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合莊名字的由來也大有深意,昔年後燕在和北魏的“參合陂之戰”慘敗,被慕容世家引以為恥,故此莊建成時起名“參合”,意在勵志雪恥,復辟燕國。

曼陀山莊的位置已經十分隱秘,而參合莊則有過之而無不及,阿紫自詡記憶不錯,凡是走過一遍的路都能熟記於心,來曼陀山莊的路,她也記得清清楚楚,可是往參合莊去的時候,她留心去看,卻始終不得其法,只見船孃輕划船槳,小船穿花拂柳,東繞西繞,一時又到了一片廣闊的水面,極目望去,但見煙波浩渺,遠水接天。回頭再看,已不見來時之路。然而不消多時小船又是幾個轉折,便轉入了一片接天蔽日的蘆葦叢,又穿過一片荷花。一眼望去,滿湖荷葉、菱葉、蘆葦、茭白,都是一模一樣,兼之荷葉、菱葉在水面飄浮,隨時一陣風來,便即變幻百端,就算此刻記得清清楚楚,霎時間局面便全然不同。

阿紫見實在記不住,索性也不再去記。伸手去攀折荷花荷葉,撈幾個紅菱剝著吃。

王語嫣常常走這水路,卻從也沒有摘過花,撈過菱角,看阿紫玩的有趣,也忍不住下手撈起一個菱角,可是她自小嬌生慣養,拿著菱角卻無從下手,不知道阿紫怎麼就能那樣輕巧地剝開這層硬殼的,又不願露怯,阿紫不剝好遞給她,她便拿著手帕默默擦手。其實這嫩菱角的殼並不堅硬,但是王語嫣這雙手除了翻書彈琴,是什麼也沒做過的,她又不會武功,真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

阿紫冷眼看著王語嫣的尷尬,也不點破,順手摺了一個嫩蓮蓬撕開一個口子,讓王語嫣自己剝蓮子吃。

蓮子還沒剝完,阿紫就看見不遠處一片綠柳成蔭。

船孃徑直把小船滑向柳蔭處,這裡用青石鋪路,石階延伸至水下,船孃輕巧地跳到石階上,拉著纜繩,讓船靠岸,把纜繩系在岸邊的纜樁上,她動作極快,三兩下把繩子綁好,又過來接王語嫣,青石溼滑,王語嫣小心地扶著船孃上岸,又讓船孃來扶阿紫。

阿紫笑道,“不必來扶我,”說完輕輕一躍就跳到岸上。

王語嫣看出阿紫的輕功跟母親的師承一脈,輕靈飄逸,煞是好看,宛如舞蹈一般。心中忽然想,她不學旁的武功,卻是可以跟著母親學一學輕功。

可是想到馬上就要見到表哥,又將這事暫時擱下,心中把要跟表哥說的話又想了一遍。

阿紫不知道王語嫣想些什麼,她只是好奇地打量著參合莊。

這裡不似曼陀山莊的花團錦簇,盡是些山石樹木,隱隱有幾分莊嚴肅穆。

王語嫣急著去見表哥,也顧不上跟阿紫介紹這裡的景緻。只交待阿紫不要多說多問,以免表哥不喜。

阿紫心中冷笑,她要慕容復喜歡做什麼,她巴不得慕容復不高興才是真的。

走了不一會,就見到亭臺樓閣,穿過掛著參合莊三個大字的門樓,就算是進了參合莊裡面。

一進去,就聽見一個聒噪的聲音,“非也,非也。”

阿紫道,“非也什麼?”

一個高瘦漢子從廊下走出,道,“以往都是小茗那丫頭跟著表姑娘過來,今日怎麼換了一個生面孔?”

王語嫣笑著介紹,“包叔叔,這是我外公的弟子阿紫。阿紫,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包叔叔。”

阿紫道,“原來是包三先生,久仰大名。”

那高瘦漢子卻又道,“非也,非也。”

阿紫歪頭看向他,道,“哦,我知道了,你不喜歡人家叫你包三先生,要叫你做包不同。”

包三先生搖頭晃腦,“非也,非也,”他對王語嫣道,“慕容兄弟叫我一聲‘三哥’,你卻叫我‘叔叔’。非也非也!你叫錯了!”

王語嫣頓時兩頰緋紅,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歸又什麼也沒說

阿紫撇撇嘴,覺得好沒意思,向包不同道,“你這小子端是無理,見到長輩卻不來請安,只知道說什麼‘非也,非也’。”

包不同奇怪道,“長輩在哪裡?可是舅太太也來了?”

阿紫昂首道,“你既然讓語嫣跟你兄妹相稱,那你豈不是我師姐的晚輩,自然也就是我的晚輩,你這晚輩見了我這個長輩,怎麼還不來行禮問安?”

包不同怎麼會跟一個黃毛丫頭請安,他兩眼一翻,抬手就想給這小丫頭一個教訓。不料他的手還未至,那丫頭已不在原地。

“慢了,”阿紫這五年來,除了學怎麼用毒,其他精力全用在了輕功上,逍遙派的輕功最講究輕靈飄逸,閒雅清雋,她身著紫裙,足尖沾地即走,宛如御風而行,似花間蝴蝶般蹁躚不定,將包不同耍的團團轉。

王語嫣見兩人爭鬥起來,心中著急,“包三哥,阿紫,你們快些停手,不要打了。”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不是包三先生不肯停手,是這位阿紫姑娘不肯停手,王姑娘,你若要我停手,何不指點我該如何應對她的招式?”包不同知道王語嫣閱遍江湖上的武林秘籍,不僅一眼能識破別人的武功路數,而且還能透過招式安排,讓對方進入她設計的圈套裡。

阿紫道,“語嫣,難道你要幫著他來打我嗎?”

王語嫣左看右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包不同是表哥的心腹,阿紫是母親的小師妹,幫了包不同,必然要惹惱阿紫,幫了阿紫,又要惹惱表哥。但心中略一權衡,又覺得還是表哥更為重要,可是她對逍遙派的武功並不甚瞭解,實在也看不出阿紫的路數。王語嫣卻看出阿紫內力不濟,便道,“包三哥,阿紫內力不及你深厚,再過一時三刻,她的動作就會慢下來,你到時候就能制住她了。”

阿紫聽王語嫣這樣說,心中頓時大怒,也不管其他,捻起碧磷針,便要射向包不同。她料想包不同必然躲避不及,中毒後便只能向她叩頭認罪以求解藥。

沒想到,突然橫插進來一個青年人,袍袖一拂,將那叢綠色細針打斜在一旁,冷聲道,“好歹毒的暗器。”

王語嫣歡喜跑向那人,“表哥。”

包不同也走到那人身後,“公子爺。”

這人正是慕容復,他二十六七的年紀,長的倒也俊朗,只是年紀輕輕,眉心已經有兩道紋路,顯然是常年憂思的人。

阿紫一撇嘴,哭嚎起來,“你們合起夥來欺負人!”又指著王語嫣道,“枉我還把你當成好姐妹,你卻幫著別人來打我!”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王姑娘是我家公子爺的親表妹,自然要比你這個外人親厚。”

王語嫣現在滿心滿眼只有表哥,哪裡還顧得上阿紫。

阿紫氣的跺腳,“等師姐回來,我定要讓她來給我報仇!”

聽到這話,王語嫣才回過神,若是讓母親知道這事,必然再不許自己來參合莊見表哥。

而慕容復先前已經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這阿紫是舅媽的小師妹,他也深知自己那個舅母幫親不幫理,若是鬧起來,還是自己吃虧,卻也不肯做小伏低去哄這個小丫頭,便傳喚他的侍婢阿碧過來安撫,自己則轉身便走,王語嫣看阿碧過來,交待阿碧務必哄好阿紫,自己忙去追慕容復去了,“表哥,你放心,就算阿紫向我娘告狀,我也一定會從旁勸說的。”

包不同看阿紫哭嚎起來,也說不出“非也,非也”的話,向阿碧聳聳肩,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