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夢想與夜宵

“能不能成功啊？”顧春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已的手機，腦海裡一邊想著問題，一邊眼睛盯著APP裡面的美女們看。

影片中那些女孩們搔首弄姿的姿態深深地映入了顧春的眼簾，聽她們說，她們也是農村的孩子，然後因為各種機緣巧合，來到大城市，接著遇到那個開著寶馬的白衣王子，在愛情的甜美中步入豪門，然後買原先想都不敢想的GUCCI，再買昂貴又奢華的PRADA，一出出醜小鴨變天鵝的劇情在這裡成為了主流。

有時候，顧春對於那些女孩很是羨慕，因為她們逃離了這沒日沒夜的勞動，還在遙遠的地方找到了自已的天命之子。但是顧春對於那些女孩又很是嫉妒，因為女孩們的外貌，跟顧春比起來相隔了一個春秋。她們這樣只能頂著妝容說自已漂亮的女孩，讓顧春很是討厭。

明明自已比那些女孩漂亮多了，為什麼自已還要在這個小村子裡幹活？

而且無論做多少活，無論如何證明自已的能幹，爸爸媽媽都認為她的價值比不上自已弟弟的一個手指頭。

這讓顧春很是想哭，內心一直是陰暗的。

燈紅酒綠的都市，熙熙攘攘的人群，白衣的少女戴著精緻的妝容在繁華的氣息中穿梭。

顧春會在床上幻想著自已去城市裡的美妙情景，她還會在電視前觀看悽美的電視劇，獲取那些平時夢寐以求的資訊，比如城裡人如何打扮自已，怎麼說話。顧春的普通話說得很棒，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她總是孜孜不倦地學習那些電視裡的東西。

因為，在這裡，顧春看不到希望。無論她怎樣努力地幹活，照顧弟弟妹妹，在店裡多賣東西，父母總是無視她的努力，若無其事一心一意地看著顧冬的笑臉，然後給他更大的笑臉。

既然努力無用，不如想辦法逃出去，找一片能讓自已活得好的地方，APP裡面說過了，樹挪死人挪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葉迪會看上我嗎？”顧春把手機往床上一拍，抱著被子像是小狗一樣在床上左右滾來滾去，嘴裡唸叨著。

顧春以前從來沒有去過海城，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趕集時才會去的縣城，去往海城的夢想看來是不太容易實現的，直到葉迪的出現，才給了顧春一絲希望。

如果……

如果可能……

如果我讓葉迪看上我，跟我談一場戀愛，他離開這裡的時候，媽媽說不定會讓他帶我走？或者退一步求其次，讓葉迪把自已帶進城裡也好。他有一家店鋪，能在城裡的店鋪找到一份工作，也是個新生活的起點。

顧春就在扭來扭去的狀態中入睡了。

在夢裡，她看到了自已坐上了去海城的車，身邊坐著葉迪，然後一起到店裡，幹活，奮鬥，勞動。

是個好夢。

深夜裡的顧春，笑得跟個孩子一樣。

時間往前倒推一些，學校裡。

葉迪坐在房間裡，旁邊放著的是已經被開啟的行李箱子，裡面放著花花綠綠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小包藥品——這些藥品是用來給葉迪的腦殼上藥的，之前的衝突中，李川拿著他女朋友的大腿骨對著葉迪的腦袋就是一記致命打擊，雖然沒有大礙，但是一個輕度腦震盪外加毛細血管斷裂算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為此，葉迪需要換藥，防止傷口感染。

今晚就是換藥的時間，葉迪面不改色地把頭上的藥品擦拭乾淨，然後對著鏡子裡自已，小心翼翼地把瓶子裡的藥水滴在傷口處。他很怕滴錯位置，因為這些藥水的價格不菲，容量也少，用完了還得重新買。當初在醫院的藥局結賬時，他看到那個賬單後寫的價格，第一感覺就是牙根子疼。

實在太貴啦！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

話雖如此，該買的藥不能因為昂貴就不買了，錢可以再賺，還是身體要緊，深諳此道的葉迪果斷掏錢拿著藥就回家了。

藥很快就換好了，傷口在頭髮的掩蓋下很不明顯，這麼多天過去了，一直沒有人發現他的傷口。也不知道是他們觀察不仔細還是自已藏得深。

“要是老媽在就好了，起碼這藥還有人給我報銷。”

寂靜的房間裡，葉迪看著鏡子裡受傷的自已說道。

換完藥的時間，他想起自已的媽媽了。以前他受傷的時候，媽媽總是一臉不耐煩地說著各種說教的話，咬牙切齒地聲討著他的粗心大意，然後心口不一地找藥，給他準備服藥的水，還給他把傷口包紮的結實又美觀。

“怎麼這麼不小心？”

“又出去瘋了？”

“哎喲，疼不疼？不疼就說明撞得輕了。”

葉迪總是笑嘻嘻地搪塞過去，然後心安理得地接受治療，這些話聽得次數太多了，他甚至都能背出來了。

是啊，都能背出來了。

“怎麼突然想到過去了……”

葉迪無奈地扶著額頭，雙手靠在木桌上，腦袋上的傷口有些微微發熱，是藥品在起效。

母親走了已經好幾年了，但是總是會想起來她。

會在吃飯的時候想起來她。

會在洗澡的時候想起來她。

會在晚上哭泣的時候想起她。

會在受傷的時候想起她。

“總是忘不了自已的媽媽啊。”葉迪伸出雙手拂過面部，用手指按住自已蓋上的眼皮，輕輕用力，感受眼內壓的變化，然後倚著椅子的靠背，抬頭望著頭上的燈：“突然想吃點家裡的飯菜了。”

嗯……

葉迪突然覺得此事可行。

他把頭上的髮型整理了一下，站起身，推開門走到外面，馬宏宇正在凳子上舉著影片擺著嘟嘟嘴，葉迪不用腦子想，摸摸屁股都知道這傢伙在跟誰影片聊天。

萬惡的情侶都應該被送上火刑架。

“啪。”

葉迪沒有管那對“姦夫淫婦”的惡行，他開啟冰箱，看了看裡面的食物，然後砸吧砸吧嘴，從裡面取出一瓶臭豆腐，還有一袋泡麵放在一旁的灶臺上，然後提著水桶叮咣叮咣地下樓去打水了。

馬宏宇跟影片裡的人說了些東西，然後站起來開啟窗戶，對著正在去打水的葉迪喊道：“你小子晚上沒吃飽嗎？還要再吃點？”

葉迪藉著月光扭頭看向馬宏宇，大聲說道：“對呀，沒吃飽，你要不要一起整點？？”

馬宏宇聽到這話，喊道：“光整泡麵嗎？能不能有點追求！你去把菜園裡的茄子和黃瓜摘點回來！咱做點清爽的！”

“砰。”葉迪把水桶往地上一放，然後開始用水泵壓水，聽到這話，他再次抬頭說道：“黑燈瞎火的，我對你那園子不熟，自已去整！我一會負責做面，你負責做菜。成不成！？”

“靠。”馬宏宇說道：“成！我自已去！你小子今晚要是面做劣了，我就裂了你！”

“你可瞧好吧，讓你見見什麼是大廚！”

兩人就在大晚上吃完晚飯的幾個小時內，再次策劃了一場夜宵。

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

葉迪從冰箱裡再次取出一袋面，然後把兩袋面一齊撕開，取出料包扔到一旁，拿出麵餅扔進水裡煮。在煮麵的同時端起小碗，往裡面夾了一塊臭豆腐，接著加醋、辣椒油、鹹鹽、味素，均勻地攪拌在一起，最後用勺子舀了面鍋裡的開水，倒了一小勺進了碗裡。

湯汁做好了。

接著把煮軟了的面撈了出來，橙黃色的麵條彈性十足，在水蒸氣的照映下泛出寶石般的油光，看起來就美味得很，不虧是被稱為宅男美食三劍客之一的泡麵。和手擀麵就是不一樣。

馬宏宇提著個竹籃子從樓梯上走進來，看著葉迪正在煮的麵條，又看了看菜板上的湯汁。沒說話，先把鼻子湊近湯汁聞了聞，然後眉頭一皺，看著葉迪說道：“這個湯汁……”

“怎麼樣，不錯吧。”

“不錯是不錯……”馬宏宇眼睛向右偏斜，嘴巴也歪歪著，悲觀地說道：“問題是吃了之後，明天嘴裡的口氣會不會燻死幾個孩子啊。”

葉迪比了根中指給馬宏宇：“你吃完不會刷牙嗎，你沒看到上帝賜予你的牙刷和牙膏嗎？難不成吃完還要頂著一嘴口氣去睡覺嗎？”

“我知道我會刷牙！”馬宏宇同樣比了根中指給葉迪：“但你這玩意入目三分啊，我怕區區牙膏擋不住這樣的口氣攻勢。”

“有招想去，沒招死去。好吃就得了。”

“得得得，惹不起惹不起，你做，我吃。”馬宏宇翻了個白眼給葉迪，然後左手從籃子裡掏出兩根又長又粗的棍裝物體：“這玩意你晚上用不用？”

“用你個腦袋啊，你個老汙龜。”葉迪吐槽道：“這玩意你還是自已用吧，敷面膜挺好的。”

說著說著，葉迪把面分裝進兩個盤子裡，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小瓶香油，倒進面裡拌了拌。兩個作用，一方面是防止粘連，一方面是提香。

“Now，It'syourturn.”葉迪拽著洋文就端著面走出“作戰區域”，示意馬宏宇大顯身手。

“Showtime！”馬宏宇說著，走到鍋旁……

然後……

然後……

他只是簡單的把茄子蒸熟……

做了個蒜泥……

然後把大醬擠進碗裡……

把黃瓜洗乾淨……

兩個人坐在桌子旁，看著面前的夜宵。

“我覺得，這是我近些年吃過最重口味的夜宵了。字面意思上的。”

“我沒想到我指望的馬大廚師竟然只會這些菜餚……”葉迪扶額，用眼角餘光看著馬宏宇：“你還能再弱雞一點嗎？”

“你吃還是不吃，給個準話！”

“吃吃吃，不能浪費勞動果實。”

於是兩人在面裡拌著臭豆腐醬，以黃瓜蘸醬和蒜泥茄子為菜餚，吃完一頓夜宵……

據後來班長所述，他當天晚上刷了三遍牙都沒能抵擋住氣味的進攻。

至於葉迪……

他已經無所謂了。

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只刷了一遍牙就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