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少卿看著好像挺不高興的……”

謝飛花對嚴肅清說道。

嚴肅清撇了撇嘴:“他習慣了。”

謝飛花桃花眼一彎,捂著嘴輕笑了兩聲。

嚴肅清一眼便看見謝飛花纏著紗布的手指,不禁皺了眉:“怎麼弄的?”

謝飛花見嚴肅清正盯著他的傷手,連忙將手往背後一藏:“不小心刮破了,不妨事兒。”

嚴肅清抿唇不語,如果只是不小心劃的,謝飛花又何須要將手背於身後不讓他看?擺明了在掩飾些什麼,可謝飛花不想說,嚴肅清也不好再追問,只能皺著眉,不說話。

謝飛花見嚴肅清眉頭緊皺,急忙轉了話題:“那個,我今日在外邊聽著些傳聞……”

“嗯?”

嚴肅清果然不再關注謝飛花的手,謝飛花暗暗鬆了口氣,便將今日在“繡坊”裡聽見的傳聞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嚴肅清。

嚴肅清點了點頭:“有所耳聞。”

“你也聽說了?”

“嗯,今早剛聽聞。”

“看來謠/言傳得甚廣……”

“是。對了,你對露凝香可有了解?”

嚴肅清突然轉了話頭。

謝飛花聞言,先是一怔,而後便明白了嚴肅清的意思。這謠/言若不是大理寺之人傳出,便是涉案人員傳出。現關押人的涉案人員僅露凝香一人,而宋成明的貼身小廝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事為宋氏“家醜”,宋家人自是不會外揚,那思來想去,露凝香的嫌疑便大了許多。

謝飛花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不瞭解。不過可詢問白牡丹看看。”

嚴肅清點頭:“有勞。”

“舉手之勞。”

白牡丹與案子無關,而事先衙役對露凝香已做過調查,得到的資訊價值不大。嚴肅清若再派人打探,想來查出的資訊也不會有所改變。還是由謝飛花代勞更為妥帖,說不定能有什麼新線索。

“報!”

一名衙役匆忙朝嚴肅清奔來,行禮道:“稟大人,屬下剛查獲此冊子,請大人過目。”

嚴肅清接過衙役呈上的冊子,書封上《花下鬼》三個大字頗為引人注目。嚴肅清皺眉讀完了冊子裡的內容,目光一凜:“此冊為何人所書?又由何處所印?”

“稟大人,此冊子乃是民間私印,查不到源頭。屬下今日奉大人命調查市井傳言一事,在西街查獲一私賣禁/書的小販,所販書中便有這小冊子。問其來源,只說是從柳家村柳家巷甲117處所購,再查柳家巷甲117,早已人去樓空,只留一空屋。”

嚴肅清眉頭深鎖:“可查出何人所賃?”

“不曾。屬下問過屋主,此屋已荒廢許久,屋主也一直未曾整修,房子破舊不堪,有坍塌之危,不曾想竟會有人私自使用。”

“柳家村”前身是個亂葬崗,葬的皆是無人認領的無名屍。前年秋,朝廷下令整治,才將亂葬崗整頓一新,成了今日的“柳家村”。可當地人皆忌諱“柳家村”前身是個亂葬崗,覺得此處風水不好,過於陰/邪,便不願意在“柳家村”安家落戶。只有一些家境清貧的人家,知“柳家村”地價便宜,才在此地落了戶,“柳家村”也漸漸有了些煙火氣。但即便如此,“柳家村”依舊人煙稀少,村頭村尾的人家,加起來也不過十來戶,還都聚在村中/央一處地界。其餘皆是些破屋爛地,無人打理。想在這一年見不到幾個人影的村落裡,無聲無息地藏個人,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繼續查!”嚴肅清面沉似水,“著個畫師,依那小販所述,畫出販書人人象,貼告示懸賞緝拿。”

“是!”

衙役領命,即刻轉身去辦。

“可予我看看嗎?”

謝飛花指了指嚴肅清手裡的冊子。嚴肅清點了點頭,便將冊子遞給了謝飛花。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謝飛花接過冊子時,指尖輕擦過嚴肅清的手,嚴肅清心內一動,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謝飛花翻看著手中之冊,冊子刊印得極為粗糙,內容也可圈可點,但冊子裡所記載的便是宋成明的案件詳述,還直接使用了當事人的名諱與身世,完全不做任何掩飾。只是中間新增了幾大篇幅低/俗情節描寫,使一樁人命案子,變成了宋大公子的香/豔/情/史,而故事終章,與宋大公子進行最後一次歡/愛的花姐兒,成了抵命的冤/死/鬼,作者還發出一番感慨,感嘆世道不公,替花姐兒鳴不平。

謝飛花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案發至今不過五日,便已謠/言漫天,傳得沸沸揚揚,所謂“三人成虎”,只怕如此傳下去,信的人會越來越多,反倒橫生枝節。

這頭嚴肅清與謝飛花陷入沉思,那頭太師宅邸中,一本《花下鬼》靜靜放在桌上,宋太師已氣得砸了手裡的茶盞,身子微微顫抖著:“好你個嚴肅清,敬酒不吃吃罰酒,竟用這般下作手段,羞/辱本官,本官與你勢不兩立!”

宋太師剛遭嚴肅清拒絕,今日便出了這《花下鬼》的私印小冊,時機如此湊巧,怎能不令宋太師起疑?

京都突地起了陣大風,地上的沙塵皆被吹了起來,原本晴朗的天,驀地覆上了一層濁/色。

“唔……”

謝飛花抬起手,擋住這突來的妖/風。

嚴肅清見狀,也抬起手,衣袖下垂,乍看之下像是遮了自個兒的面,實際卻是為謝飛花擋住了揚起的風沙。

不出片刻,風便過去了。

嚴肅清放下手,謝飛花卻猝不及防,被沙塵迷了眼。謝飛花半閉著左眼,抬手便要揉眼睛,嚴肅清一把裝住謝飛花的手:“別揉。”

謝飛花聽話地放下手:“難受。”

“我替你吹吹。”

“嗯。”

嚴肅清右手輕柔地覆上謝飛花的眼,頭慢慢貼近,輕輕吹氣,謝飛花“騰”地紅了臉,嚴肅清吹得認真,未曾發覺。

“好點兒了嗎?”嚴肅清放了手。

謝飛花連忙低下頭,遮掩著臉上的紅暈,搪塞道:“嗯,好了,好了。”

謝飛花低著頭,使勁閉眼又睜開,眼角泛了紅,淚水無聲無息地滴了下來,順勢將眼中的濁沙給排了出來。

這一系列動作,謝飛花皆是低著頭,偷偷而又迅速地完成的,以免讓嚴肅清發現他紅起的臉龐。

嚴肅清看不見謝飛花此時的神情,聽謝飛花說好了,便覺得真的沒事兒了,待謝飛花重新抬起頭時,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顯然恢復了正常,嚴肅清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訊息遞到了,謝飛花便要告辭了,畢竟在衙門前逗留也不太好。

“那我先走了。”

謝飛花對嚴肅清說道,不知為何,心內又有些不捨。

“嗯。”

嚴肅清卻只是點了點頭。

謝飛花堪堪轉身,剛想離開,便被嚴肅清一把抓住:“等等!”

“好!”

謝飛花本就不想離開,嚴肅清一拽他,他就猛地轉過身,結果嚴肅清手下用力,兩相疊加,謝飛花直直栽進了嚴肅清的懷裡,當即一枝利箭“嗖”地一聲從謝飛花耳邊擦過,刺穿了衙門前的鳴冤鼓,嚴嚴實實地紮在了上頭。

謝飛花心內一驚,從嚴肅清的懷中抬起頭,正好對上嚴肅清冷凌的眼神,二人對視一眼,便知對方所思,正想去追,卻聽一聲嬌喝傳來:“喲喲喲,清天白日的,你倆抱得恁緊,也不怕瞎了別人的眼呢?”

二人聞言,連忙放開手,拉開了距離。

此嬌喝的主人,便是“百花樓”的主人白牡丹。謝飛花連忙正色,轉過身,正要與白牡丹理論,便見白牡丹身後跟著一群鶯鶯燕燕,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步三搖地往“大理寺”門前扭來。

這一群風/情無限的妙/齡少女打打鬧鬧地當街走過,自然吸引了無數目光,有些好奇心強的路人,還跟在這群女子身後,一併朝著“大理寺”湧來。

嚴肅清與謝飛花對視了一眼,二人皆是一頭霧水。

謝飛花當即上前,對白牡丹說道:“這是做甚?”

白牡丹立在“大理寺”門前,雙手叉腰:“來同官府說理呀。”

“說理?”

謝飛花疑惑地反問了一句。

“是呀,咱們是來替露姐姐出頭的!”

“對,為露姐姐撐腰!”

“對對,快放了露姐姐!”

一石激起千層浪,少女們開始嘰嘰喳喳地吵嚷了起來。

嚴肅清眉頭緊皺,從這些女子們的對話中,他大致瞭解了情形。

衙門前的騷/動引來了無數圍觀,衙役們也傾瀉而出,將白牡丹一行人全擋在了衙門之外。謝飛花站在石階上,被衙役們圈在了內,看著像是被劃歸到了“大理寺”範圍,可偏偏他又離白牡丹最近,謝飛花瞬間有種裡外不是人的感覺。

白牡丹打量著謝飛花,又看了嚴肅清幾眼,來回掃視著,面上神色意味深長,謝飛花如芒在刺,不得不佯裝鎮定:“老貨,把話說清楚了!”

“老貨?你叫誰‘老貨’?!”

白牡丹收回打量嚴肅清的眼神,如炸了毛的母/雞一般,一蹦三尺高,指著謝飛花,氣勢洶洶,好像立馬便要衝上來與謝飛花打一架似的。

衙役們隔開了炸毛的母/雞…白牡丹與謝飛花,謝飛花便順勢而上,悠然地回道:“叫的就是你!一把年紀了,還敢讓慼慼喚你妹妹,還要不要臉了?”

“老孃我風華正茂,別說妹妹了,女兒我都當得起!”

“呸,不要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隔著衙役吵了起來,嚴肅清默默地扶了扶額,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

【小劇場】

謝飛花:“揉揉就不疼了。”

嚴肅清:“不是抱抱嗎?”

謝飛花:“那再加個抱抱。”

嚴肅清一挑眉:“不夠。”

謝飛花小臉一紅:“那,那要怎樣嘛……”

嚴肅清欺身壓上:“花花,懂的。”

謝飛花:“唔……輕,輕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