀子洲走出去接了電話。

張琳問,“你今天又跟老嚴吃飯了?”

知道張琳的訊息一貫靈通,嚴偉明身邊的人為了巴結嚴偉明,沒有人會得罪張琳,還不時幫忙放哨。

雖然嚴偉明在官場上說一不二,對下也是十分嚴格,標準很高,但偏偏對張琳沒有辦法。

張琳經常對紀子洲說,“老嚴那就是吃我,就是寵我,就像我就是想見你,是一個道理。”

紀子洲每次聽了都只是笑笑,從不回應,從不拒絕,但也絕不主動,無非陪她去買買東西,吃個飯什麼的。

他對張琳道,“我知道了,今晚我送他回去。”

張琳哼了一聲道,“你最近好像不太跟著老嚴了嘛。”

紀子洲淡淡道,“沒有的事,領導今天一個電話,我不是就到場了嗎?”

張琳問,“那看來是在躲著我了?”

紀子洲道,“沒有。”

他看著面前餐廳走廊上的掛著的油畫,混亂的線條,深沉的色調,眼中沒什麼情緒。

宋偉此時也走了出來,看到他在那裡站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洲啊,怎麼在這裡站著?”

紀子洲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後對張琳道,“我知道了,一會兒我給你回電。”

張琳看著通話結束通話,生氣地砸了枕頭,撲在沙發裡。

紀子洲回身對宋偉道,“抱歉,領導,剛剛接了個電話。”

宋偉原本一直覺得紀子洲比較傲慢,對他也冷冷淡淡,讓他挺不爽的。

所以他之前也借了幾個由頭,刁難過紀子洲幾次。

但今天飯桌上,紀子洲的態度倒是不錯,讓宋偉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之前苛刻了。

回到酒桌上,嚴偉明對紀子洲道,“子洲啊,這邊幾位局長主任都敬過了嗎?”

紀子洲於是又端了分酒壺和酒杯過去敬酒,跟著嚴偉明的這幾個部門一把手也都見過紀子洲,城管執法局局長道,“子洲不錯,有前途,早上在菜場門口徒手製敵,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紀子洲笑著說謬讚。

公安今天也來了兩位,其中一位沈政委道,“子洲當年可是我們公安學院的優秀畢業生,比武冠軍,所以不是被我們賀——”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身邊另一位領導打斷了道,“行了,喝酒,哪兒那麼多廢話。”

沈政委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嚴偉明坐在主位看著他笑道,“是啊,喝酒,看來子洲還是年輕啊,還能徒手製敵,我當年也能負重十公斤,拉練十公里,現在不行咯。”

沈政委連忙道,“領導,您現在日理萬機,鍛鍊只能當做業餘消遣,我敬您。”

宋偉是第一次跟嚴偉明吃飯,還有些摸不清狀況。

到了此時,他也看出來了,紀子洲似乎背景很硬,並不是他聽聞的,只是靠著徐光陽起來的。

結束了飯局,宋偉還想拉著紀子洲去敘敘話。

可是紀子洲卻抱歉道,“一般都是我送嚴書記回去,今天他們政法委的辦公室主任沒來,我這邊已經叫了代駕,要送嚴書記到家才行。領導,您看這樣行嗎,等過完十一,我來安排地方,您定範圍,我跟您單獨彙報工作詳情。”

這番話說得很恭敬,宋偉終究也不是那種心眼很多的人,於是點頭答應之後,就放紀子洲走了。

今天嚴偉明喝得不多,紀子洲叫了代駕過來開車,自己陪在副駕駛座。

嚴偉明道,“子洲啊,聽說你跟宋偉關係不怎麼樣?”

紀子洲道,“他對我有些誤會。”

嚴偉明點了點頭道,“宋偉是個老實人,上面也有人關照著,你自己明白。”

紀子洲應道,“我知道。”

嚴偉明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也很看好你,但有時候啊,別人會覺得你太清高。”

紀子洲看著兩邊不斷掠過的街景,心想,自己早就已經沾染了世俗的銅臭味,哪兒還有什麼清高可言?

不期然想到了蘇漫。

那個女孩子,才是他心裡的明月光。

但是嚴偉明這麼說了,他當然不可能去反駁,便道,“我知道了,領導提點得是。”

送了嚴偉明到家,紀子洲幫他提著今天組局的老闆準備的禮品上樓。

嚴偉明進了門,紀子洲把東西遞給了張琳。

張琳抱著嚴偉明,目光卻望向他,他微微一笑道,“書記今天喝得不多,東西我放在這裡,嫂嫂多擔待。”

張琳用唇語道,“明天中午。”

紀子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著她無聲的邀約,卻是古井無波。

張琳挑了挑眉。

紀子洲過了會兒才點了頭,擺了擺手道,“走了。”

望著這個男人孤高的背影,張琳扶著嚴偉明問,“你呀,今天怎麼這麼晚?”

嚴偉明笑,摟著她的腰,關了門。

馬上要過國慶了,可活卻不見少。

週三收到了一個防汛堤改造工作的會議通知,上面寫著平安條線負責人參加。

陳克拿著通知來找蘇漫,他說最近是重要節點,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沒空開這個會,他們辦公室也沒個副科長,就讓蘇漫參加。

通知是平安辦的一個男孩子叫小方的,拿過來給蘇漫的。

蘇漫臉皮薄,接了下來問小方,“需要我做什麼嗎?”

小方道,“這種會一般就是陪一陪而已,沒什麼事兒的。”

蘇漫於是放了心,在本子上記下了這檔事。

臨到節日,來訪的也都多了起來,今天小馬和管盛達各自在接待,此時又來了一個上訪人,蘇漫只能自己頂上。

在信訪辦呆了這些日子了,蘇漫也漸漸有些明白了這項工作的職責,就是聽清楚居民的訴求,然後發單子給職能部門,督促他們解決問題。

今天這位來訪者,提出的問題是小區的體育設施距離他家太近了。

他家是老式的小區,晚上體育設施變成了居民聚會的空間。

甚至到了深更半夜,還有醉酒之人的大聲吵嚷,言語也不堪入耳。

而他家孩子已經初二了,明年要上初三,是 學習的關鍵時刻。

這些體育設施的設定,讓他們家不堪其擾,還影響到了他孩子的學習和休息,所以他強烈要求街道把體育設施搬走。

對方說話有點不客氣,蘇漫也習慣了。

這些來訪人都是氣勢洶洶的,但只要不影響到她的個人安全,倒是無妨。

只是在信訪辦呆久了,看到的都是負能量,難免心情不好。

接待完,把單子發給了文化中心,回到辦公室,她擺弄著桌上的桌花在發呆。

紀子洲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蘇漫情緒低落的樣子,他問,“怎麼了?”

蘇漫還沒有從呆愣中回神,無意識地朝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紀子洲有點心疼,他問,“很累嗎?”

蘇漫強撐著精神,站起來道,“今天接待了好幾批,還行。”

紀子洲看了看時間,下午3點,他道,“走吧,跟我出去辦事。”

蘇漫連忙振作精神,拿了手機和鑰匙,紀子洲道,“你等我一下。”

過了不久,他拿著手機和車鑰匙下來,開著門道,“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停車場,還是蘇漫開紀子洲的車,名曰:實訓。

紀子洲設了導航路線,到了目的地,是在一個小道上的一家老房子。

“開進去。”紀子洲道。

這個門有點小,蘇漫拉了兩把,堪堪把車開了進去。

紀子洲道,“車技還有待提高。”

蘇漫紅著臉嘟噥道,“我有自知之明的好吧,所以我開的是mini呀。”

進了門,那路更難開了,是個小型的園區,車停的亂七八糟,只剩下一個很小的停車位。

看出了蘇漫的為難,紀子洲揉了揉她的頭髮,告訴她如何看參照線。

車位比較窄,紀子洲的車大,蘇漫很擔心停不進去,緊緊握著方向盤,生怕把領導的車給蹭了。

看著她這個樣子,紀子洲突然覺得逗她挺開心的。

讓她下了車,兩個人換了位置。

紀子洲坐上駕駛座,單手打了兩把方向,一下就進了側方位。

蘇漫還能說什麼呢?這男人簡直帥呆了。

見她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紀子洲也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