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

謝飛花邊說邊挑了條廚房裡最乾淨的襜衣,走到嚴肅清身後,自然地為他系起了繫帶。

當謝飛花的手環過嚴肅清的腰時,嚴肅清的身子立時僵了片刻,這樣的舉動是否太過親暱?也是第一次有人為他系襜衣,嚴肅清著實不清楚此時應該做何反應,只聽著謝飛花對他道:“手抬起來些。”便下意識地按著謝飛花的吩咐做了。

待襜衣繫好,嚴肅清才看似一臉平靜地對謝飛花道了聲謝。

謝飛花倒是不如嚴肅清想得多,行動皆是下意識去做的,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為人系襜衣,舉手之勞罷了,便未有過多想法。

謝飛花從懷裡掏出記下的桂花製作步驟,整平了便要攤在灶臺上,好讓嚴肅清一同學習。誰知嚴肅清卻將紙收了起來,遞還給謝飛花:“不用這個,我會做,你幫著打下手便可。”

謝飛花桃花眼登時亮了起來:“你會?”

嚴肅清邊檢視謝飛花備好的材料,邊道:“嗯,父親是個讀書人,只會讀書、教書,為了不餓肚子,便只能我來做。慢慢的,會做的吃食便多了。”

嚴肅清說的簡單,但謝飛花卻不免聽得有些心疼。

謝飛花自幼便在錦衣玉食的環境里長大,別說做飯了,連廚房也從未進過。今日做這“桂花糕”,還是謝飛花生平第一次踏入廚房地界。這製作方法也是他花了大價錢,從“五昌齋”大廚手裡買來的,畢竟京都“五昌齋”以糕點聞名天下。早知嚴肅清會制這桂花糕,他也無需花這冤枉錢了。

所幸謝飛花有錢,最不心疼的便是銀子,心裡想想,便也就作罷了。

嚴肅清挽起了袖口,謝飛花隨嚴肅清動作,也挽起了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臂及修長的雙手。這雙手一看,便知從未沾過“陽春水”。

“先把砂糖溶了吧。”嚴肅清對謝飛花說道。

“啊哈?”

嚴肅清看著謝飛花一臉迷茫的模樣,瞬間語塞,而後還是耐著性子對謝飛花解釋:“先取一個乾淨的碗來,將白砂糖倒入碗中,再加入適量水攪拌,直到砂糖融化,看不見明顯顆粒為止。”

聽明白的謝飛花當即應了聲好,便開始行動。他取來了洗淨的大碗,將砂糖開了口,便往碗裡倒,整整倒了滿滿一大碗。

正在倒糯米粉的嚴肅清,餘光瞥見謝飛花倒好的糖,當即變了臉色:“住手!別倒水!糖多了!”

嚴肅清及時制止了即將在糖碗里加水的謝飛花。

“多了嗎?我看著挺合適的呀……”

嚴肅清放下糯米粉,拿過糖碗:“多了,太齁。”

謝飛花砸巴了下嘴:“唔,那便倒一些出來吧。”

謝飛花喜愛甜食,對於他來說,糖再多也不會膩,但既然嚴肅清說了,他這不會制糕的門外漢,自然是乖乖聽話的。

嚴肅清本想倒出一半多的糖,可想起謝飛花喜愛吃甜,便留下了大半碗的白砂糖,加了水,慢慢攪拌了起來。

謝飛花連忙接過碗:“我來我來,這個活兒我還是會做的。”

嚴肅清也不同謝飛花爭,便將碗交給了謝飛花,重新調配麵糊去了。

配好了粉與水,嚴肅清便開始將面抓勻了,結成小塊的便用手掐碎,額前掉了一捋碎髮,嚴肅清下意識地抬手去弄,結果臉上沾了白麵,也未曾發現。

謝飛花一抬眼,便看見嚴肅清沾著白麵的大花臉,不禁“噗嗤”一下笑出聲。嚴肅清素愛乾淨,又習慣板著臉,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沾了白麵,著實不搭,反差的模樣令謝飛花笑開了眉眼。

謝飛花放下手裡的碗,踱到嚴肅清面前。嚴肅清不解地看著一臉笑意的謝飛花,謝飛花自然地抬起手,用衣袖擦著嚴肅清面上的白麵:“‘大花貓’!”

熟悉的玉蘭香夾雜了些許桂花的香氣,撲面而來,嚴肅清卻未躲開,而是走了神,想來謝飛花也用桂花水沐了浴,這味道怪香的……

待謝飛花擦去了嚴肅清面上的白麵,嚴肅清才驀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多謝。”

謝飛花的笑僵在了臉上,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舉動似乎有些親暱過了頭,嚴肅清退後的那一步,像是對謝飛花的拒絕,瞬間拉開了二之間的距離,謝飛花尷尬地笑了兩聲:“不客氣。”

謝飛花雖然心裡清楚他與嚴肅清之間的關係,談不上好,但被這般明顯地拒絕,還是有些不好受。

嚴肅清自是不知那下意識地舉動,傷害到了謝飛花,只是覺得原本還頗為愉悅的氣氛,瞬時降至了冰點,謝飛花離他的距離似乎又拉遠了許多。

嚴肅清皺了皺眉,只是低著頭默默做著手上的事兒,不再言語。

“唔,好甜!”

沉默得如一潭死水般的廚房,因謝飛花突然一句發自肺腑的讚歎,而重新有了些許人氣。

嚴肅清轉過頭看向謝飛花,只見謝飛花拿著攪拌糖水的勺子,砸巴著嘴,桃花眼裡泛著光彩,嚴肅清心下了然,原來謝飛花飲了手裡糖粒融化的糖水。

“嚐嚐?”

謝飛花獻寶似的將手裡的糖水捧到嚴肅清面前,已然忘了片刻前嚴肅清剛傷了他的心。

嚴肅清看著謝飛花手中那融了大半碗白砂糖的糖水,又掃了眼謝飛花那流光盈盈的桃花眼,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好。”

謝飛花當即舀了勺糖水,抬手便遞到了嚴肅清的唇邊。嚴肅清不禁一怔,謝飛花方才剛用了這把勺子試糖水吧……

謝飛花顯然忘了這茬,嚴肅清不知為何,竟也不想提醒,便一歪頭,就著謝飛花的手,飲下了這甜到發膩的糖水。

“如何?”

嚴肅清生生忍了想皺眉的衝動,違心地點了點頭,讚了聲:“不錯。”

謝飛花得了嚴肅清的誇,樂得眉開眼笑,又舀了勺糖水飲了下去,嚴肅清眼睜睜看著謝飛花將他剛用過的勺送入口中,不知為何,唇邊竟不自覺地延了笑,還抬手輕點了下謝飛花的額頭,語氣略帶寵溺地道了聲:“‘小饞貓’。”

話音剛落,二人如遭雷擊一般,堪堪僵直了身子,臉上的笑意皆成了驚愕。

立時,二人各退一步,而後同時轉頭,一個看左,一個看右,氣氛是說不出的詭異。

“咳,糖,糖水……咳,好了……”

謝飛花輕咳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想裝出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的樣子,結果話裡的磕巴直接拆穿了他的偽裝。

“生火吧。”

嚴肅清也是強裝鎮定,佯裝未曾聽出謝飛花的異樣,冷靜地吩咐道。

謝飛花自是忙不迭地放下了那碗惹禍的糖水,拾掇柴火去了。

嚴肅清看著忙進忙出的謝飛花,不知為何,總覺得謝飛花像一團火,不時便撩他一下,都快把嚴肅清給點著了,這偌大的廚房,都顯得偪仄了起來。

終於,在謝飛花還未點著嚴肅清卻快將廚房點著之時,嚴肅清當機立斷,及時將謝飛花“請”出了廚房。

待謝飛花出了廚房,嚴肅清這才鬆了口氣,禁不住用衣袖抹了把額頭上的薄汗,抹完後又愣了愣神,怎覺得自個兒這個“潔癖症”像是被謝飛花給治好了?他嚴肅清何時用袖子抹過汗?亂了亂了,全亂套了……

嚴肅清帶著亂了的心緒,將桂花糕放進了鍋裡,蓋上了蓋子,似乎也將這滿腔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也一併壓在了鍋內……

一踏出廚房,便有小廝對嚴肅清拜道:“謝公子請主子去荷亭內一敘。”

嚴肅清聞言,點了點頭,本想揮退小廝,轉念一想,又對小廝吩咐道:“盯著火頭,小火慢蒸,兩刻鐘後起鍋,便來喚我。”

“是。”

小廝應了聲,便進了廚房,盯著鍋灶去了,嚴肅清則徑直往荷花亭方向步去,一拐彎,便看見謝飛花在亭內等他的身影。

嚴肅清不禁駐了足,透過花葉出神地望著謝飛花纖瘦的身影,心頭“突突”地跳動著,竟莫名地紅了臉。

直到謝飛花有了動作,嚴肅清才回過神來。他不禁抬手扇了自個兒大嘴巴,低罵了聲:“你這是在發什麼痴!”

這一嘴巴下去,嚴肅清總算回覆了常態。他邁著穩健的方步,進了荷花亭。

謝飛花抬首,一見嚴肅清的面,桃花眼便彎成了新月:“桂花釀,可要嚐嚐?”

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嚴肅清,一見謝飛花這雙瀲灩的桃花眼,徹底又亂了心神,心臟跳得像在擂鼓,嚴肅清費了好大勁兒,才使面上神情一如往昔般冷漠,看不出任何波瀾。

嚴肅清也不回話,只是撩袍在石桌旁坐下,謝飛花也不介意嚴肅清不回他的話,畢竟嚴肅清一向話少,他既然在石凳上坐下了,便是用行動表明了態度。謝飛花當即為嚴肅清斟了杯酒,嚴肅清低首,只見酒杯內飄著些許桂花瓣,帶著淡淡幽香,煞是誘/人。

再一看謝飛花面前,果然還是擺著一杯花茶,只是將花材全換成了桂花,淡黃/色的桂花配著紅彤彤的枸杞,也別是一番風情。

嚴肅清抿了口謝飛花為他斟的桂花釀,桂花香氣覆著酒香,飲著倒也應了“桂花釀”的名兒……

“如何?”謝飛花眨巴著桃花眼,望著嚴肅清問道。

嚴肅清放下酒杯,斟酌了片刻:“這混了桂花的‘秋露白’,味道還是頗為別緻的……”

【小劇場】

謝飛花:“即便沾了粉,還是如此英俊!”

嚴肅清:“夫人天生麗質。”

謝飛花:“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