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悄悄的,玉麗呆坐在沙發上。
她原本是個好母親的,可如今不是了!
溫晏哭,她覺得心很疼,而扎西孤零零站在走廊時,她覺的有什麼在心上生剜了一下,滴滴噠噠的流出血來。
她一直認為母子之間是血脈天性,沒什麼能替代的。
是的,沒人能替代她們的母子親情,卻是可以真真切切的超越!。
對扎西,除了愛不知還有什麼,她形容不上來。她好像一個可憐巴巴的窮人,只有那麼一點點東西,輕柔珍貴的放在心尖上,丟了,就再沒有了。扎西就是心尖上那一點點。
站在岔路口前,只能去到一個方向。憑心而論,她想走向幸福,可是本能與責任又必須走去另一邊。
她是個壞女人!是個墮落的女人,愛男人勝過了愛兒子!這是多震驚羞愧的事!
門輕輕的響了三下,盛雪從混亂中回過神,斂了斂神情去開門。
扎西站在門外。
溫晏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擔心屋裡的人,所以敲了門。
門一開,扎西就後悔了,擔心可以打電話,這樣敲門不禮貌、更像是冒犯。怎麼說這也是溫渡的家,他是個搶奪者。
盛雪先是意外,隨即一把將人拉了進來。玄關處,盛雪緊緊抱著扎西,她手臂不夠長,沒法完完全全環住人,可是此刻她就想這樣完完全全的包圍這個人。她要是火就好了,可以溫暖扎西,把自已燃盡也在所不惜。
扎西覺得阿姐很反常,先是抱著自已一句話不說,然後又一聲不吭把他拉回二樓。
門一關,窗簾就拉了上。
扎西原本想安慰幾句,當媽的哪有真跟孩子生氣的。阿姐卻惘然未聞,抓他肩膀往下拉,神情凝重的開始親他。
那天盛雪像換了一個人,先是忘情的親吻扎西,然後一件件剝他的衣服。
蜜色的面板露出來,她輕輕的探了探前胸。
“疼不疼?”
“不疼。”
又按按腹部。
“這裡呢?”
“哪也不疼。”扎西捉住盛雪的手,緊緊攥著。
盛雪很自責“對不起,別生他的氣,他其實是個挺好的孩子。”
“沒有生氣,也別擔心我,讓你為難了…”
盛雪聽了似又剜了下心,她抬眼看了扎西一會。拉著人進了臥室。
盛雪是個溫柔又矜持的人,平時,雖縱容扎西的血氣方剛,可性格使然,卻並不是多放得開,即使她們多私密的事都做過,可面對扎西熱烈而洶湧的攻勢,總顯得很羞怯。
那天扎西本來什麼也沒想幹,阿姐傷心,只想著好好安慰。
盛雪卻意外的主動,她發了狠般的折騰自已,極盡所能的取悅扎西。
扎西喜愛盛雪,愛她千般姿態,只是阿姐單薄,他總怕自已一上頭弄壞了心肝寶貝。可阿姐這樣,扎西也失了控,著了迷。真想這樣一直繼續下去,地老天荒,不分晝夜。
他忘情的喊著盛雪,把所有喜歡的名字都叫了一遍,小雪、玉麗、寶貝。
盛雪也叫著扎西。她聲音不大,總是喃喃的。
“扎西……扎西……”雙手抓著扎西汗溼的後背,手指都要嵌進肉裡一樣,發著狠,用著力,一刻不想停,甚至連眼睛都不想睜開。她的扎西那麼好,不爭不吵,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
時常會有種錯覺,好像他是她的另一個孩子,或許前世是吧,不然怎麼總是那麼心疼他。
她們是最親密的人,做著最羞恥又幸福的事,嚴絲合縫……只有忘情的貼合才能填滿內心所有的溝壑,只有身與心相連,才能彌合所有的虧欠。
這樣發瘋真好!如果即刻死去多好,那她就是在幸福的時刻死去的,就不用再左右為難,她給扎西的就只有幸福,而非一地雞毛。
床上的枕被都已散在地上,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挪到了地上,屋子一片狼藉。
盛雪折騰的汗溼黏膩,聲音嘶啞,兩腿打顫。看著阿姐漸漸軟下來的身體,扎西卸了力。他把人撈起來,扯過被子抱在懷裡。
整個過程,盛雪雖然忘情,可更像是某種代償反應,就好比一個腳受了傷的人,疼得心煩意亂,那乾脆再狠狠踢上幾腳,讓更大的疼痛壓過來,疼到木,疼到毀滅。
盛雪臉色潮紅,眼角瑩瑩掛著淚,她直盯盯的看了扎西一會,手從被子中伸出來,輕輕拂開扎西水淋淋的頭髮。
低啞道“以後我給你生個孩子,希望是個男孩兒,叫你阿爸,叫我阿媽。”
情潮未退,扎西臉上依舊熱切,聽阿姐這麼說,突然喜不自勝,臉埋在懷中軟呼呼的胸口上一通撒歡,抱著人又是搖又是晃。
盛雪茫然的睜著眼睛,像剛剛下過了一場春雪。
所以扎西,不要難過,阿姐愛你,所以扎西,請不要討厭溫晏,等你有了孩子就會理解的。
那天之後,扎西很久沒見過溫晏。
其實扎西挺想再見見溫晏,他雖然是個孩子,但是男人之間更好交流。別看那天溫晏表現的很激動,但內心裡扎西不討厭他,那孩子長得像他爸,可不知哪又長得像盛雪,大概愛屋及屋吧,反正扎西總想著再見見,見多了也許就好了呢!
扎西是個閒不住的人,他一般上午學車,中午回來休息,下午就去附近打零工。家周圍有好幾所學校,賣教輔的書店也多,扎西知道自已沒文化,雖然只能乾點搬搬扛扛的粗活,可是能跟書本打交道,好像自已也多少也沾點墨水。
這天中午,阿姐有事不回來,正趕上店員請假店裡忙不過來,老闆娘打電話要他早點過來。
午飯之後,學生們會在學校周圍逛逛。教輔書店也賣些學生們喜歡的東西,小女生喜歡買明星畫冊、小手伴,男孩對漫畫更感興趣。
剛剛送來五大箱書,扎西在後面整理歸類。他怕把書弄髒了,戴著白色線手套。
這天溫晏陪同學回家取東西,外面陽光曬,便到書店翻看最新的漫畫書,他選了四五本,最後又在兩本中糾結。扎西走來走去的將新書補到書架上,看個男孩站在那專心的挑書,挑了好半天了。
學校的孩子都穿著校服,連發型都差不多,扎西並沒看清誰是誰。
老闆娘正忙著算賬,似乎是計算器沒電了。
“扎西,給我拿節電池過來。”
送完電池,扎西從那男生身邊路過,他自架子上抽出一本遞過去。
“這個好,內容好,畫的也好。”扎西說話是麗江口音。
這一遞一接,扎西才看清這是溫晏,不知這孩子是真沒看見他還是裝沒認出他,總之,只要沒大喊大叫這是一種進步。
溫晏看了一頁,覺得不錯,身邊的人還沒走,他剛想與那人討論一下雷點,突然意識到剛剛說話的人口音好奇怪。
他抬頭望過來。
扎西也一臉真誠的看著他,見溫晏抬眼,盛情介紹道“這邊幾本也不錯。”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剛剛只顧著看書,甚至沒聽到老闆娘那一句稱呼,這個地方,一萬個人裡也沒有一個叫扎西的,不是他還能是誰。
怒氣一飛沖天,溫晏將手中畫冊重重向前一甩,正好砸到扎西的胸口,轉身而去。
“唉、溫晏!”扎西追出門,看著孩子飛奔而去的背影,暗自嘆了口氣。
老闆娘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看樣子兩人是認識的。
“怎麼了,誰家小孩?”
扎西一頓,隨即道“我家的。”
他撿起地上的書,剛剛甩出去的力太大,書摔的散了頁。
“大姐,這個書算在我那兒,從工資里扣吧。”
老闆娘客氣道“那什麼,沒事,給返回去也行。”
“不用,我留著自已看。”
“那也行,給你本錢。”
扎西幹活實在,人又長的好,一股異域風情,老闆娘挺喜歡這個小夥子。心話的,剛剛那孩子像跟他有仇似的,不應該呀。”
漫畫書架前,扎西又拾到本高一語文練習冊,寫著名字,溫晏把作業本落下了。扎西將它們收在一起,又去幹活了。
下班後他將練習冊送到學校收發室,囑咐說是別的同學撿到的。
阿姐上班辛苦,回來還要做家務,所以只要有空扎西就做飯,都是簡單的家常菜,阿姐回來能清閒一點。
晚上回來時,盛雪順道去了商場,給扎西買回件襯衫,用熨燙機熨好後,拉著扎西來試。
脫衣服時,一眼就看到前胸上硬幣大的一塊紅。
盛雪湊近去看“怎麼了?”
“沒事,幹活碰的。”
盛雪有點心疼,輕輕吹了好幾下,才給他扣扣子。
扎西順利透過了科二考試,並且是一次性透過的,盛雪很高興,特意出去吃飯慶祝了一下。
吃過飯,時間還早,盛雪想帶扎西走走。
盛雪不是土生土長的哈爾濱人,從小長在小城市,結婚後把家安在了這裡。在這個城市住了十幾年,有些地方也只來過一兩次。
她想帶扎西看看哈爾濱的標誌之一。
夜幕下的中央大街燈火璀璨。穿過防洪紀念塔,就來到了江邊。松花江已經完全開江,遊人們三三兩兩的站在堤邊的臺階上。雖然已是四月,人們還穿著厚外套,晚風中寒意猶在,卻吹不散熱情的遊人。
扎西攥著阿姐的手,那手總是很涼,扎西又揣在口袋裡,心裡想著,過幾天弄些草藥給阿姐補補。
穿過人群,他們下到臺階最底處,眼前就是平緩流過的松花江水。
盛雪饒有興趣道“扎西,這裡的人有句口頭語,你知道嗎?”
扎西側過頭來。
玉麗抿嘴一笑“走!上江邊去。”
扎西微微點頭,不甚明瞭。
“其實我也不理解,一排排站在臺階上就看著江水流,咋還成了景點,但今天我好像有點理解了。”
扎西很捧場的問“為哈?”
扎西喜歡模仿東北話。比如,會把‘哈’與‘啥’混用。
“幹啥可等於幹哈,但是為啥,不能等於為哈。”
“啊…”扎西徹底給繞懵圈了。
盛雪笑了一會說“我覺得,從那麼長的中央大街走到紀念塔,人會感到累,這裡遊人又多,看到了寬闊平靜的江水,人瞬間平和起來,就想站著看一會兒。”
扎西沒有發表意見,眼睛看著江水,其實盛雪也是隨口亂說,逗他玩的。
只要和喜歡的人一起,上哪?看什麼都是一樣的。
江風吹拂著頭髮,盛雪很開心“扎西,等到冬天,我帶你來這裡玩大雪圈、坐爬犁、還有馬車能坐呢!”
“好…”扎西回了一個字,聲音有些心不在焉。
江上有船行過,遠處燈火點點,是白夜裡不一樣的美。
扎西側頭望著不遠處。
溫渡正站在那裡。
他其實沒見過扎西。有外地客戶來哈,飯後遊覽一下松花江夜景。莫名感覺有雙眼睛看過來,下意識回頭梭巡,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盛雪興致盎然的說著什麼,而她旁邊站個西南少數民族樣貌的男子。男子高大英朗、有種粗糲的質樸,正默默望著他。
扎西是見過溫渡的。
江沿上燈火通明。溫渡一身深藍西裝,掩映在夜色裡,神色悵然,目光幽深,他臉色發白,不過隔著十幾米的呀離卻遠像是隔江而望,那場病好像始終沒有痊癒。
盛雪一隻手揣在扎西兜裡,另一隻手扒在他身上,剛剛還在熱火朝天的講著什麼。現在,笑意退盡只餘一臉驚悸。
她垂下眼簾,沒再對視,對溫渡她沒有恨,有的只是生活中的失望與疲憊,如今還有點難過。
感受到臂上越攥越緊的手,扎西去看盛雪。
等再抬頭時,溫渡已經不見了。
他們要轉到下一站……
溫渡沒再回頭,江天無塵,皎皎孤月,江風吹醒了酒,似又吹迷了眼,不知身後那雙眼睛還會望來嗎?那一片玉壺冰心已不在,就如他亦要去到下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