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平時能見到的人也就只有淺憬,偶爾會聽到染楓月的聲音,他堅持要來見她,卻被淺憬攔住了。

笑三千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提出‘誰也不想見’的要求。

她每天起來就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一切發呆,雙眸黯淡無光,時不時會溼潤,待她反應過來臉頰溼了一片。

我這是怎麼了?每次她都會問自己。

明明一直期盼著回來,沒有一夫多妻制,不會時刻注意別丟了性命,可是現在卻又有些懷戀。

看著自己身上穿的連衣裙,想起了在正乾就算再熱也要把胳膊和雙腿遮住,就連鎖骨都不能露出來的衣著。

本來現在這個樣子才是自己本來樣子啊……在笑三千發呆的時候,淺憬已經走到了她的背後,怕嚇著她,便輕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肚子餓了?”

即便是輕聲,笑三千還是嚇了一下,回頭笑著搖搖頭,拿起筆在放在膝蓋上的紙上寫了起來:“哥,我想出去走走。

在病房呆太久了,悶.”

淺憬點點,牽著笑三千走出了病房,進了電梯,走出了住院樓來到院子裡。

陽光照在身上的時候,笑三千感覺到了灼傷感,忍不住躲到了淺憬的影子下。

因為昏迷,許久沒有照射過太陽,笑三千的面板比以前白了許多,如白玉一般。

同時溫度也涼了些許,令淺憬愣了一下。

兩人來到了樹蔭下的長椅上坐著,看著遠方的天空,默默無語。

一連坐了許久淺憬才側頭問道:“三千,我一直很奇怪,為何你從醒來就叫我哥?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我是你的哥哥.”

笑三千低頭笑了兩聲,拿出小冊子寫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兄妹之間的心有靈犀!”

“小丫頭.”

淺憬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笑三千很享受被兄長愛護著,不用自己去面對所有的事情,有人在身邊就有了安全感。

本以為養父去世自己就真的是一個人,沒想到命運還是讓兩兄妹相遇了,淺憬肯定不知道,笑三千在正乾和淺憬兩人相處了兩年多,所以才能夠這般自然與他相處。

又坐了一會,淺憬見笑三千額上已經佈滿了細汗便說回病房,不然中暑了就不好了。

卻在他們起身的時候,一個人闖入了他們的視線。

笑三千看著來人眼睛瞪大了一些,隨即條件放射躲到了淺憬身後,拉拉他的衣服示意快走。

淺憬會意,拉著笑三千就往住院樓走去。

“三千.”

來人叫喊了一聲,快步走了過來,“三千,你聽我說.”

笑三千捂住了耳朵,躲在淺憬的懷裡,快速往前走,不是不想見他,只是她心裡現在很亂,很多事情都沒想明白,已經沒有跟多思緒去質問默寒為何在一個月前要向染瞳求婚。

……雖然對於笑三千來說,那件事已經過去兩年多,心中的痛已經消失殆盡,留下的是心寒。

可是默寒不罷休,衝上來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淺憬立馬把笑三千擋在身後,冷眼看著默寒問:“你想幹什麼?”

“我找三千,跟你沒任何關係.”

“你沒看見我妹妹不想見你嗎?”

聞聲,默寒有一瞬間失神,看了一眼淺憬,又看向了笑三千,自動忽略淺憬的話,說道:“三千,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傷了你,這次來是向你道歉的……”“三千,我們走.”

淺憬攬住笑三千的肩膀,繞過默寒就走。

默寒轉身就抓住笑三千的手臂,引起她用力甩手,可是對方握得太緊,她只得放棄。

淺憬還想動手,卻被笑三千制止住了,“沒事吧?”

笑三千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後看向了默寒。

淺憬點點頭,“我先回病房,早些回來.”

淺憬一走,笑三千撥出了一口氣,看了看默寒抓住自己的手,示意他放開。

默寒起先搖搖頭,幾個來回後只好放開了手:“三千,對不起.”

笑三千不想聽這三個字,不耐煩地一擺手,拿起筆就寫:“我們已經是大人了,能不能別這樣窩囊老說這三個字.”

知道默寒是個好好先生,當初也因為這個笑三千才喜歡上他,因為他能夠容忍她的胡鬧還不生氣。

然而如今笑三千有些煩他好好先生的個性,她要一個依靠,可以管管自己的人,如果照默寒這樣寵下去,估計自己真的要鬧個天翻地覆。

何況……他對別人也很好,不懂得拒絕。

看著笑三千寫出來的一段話,默寒臉色變得蒼白,張口就是‘對不起’三個字,隨即低下了頭。

嘆口氣,笑三千又寫道:“默寒,我現在已經不敢說‘喜歡你’這三個字了。

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成這樣,當然我也不會責怪你,也不求你負責什麼的。

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染瞳也是個好女孩.”

這段話讓默寒更加說不出任何話,好幾次張口都未出聲。

就在笑三千以為他放棄了,抬步準備回去,卻被拉住了手。

他的手是如此溫暖,如今卻達不到自己的心裡。

“三千。

如果時間重置,我們還會有機會嗎?”

聽著默寒呢喃的聲音,笑三千垂下了眸,狠下心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不做留戀地走進了住院樓,留下默寒一個人站在陽光下感受著太陽的炙烤。

上天已經給了我第二次機會,結果一樣。

即便時間重置,我們的結果……還是一樣吧……笑三千不想去追問默寒向染瞳的求婚的理由,但時間一久,身邊的閒言碎語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七七八八,只得在心裡感嘆:酒後亂性啊!晚上她睡覺的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又回到了正乾,回到了十三歲的時候,四個人在洛城的行宮中玩樂的日子,還聽到有人在耳邊輕喚她‘三千,醒醒’。

笑三千睜開眼睛的時候天才剛亮,淡淡的光亮透過薄薄的窗簾,照亮著室內。

床邊坐了一個人,身穿著黃色的衣衫,秀髮烏黑髮亮,垂在了床上,俊美的五官如刀刻般。

那雙桃花眼閃爍著光芒,雙唇緊抿著,似乎很是擔心。

他喚著:“三千.”

“皇上……”笑三千揉了揉眼睛,隨口就喊道,很快她渾身一震再次看向坐在床邊的人。

黃色的衣衫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短袖襯衣,長髮變成了短髮,柔順依舊,“……呃.”

“三千,你怎麼了?”

染楓月拉開了燈問道。

笑三千搖搖頭,坐了起來:“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夢。

你怎麼在這?”

“淺憬累了,就讓他去休息。

所以就替他來照顧你.”

“哥怎麼樣了?身體沒事吧.”

這幾日笑三千醒了,淺憬才得到休息,但公司的事情堆太多,白天陪笑三千,晚上還得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整個人已經瘦了兩圈了。

染楓月點了點頭:“沒事,在隔壁房間睡著呢。

醫生說了,多休息一下就能夠好了.”

笑三千聽後才放心下來,“哥也累了,讓他多休息休息……”說完,她看向了視窗。

外面的天空比剛才更亮了,再一會就有太陽出來帶來溫熱。

兩秒後她渾身一震,回頭看向染楓月,問道:“你怎麼在這?”

她記得給淺憬說過誰也不想見。

而且現在最多才六點過一點,身為董事長的染楓月不可能大清早到處跑。

染楓月似乎知道她要這樣問,笑了笑抬手撩起了一縷笑三千的髮絲放在唇邊:“這麼久沒見你了,所以過來看看。

正好碰見淺憬暈倒……”笑三千把自己的頭髮拽了回來,往旁邊挪了挪,警惕地看著染楓月:“你是誰?”

“三千,你怎麼了?我是染楓月啊.”

染楓月站了起來,彎下身子看著笑三千,笑著說:“不久一個多月不見,怎麼……不認識我了?”

“你……你不是染楓月!”

就算他的外表跟染楓月一模一樣,就算一個多月沒見面,染楓月給她的印象也絕對不會改變。

雖沒有正乾王朝的染楓月那樣表情多變,至少他不會如面前的人那樣笑得無比妖媚。

這樣的感覺令她想起了另一個人--染九重!不過笑三千又頭疼了,在二十一世紀並沒有聽說染楓月有孿生兄弟啊……那人見笑三千嚇著了,直起了腰:“看來就算易容還是不能變成染楓月啊.”

“你到底是誰!”

那人放平了嘴角的弧度,指著笑三千的脖子上的傷疤,說道:“那你脖子上的傷疤是誰造成的?”

笑三千條件反射捂住了脖子上的傷疤,腦袋裡閃過一些畫面,依舊沒辦法抓住看個仔細,腦袋一陣陣地疼。

每次回想這個傷疤從何而來,笑三千的腦袋就會疼,淺憬見了心疼就讓她什麼也別想,過去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她也就不再去思考傷疤的來源。

如今看見不一樣的染楓月,還說出這樣的話,令她渾身顫抖不有自主去思考一個多月前除了默寒向染瞳求婚之外還發生了什麼。

“你放心,今天我們有很多時間來回想的,這個時侯染楓月和淺憬,以及默寒在挽救公司的虧損,估計已經焦頭爛額了.”

那人說得很輕巧,語氣都透露出他心中的喜悅。

笑三千聽著,眼睛睜大,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人,一字一句地說:“是你在攻擊染楓月的公司……”那人伸出食指擺了擺,“不是我!準確的說,不是我下的手.”

“你有何目的?”

“目的?哇哈哈……”那人坐回了凳子,開心地笑著:“你猜猜看.”

笑三千皺起了眉,知道此人絕對不會這麼好對付,而且看他的樣子也透露出危險訊號,自己再跟他共處一室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索性掀了被子下床,打算去找醫生,這個時候探病得登記,只要知道了此人的名字一切都好說了。

然而,當她跳下床的時候感覺到腳下一空,整個人在下墜,而那個人就站在高處,微笑著,說了幾個字。

笑三千感覺到身體的失重感,不斷往黑暗墜落,沒有空餘的時間去聽他說了什麼,但看他的口型笑三千抿了抿嘴,皺起眉頭回一句:“我等著.”

忽然身體的疼痛從後背傳來,令笑三千睜開了眼,立馬被一把刺向她胸口的大刀的寒光吸引了注意力。

求生慾望令她往旁邊滾了一圈險險躲過。

她坐了起來看著把大刀從木質地板上拔出來的人問道:“你是誰……”當她看到那人面上戴著銀質面具時想起了被土匪劫走逃生的那天碰到的人,渾身一愣。

隨後她發現自己在一個破廟裡,視窗下鋪上了一層白色,外面飄著雪花,自己的身上還穿著囚衣。

難道……剛剛在做夢?根本來不及給她時間思考,戴著面具的人揮起大刀就朝她砍來。

在笑三千睜大雙眸的瞳孔裡映照著大刀反射著的寒光,直逼她的腦門…………天空蒼白一片,簌簌地飄落著雪花,似乎想把整個京城給覆蓋住。

京城內依舊繁榮昌盛,百姓們按照自己的步調生活著,時而三三兩兩聊天,時而吃些東西暖身體,時而找個戲館看看戲,活得好不自在。

染九重和輕晚披著裘衣穿梭在街道上,沒有坐馬車,也沒有打傘,任由雪花落在肩頭。

兩人時不時聊著天,有時候會掩嘴輕笑。

見輕晚心情很好,染九重便伸手牽起了輕晚的手,令對方微微一愣,臉頰上染上紅暈。

……染瞳拉開房門,看著漫天的雪花,臉上染上了焦慮,心裡想著泠寒軒此刻過得怎麼樣。

宮女見她只穿了幾件衣物,急急拿著厚厚的披風遞過去,染瞳卻搖搖頭拒絕了。

但為了主子的身子,宮女們不依不饒,染瞳只好嘆口氣回了房間,屏退了所有人,一個人靜靜。

……腳踩在厚厚的雪上會發出聲響,一聲又一聲如鼓一般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染楓月披著雪白的裘衣,手裡握著一枚寒玉釵。

淺憬和默寒跟在他的身後。

臉上的表情跟染楓月如出一轍悲傷著。

走了兩步,染楓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看剛剛站過的地方,撥出一口氣,心中在疼痛。

默寒和淺憬不敢回頭,只是淡淡催促道:“皇上,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

染楓月點點頭,這才抬起步子離開這個山頭,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這是娑婆山後面的山,也算是京城最高的一座山。

山頭的風景很好,可以把半個京城收納入眼裡,春天有桃花,夏天有鳥兒歡叫,秋天又熟透的果子落下,冬日有雪花裝飾……三千,好好得看著正乾的壯大,到時候我便來找你!山頭的樹木此時已經落光了葉子,被雪花披上了衣裳。

一棵桃花樹下立著一個石碑,石碑上用隸書書寫著…………笑三千之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