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聞言,不禁一怔,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似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嚴肅清與謝飛花對視一眼,也沒催促,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等著。

不多時,老者回過了神,這才朝二人點了點頭。他顯然無心隱瞞實情,只是如實相告:“此處便是‘姚家大宅’,唉,造孽啊……”

一提起“姚家大宅”,老者不禁唉聲嘆氣,滿臉愁容。

嚴肅清聽老者的語氣,便也感知出了一二,於是立於一旁,並不言語。謝飛花見老者模樣,也知是提起了老者的傷心事兒,也沉默不語。與其繼續追問老者的傷心事,不如靜待後文來得更加明智一些。

老者重重嘆了口氣後,繼續說道:“唉,我曾是姚家的家丁。只是事發之前,恰有了家室,老爺憐愛,便贈了銀兩,允我出府。怎奈離開不過月餘,便發生瞭如此……如此慘絕人寰之事……”

老者說起往事,不禁老淚縱橫,“老爺一家,待人和善,如此良善的人,怎就遭了此劫數啊……”

老者越說越傷心,謝飛花不免動容,於是輕撫著老人的背,寬慰道:“老人家,您別傷心,傷了身體就不好了。”

老者這才抹了抹了淚,平復了心情後,說道:“此處雖已成廢墟,但我念著舊主之恩,每日皆會來看上一看,逢年過節前來再來祭拜一番,也算是盡我這老僕的一點兒心意吧……”

嚴肅清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後,問道:“敢問老人家,姚家算是大戶人家,難道真無遺屬了嗎?”

老者顯然未曾料到嚴肅清會有此一問,臉上不禁現出警惕的神情:“公子何出此言?”

老者情緒上的變化,無疑引起了嚴肅清與謝飛花的注意。

“只是問上一問,並無他意。”嚴肅清試圖打消老者的顧慮。

“二位公子還是早些離開此處的好。看二位打扮,應是外鄉人,不知此地風俗。入夜時分便家家閉戶,無人外出。‘姚家大宅’更被視為‘不祥之地’。二位公子可別在此沾染了什麼‘髒東西’,到時丟了性命,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老者一下變了臉色,發了狠話,顯然是在答非所問,嚇唬嚴肅清與謝飛花二人。

老者越是這般隱藏,嚴肅清與謝飛花二人便更加篤定其中定有“貓膩”。

二人辭了老者,擇了一處酒樓,在二層臨街的位置坐下,點了幾個小菜,正好用些午膳。坐定後,便開始閒談了起來。

“這事兒倒是愈發‘有趣’了。”謝飛花摸著下巴,望著酒樓外,喧囂的街景說道。

“有趣則罷,就怕事情並不簡單。”嚴肅清拿起桌上茶壺,為謝飛花斟了一杯,穩穩當當地放在了他面前,隨後再給自個兒斟了一杯。

嚴肅清似乎早已習慣照顧謝飛花,謝飛花不禁彎起了眼角。他拿起嚴肅清為他斟的茶,喝了一大口,這才開口調侃起嚴肅清:“嚴兄,可是怕了?”

嚴肅清見謝飛花一臉壞笑,不禁抬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又調皮了。”

謝飛花“嘿嘿”一笑,也不說話。

嚴肅清抿了口茶,見近旁無人,這才輕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唉,怕定是不怕的。只是皇命在身,這等麻煩事兒,怕會耽誤時間。”

謝飛花心內一動:“確是不好。想這事情也是一兩日能夠解決的。不如我們儘早上路吧,別耽誤了正事兒。”

嚴肅清見謝飛花有些包了,不禁莞爾:“你也不必替我太過擔心。事情已然挑起,若是此時放手,怕也無法全身而退,倒不如再等等看。”

“可是……”

嚴肅清拍了拍謝飛花的手背,安撫他道:“無妨,我自有分寸。”

謝飛花與嚴肅清相識時間雖不長,但卻是知曉嚴肅清的性子的,聽他這麼說,不禁真的放下心來。

“好,聽你的。”

嚴肅清笑了笑:“嗯,放心吧。”

“二位客官,上菜咯!”店小二將飯菜一一擺放在桌上,“不知二位客官,還有什麼需要嗎?”

店小二一臉諂媚的笑容,畢從嚴肅清與謝飛花二人的裝束上來看,定是貴介公子無疑,自是要招呼好,好多得幾個銀兩。

“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謝飛花顯然未給店小二獻殷勤的機會,揮了揮手便將其打發走了。

“接下來做何打算?”謝飛花問道。

嚴肅清順手為嚴肅清夾了一塊“東坡肉”放於碗裡,打趣道:“我嗎?我就打算先吃飯。”

謝飛花先是一怔,而後不禁露出了笑顏。

謝飛花見嚴肅清並不擔心,此事也想不出什麼頭緒來,於是乾脆也不再多想,將這麻煩事兒先擱置一旁,決定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反正遲早會有結果,他便同宮“奪頭鬼”比一比,看誰先沉不住氣,按捺不住,露出馬腳。

“去,別掃了本大爺的雅興!”

嚴肅清與謝飛花正在用膳,突然樓梯處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嚴肅清背對著樓梯處,不禁回頭掃了一眼,原來是一富貴公子,吃多了酒,正在甩酒瘋。

二人掃了一眼,便回了頭,也不理會,只是繼續用著膳。事不關己,無需介懷。

“嚴兄,這筍尖甚是鮮嫩,你嚐嚐。”說著,便又為嚴肅清夾了一筷子菜。

嚴肅清隨謝飛花之言,撿了根筍尖放入口中,不禁點頭稱讚道:“嗯,味道確實鮮美。想來是山野生長之物,在京都可就難尋了。”

“嗯,一會兒上街看看,買一些帶著。”

“快,就坐這兒,給大爺我彈上一段,彈得好,有賞!”醉酒的富貴公子拉著一名抱著琵琶的女子在鄰桌坐下。

女子背對著嚴肅清與謝飛花坐著,不稍一會兒,一陣清雅的琵琶聲傳來。

謝飛花笑語道:“這配著琴音用膳,倒顯得頗有情/趣,愈發雅緻了。”

嚴肅清笑而不語。

“彈得不錯!來,陪本大爺喝一杯。”

“唔……咳咳……”女子還未來得及拒絕,便被一旁的公子硬拽著灌了一杯,不禁咳了起來。

“來來,再喝一杯!”

“這位爺,我不擅飲酒……”女子擺著手拒絕道。

醉酒的富貴公子正在興頭上,怎會放過這名女子。他一把將女子攬在懷裡,死死扣著她的肩,手持酒杯就要灌。一旁的家丁見自家公子人玩得盡興,竟跟著一齊起鬨。

“唉……”謝飛花不禁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筷子。

“呵呵,看來‘謝大俠’又要打抱不平了。”嚴肅清揚著嘴角,調侃起謝飛花。

“想安生用個飯都怎麼就這麼難呢?”話音剛落,謝飛花眉眼一彎,手裡的茶杯便飛了出去,硬生生地打在了醉酒公子右手手腕上,“哎呦——”一聲,醉酒公子疼得手一鬆,手中的酒杯便“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打碎了。而謝飛花飛出的茶盞,竟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鄰桌的桌面上,杯中還盛著謝飛花未飲完的半杯清茶。

“好功夫。”嚴肅清笑著誇了一句。

“多謝誇獎!”謝飛花朝嚴肅清擠了擠眼,小聲地回了一句,這才開始搭理被他打中的那撥人。

“啊,不好意思,一時手滑。”謝飛花站起身,抱歉地撓了撓頭。

那醉酒的公子哪會就此放過謝飛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你小子不要命了?”

“公子哪兒的話,我可是惜命如金之人,怎就不要命了?”謝飛花掏了掏耳朵,一臉未將對方放在眼裡的模樣。

“臭小子,本大爺今兒就廢了你,看你如何囂張!嗝——”醉酒公子話還未說完,便先打了個酒嗝。

“哈哈哈……”謝飛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這位公子,佳釀雖美,還是勿要貪杯的好啊~~”

“噗……”一旁的嚴肅清忍俊不禁地輕笑了出來。謝飛花這不能喝酒還極為饞酒的“酒鬼”,竟還好意思教訓別人。

謝飛花聽見了嚴肅清這邊的動靜,於是轉過頭來,一臉委屈地對嚴肅清說道:“嚴兄,可否不拆我的臺?”

嚴肅清立馬正襟危坐,做了一個“你請”的手勢,保證自己不再多言語。

“本大爺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來人啊,給大爺我廢了他!”醉酒公子徹底怒了,大手一揮,身邊的家丁便一轟而上,將謝飛鴻花團團圍住。

二樓的其他來客,見此陣勢,皆怕“殃及池魚”,便一個個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跑開了,瞬間,整層二樓只剩下了嚴肅清這一桌與鄰桌帶來之人。掌櫃得知二樓出了事兒,帶著店小二便上了二樓,見二樓劍拔弩張的架勢,連忙臉上堆笑,對著醉酒公子道:“吳少爺,別動氣,別動氣。今兒您在這兒隨便吃,都算在小的賬上……”

“滾!”這被掌櫃稱為“吳少爺”的醉酒公子,並不領掌櫃的情,而是一把將掌櫃推開,掌櫃一個踉蹌,一把扶住了一旁的欄杆,“再不滾,連你一起打!”

“滾,滾,這就滾!”掌櫃連忙帶著店小二,連滾帶爬地下了樓。

這“吳少爺”是“姚家村”首富吳天恆的獨子,從小被嬌寵慣了,仗著家裡有錢,已成了“姚家村”一霸,一般人皆惹不起。當然,謝飛花、嚴肅清並非“凡人”,自是不將其放在眼裡。

那名被吳少爺硬拉上來的女子,正抱著琵琶,站在臨街的欄杆處,一臉驚恐的表情,身子由於害怕,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公子,小心……”女子雖然害怕,但還是忍不住提醒謝飛花道。

謝飛花對那名女子笑了笑,掃了一眼圍住自己的那群小嘍囉,勾了勾手指:“一起上吧,早些解決,我也好陪嚴兄用膳。”

【小劇場】

嚴肅清:“就愛沾花惹草。”

謝飛花:“都是他們主動的……”

嚴肅清:“嗯?”

謝飛花:“本閣主只對嚴大人‘主動’~~”

嚴肅清:“本官記住了,謝閣主可得說話算數,今晚便看你的了。”

謝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