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裡,她彷彿坐上一艘顛簸航船。
車軲轆與水面接觸拍打,海水在拍打船身,鹹腥海風吹來窗臺,一股腦湧進艙室。
又冷又困。
田書佳蜷縮身子,抬手朝周圍摸索,半晌終於摸到一塊光滑布料,腿一塞一扯一轉,將自已混進被子裡呼呼大睡。
被料觸感柔且輕薄,淡淡果香因熱量烘托,香味聚集在被窩裡,濃烈幽香撲鼻。
太香了,香得有點嗆。
田書佳皺眉,不情不願從被窩裡探出頭,就讓一股冷風颳醒。
“報!——”
“將軍,前方有大批難民,軍隊無法透過,請將軍指示!”
什麼難民?什麼將軍?
她在被窩中伸展腰身,骨頭得到舒展,痠痛感漸漸消失,睜眼迷迷糊糊看向一旁,只看到一道烏黑瀑布。
瀑布忽然動起來,從她臉上拂過,檀香淡雅而不濃烈,醇厚溫暖,尾香夾著略微腥辣味,使用者加入果香沖淡。
田書佳深吸一口氣,渾身心爽神怡,她小聲誇了句,“這洗髮水味道還挺香,美女給個連結……”
秀髮主人一僵,清冽嗓音在密閉空間響起:“此處離青陽城還有多遠?”
“將軍!前方哨兵傳來訊息,半月前浮屠軍攻入青陽,青陽巡府與敵軍拼殺力竭,遭浮屠軍凌虐,斬其頭顱懸掛城門。此外,浮屠軍曾緊閉城門,於城內屠殺百姓三日,將屍身充作軍糧。”
浮屠軍?屠殺……
田書佳強忍暈眩,努力消化這一大段資訊。
寬敞的馬車內,紅袍少年面戴金具,身著魚鱗玄甲,他頭戴銅胄,腰側一柄彎刀匕首。
面具下唯有一雙眼睛露出,眼神凌厲泛著寒意,宛如一頭餓狼隨時張開血盆大口,將敵人一擊斃命。
“浮屠軍?”亂世中什麼山匪惡人都敢自稱軍隊,有名氣的屈指可數,對於浮屠軍曲星河聞所未聞。
“青陽城東側重巒疊嶂銜接番邦,尋常山匪沒那本事攻下青陽,恐怕那浮屠軍裡頭都是那幫子茹毛飲血的野蠻人。”
“蕭副將,調頭,進山。”曲星河視線掃過從青陽城裡逃出來的民眾,指向一位手提紅纓長槍女將軍:“嬰將軍,將這些難民安置在山中好生照顧。”
“是!”嬰女下馬,領一小隊人馬原地為難民包紮。
難民看見軍隊旗幟,不管傷口,一個勁向馬車裡的人磕頭,嘴裡喊著什麼救苦救難的仙人、大戰神之類的。
“求求大將軍救救青陽吧!!”
曲星河淡淡回一句,“會的。”,隨後放下遮簾,他將臉上面具取下,卸下盛氣凌人的殺氣,蜷縮成一團坐在冰涼車板上。
他湊到田書佳那側,雙臂疊起搭在橫椅面,臉半埋在雙臂之中,只能看見飽滿額頭以及一雙委屈巴巴的狗狗眼:“姐姐,我好疼啊……”
疼?
田書佳提起礙事裙襬,左看右看愣是沒看見傷口在哪裡,外傷沒有,總不會是內傷吧?
內傷可不得了,尤其是這個醫療落後的朝代,是會死人的。
“哪裡疼?乖崽?”她走到曲星河面前,兩手捧起曲星河的臉,埋在臂彎的下半張臉露出,一道一指長劃痕由嘴角蔓延至下巴:“這?……”
這個紅痕但凡發現晚點可能都要消下去了。
曲星河順著田書佳的力道,僵硬挺著脖子,生怕累到田書佳。
他怕田書佳看不清,又往前湊近一寸,嘴唇裝作意外輕輕擦過田書佳臉頰。
柔軟的觸感不止曲星河方寸大亂,田書佳作為當事人,臉色爆紅。
以他們兩個現在的比例來說,曲星河貼上來,唇角正好碰到田書佳唇角,勉強算得上打啵了。
田書佳‘啪’一下甩手打上曲星河鼻樑骨,誰知道曲星河鼻樑骨跟鐵一樣硬,手立馬又紅又麻。
“滾吶!”田書佳一腳踩在曲星河手背上,結果動作幅度太大勾到裙尾,收回腳時,裙子破個大洞。
十積分。
她的十積分!
“我的…我的……”田書佳捧著一塊粉嫩紗巾哽咽,一臉心痛:“我辛辛苦苦賺來的……差評!退款!把我的錢還給我!”
“姐姐莫氣。”曲星河心情極其好,摸摸酥酥癢癢的鼻樑,嘴角快翹上天。
馬車內部空蕩蕩,唯獨座位下方藏了好幾個盒子,曲星河把其中一個開啟,裡頭是各式各款的女裝。
他獻寶似的送到田書佳面前:“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
衣服布料上等,針腳密而整齊,每一件都完美貼合田書佳身材。
田書佳隨手挑出一件在身上比劃:“這家店質量不錯,做工也精細,有眼光!”
“這些都是我自已縫的。”曲星河說罷,將剩餘幾個盒子拿出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衣服鞋帽小包包,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各種款式都有,還貼心地給田書佳打磨一個等身高的全身鏡。
田書佳鼻頭一酸:“他們剛剛喊你將軍,你都做將軍了,還要費力氣做這些東西,乖崽,戰場上不是開玩笑的,以後這些東西別做了,浪費你精力。”
“給姐姐做,很值得。”曲星河別過頭,捂著臉悶聲道:“姐姐快穿上試試看。”
密閉空間裡很快響起衣服摩擦的悉悉索索動靜。
曲星河臉上熱熱的,酥酥麻麻的鼻樑好似有什麼熱意緩緩流出,他還沒做出反應,就聽見田書佳一聲驚呼:“乖崽,你怎麼流鼻血了?”
田書佳剛換好衣服,就看到一道血紅順著曲星河捂臉的手滴下,心道不會真把人鼻子踢壞了吧,踮腳扯下曲星河捂臉的手。
馬車裡空蕩蕩,連個布都沒有,她乾脆把換下的衣服撕成幾條,小心地擦去鼻血。
雖然鼻血及時止住,但田書佳心有餘悸,兩手揪著裙襬又怕又擔心:“還是讓人看看比較好。”
曲星河大拇指在鼻尖打轉,視線落到田書佳身上。
黛藍嬌豔,穿在她身上頗為合適,散落肩旁青絲遮住若隱若現的鎖骨,膚如凝脂,不需要粉黛裝飾,她已經足夠撥弄他的心絃。
“行軍打仗受傷都是家常便飯,沒事的。”曲星河只看一眼,心就不受控制亂跳:“姐姐,你不做我姐姐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