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區。

趙偉此時還在蕭溟邊上照看著,而其餘幾位導師卻顯得悠然自得,在庭院之中信步閒遊。

這種打理的井井有條的院落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非常的賞心悅目,特別是那滿園各種各樣的藥草,它們散發出淡淡的清香,讓人有種精神為之一振的感覺。

李煬走到樹下,順手從樹上摘下來一顆雷櫻果咬了一口,一陣細微的噼啪聲伴隨著他咀嚼的動作響起。

方陌羽原本正在撫摸著站樁上面的刀痕,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吸引住了目光,他扭頭說道:“李兄,這些可都是幾位學子的辛苦栽培之物,我們還是儘量不要輕易擷取為好。”

李煬卻不以為意,口中含糊不清地回應道“老方別這麼拘謹,不過就是一顆小小的雷櫻果而已,到時候回贈幾顆丹藥作為置換不就行了。”

說罷,他將口中的果肉嚥下肚去,盯著手上的雷櫻果端詳片刻後,又看著雷櫻樹說道:“奇怪,單從這顆雷櫻果的品質判斷,此樹少說也有兩百多年的樹齡了,蕭溟他們是從哪裡弄到的?”

在藥田邊蹲著的寧宸惘聽到這話,接著後面說道:“不僅如此,這裡的霧霜藤和紫月根可都是有著五十年以上年份的珍品。

其他那些相對較為普通的星光蕨、銀竹葉之類的草藥,其生長年限也起碼將近三十年,甚至我在那邊角落還看見了快百瓣的血蓮花,那種罕見之物看的我都有些意動了。”

方陌羽微微眯起雙眸,右手輕輕一抬,只見從他的指尖瞬間射出一股凌厲無比的刀氣,直直地擊在了站樁之上。只聽得幾聲清脆的聲響過後,站樁上赫然留下了幾道深達數寸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方陌羽淡淡地開口道:“或許這是他們本身就有的,或許從藏瓏閣兌換而來,甚至還可能從萬民街那邊交易得來。這些事情並不在我們的管轄範圍內,所以還是不要過多追問的好。”

李煬看了一眼那站樁上的幾處刀痕,微微搖頭說道:“蕭溟的天賦很高,僅僅缺席幾日課程,以他的悟性與能力,想要將所缺失的部分迅速補齊並非難事。實在沒有必要特意在此處單獨留下幾處刀意,給他領悟。”

方陌羽面無表情地從一旁的樹上摘下一顆雷櫻果收了起來,接著才說道:“這是補償。”

“你說是便是吧。”

李煬見狀,倒也並未繼續與之爭論下去,方陌羽既然心甘情願給予這般好處,那自然是他個人的事情,自已無權干涉太多。

他隨後環顧一圈,表情詫異的說道:“不得不說,此地的精品確實為數眾多。而且我單看這些藥草的擺放方位,就知道其中大有講究。

那些被放置在一起的藥草,要麼彼此之間不會產生任何不良影響,要麼就是能夠相互促進生長、加快成熟速度的種類。

甚至就連這棟府邸的陣法也做出了相應的調整,這手筆可不小,難道是請幡陣閣那邊的人過來幫忙了?”

提到府邸陣法這一點,寧宸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最近好像還真的發生過一件和這個有關的事情。

就在他剛想提起那件事情的時候,突然之間,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般,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西側的天空。

寧宸惘無奈的說道了一句:“我似乎知道是誰準備的這些,馬上你們就能看到了。”

就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只聽得一聲轟然巨響傳來。雲夢區外圍的陣法,又一次被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蠻橫地撕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口。

一道身影從那個洞口中一閃而過,狂亂而又暴虐的氣息再度降臨,一如往昔那般霸道絕倫。

只不過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這股氣息此次降臨之時,相較於前次更多出了幾分輕柔。那道身影在落地的一瞬間便止住了衝勢,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府邸中央的空地之上。

“見過張閣主。”

在場的所有導師們見到這位不速之客後,紛紛面色一凜,不敢有絲毫怠慢,動作整齊劃一地低下頭去,畢恭畢敬地向著來人行了一個大禮,並齊聲問候道。

但張琴慧對於眾導師的殷勤舉動卻是視若無睹,只是隨手將手中拎著的臉色蒼白如紙的兩人隨意丟在一邊。

隨後她心念一動,磅礴浩瀚的精神力瞬間噴湧而出,宛如一張無形的大網迅速朝著四周擴散開來,幾乎瞬間便鎖定了蕭溟的方位。

下一刻,只見她腳步輕輕一邁,整個人竟如同穿越虛空一般,眨眼間就跨越了數百米的距離,直接出現在了趙偉的身旁。

趙偉反應也很快,立刻站起身躬身行禮,言辭懇切地說道:“此次真是有勞張閣主費心照看蕭溟了,學生在此感激不盡。”

張琴慧神色淡然,只是輕輕應了一聲,接著便準備伸手去探查一下蕭溟的身體狀況。然而就在這時,她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麼異樣一般,猛地轉頭,轉過頭直勾勾的盯著趙偉看。

趙偉還以為是看的自已後背,頓時疑惑回望著,結果完全沒看到其他人。

他剛想開口詢問,就聽張琴慧眉頭微凝的問道:“你,融合了天道碎片?前些日子我所感知到的那股天道氣息,莫非就是因你而引發的?”

剛剛趕來的幾位導師眼皮一跳,暗暗在心中感慨,果然每一閣的閣主都絕非等閒之輩,這都過去了好些天了,居然還能夠從趙偉的身上察覺到如此細微的異常之處。

趙偉沉默片刻,點點頭說道:“是,是我。”

張琴慧見狀,原本緊蹙的眉頭稍稍鬆開了一些,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變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隨後才緩聲道:“那東西既是一件好事,卻也是一樁禍事。它固然可以讓你多掌握一些常人難以企及的能力,但與此同時,對於你周邊環境的監管力度也必然會隨之大大增強。

我底下有個弟子也有一個,每當我著手開展一些實驗時,總會喚她過來,讓她站立於一旁靜靜地觀察著,以此來藉此試探一下天道對於我所研發的東西監管力度究竟如何。

如果一切並未出現任何異常狀況,那就意味著我們所研究出來的那些東西能夠毫無顧忌地被直接應用到實際當中。”

張琴慧目光轉向躺在床上的蕭溟,忽然有些失笑的說道:“你們兄弟兩真有意思,一個全身上下都在和天道對著幹,另一個卻相當於天道的眼睛,立場如此相沖,但彼此之間的感情卻是相當深厚。”

聽到張琴慧接二連三地提及“天道”這個詞彙之時,此刻身處現場的其他幾位導師無一不是噤若寒蟬,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特別是曾經親身經歷過類似場景的雲子琦以及寧宸惘二人,此刻更是神色緊張無比,雙眼死死地盯著窗外的天空,似乎深怕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會因為一時的不悅便直接親自降臨於此間。

趙偉也只是苦笑應對,絲毫不敢對這件事再多發表半句言論。

“差點忘了你不方便說這些,這個給你。”

說著張琴慧忽然拿出掏出了兩個小巧玲瓏的物件丟了過去,趙偉趕忙伸手接住。

待他定睛一看,發現手中是兩枚通體呈現出黑紫色澤石戒,並且仔細觀察之下,還能看到在這兩枚石戒的內壁之上,雕刻著一圈不起眼的字元。

張琴慧伸出左手,手腕處赫然戴著一隻與剛剛丟擲的石戒質地相仿的手鐲。

她輕笑道:“我給你的這個東西只有一個功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遮蔽天道的窺探。如今的蕭溟暫時還無法徹底掩蓋自身的異常之處,所以你們兩個最好都帶上這個戒指,如此一來,也可避免彼此之間相互產生影響。

不過有一點我可得事先提醒你,如果是你自已主動去釋放或者爆發那天道碎片所蘊含的氣息,那麼這戒指所能起到的效果就會蕩然無存。所以我勸你行事的時候還是謹慎一些,莫要太過莽撞衝動才好。”

本來趙偉並不想無緣無故地收下這份厚禮,畢竟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他還是懂的。然而當他聽完張琴慧這番話後,心中不禁猛地一震,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手掌,內心怦怦直跳。

一直以來,趙偉都自認為絕非那種貪圖蠅頭小利的市井小人。可是眼前的這件寶物,對於他而言實在是非常的需要。

張琴慧注意到趙偉臉上那難以掩飾的驚喜之色時,眼底不禁流露出一抹滿意的神情。她就知道對方應該拒絕不了這個禮物,這樣一來日後她想借用蕭溟的時候也能方便不少。

周邊導師對視一眼,有人忍不住出聲問道:“張閣主,這個……”

張琴慧當即打斷說道:“你們就別想了,這只是個仿製品而已,其功效僅能遮掩凝元境以下的修士。原品就是這個手鐲,這還是前幾年我從邪教‘逆’那邊奪過來的。”

其他人一聽,頓時就熄滅了這個心思,張閣主雖然性格火爆了點,但從不說假話,她說不行那就一定不行。

此時的張琴慧不再理會旁人,而是再次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蕭溟的身上。

從先前聊天到現在她的精神力才堪堪滲透進了蕭溟精神防護的表層,看來得加點力度才行。

“墨竹簫。”

隨著一聲低語,張琴慧身邊忽然泛起層層白霧虛影。這些虛影如煙似霧,緩緩流動著,同時一個青墨色的竹笛凝聚在她的身前。

“奏,清平樂。”

那原本模糊不清、難以分辨形狀的白霧虛影瞬間發生了變化。它們竟逐漸匯聚成一片茂密的竹林模樣,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

就在這時,一陣悠揚而平和的簫聲悠然響起。

簫聲婉轉空靈,猶如天籟之音,絲絲縷縷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眾人只覺眼前景色一變,恍若置身於一座寧靜的竹林小屋裡。四周翠竹環繞,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讓人感到無比愜意和放鬆。

思緒漸漸變得遲緩,原本緊張焦慮的情緒也如同被春風撫平般,變得平和安寧起來。包括蕭溟體內的精神,其湧動頻率也驟然放緩。

張琴慧掐準這個時機,精神力滲透的速度驟然變快幾分,很快便侵入到蕭溟經脈所在之處。

忽然,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張琴慧的眼睛微微瞪大,正在吹奏的簫聲也在一瞬間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奏,落花吟。”

隨著一聲輕喝響起,原本悠揚平和的曲調猛然間發生了變化。剎那間,眼前那片幽靜的竹林瞬間轉變為漫天花瓣飄散四處飛揚。

每當花瓣與在場的某個人輕輕觸碰時,就會瞬間化作點點閃爍的星光,並如同受到吸引般徑直融入那個人的體內。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清新的力量湧入腦海之中,先前那種思維遲緩的狀態退去,當即紛紛醒過神來。

張琴慧抬手對著蕭溟的方向一指,大部分花瓣便朝著那邊匯聚而去,隨後她迅速的撤回了自已的精神力,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情況,似乎有點難辦了啊……

一旁的趙偉用手扶著額頭,努力讓自已從剛才的情景中回過神來。當他眼神迅速恢復清明後,第一時間便將目光投向了蕭溟,看著無數花瓣飛進他身體內的一幕,神色頓時變了變。

站在旁邊的雲子琦察覺到了趙偉的神情變化,連忙輕聲安慰道:“別多想,《落花吟》是張閣主所有譜曲中偏向於增益的,這樣一來反倒是可以說明蕭溟現在情況良好,已經恢復了自我意識。”

張琴慧此時抬起頭接話說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事情比你們想的應該還要麻煩一點。”

趙偉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緊張的問道:“敢問張閣主,蕭溟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