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映入林不玄眼簾的是一張精緻的小臉,白髮小妖女眉眼帶笑的看著他,道:

“正好已將近天觀,不過好像天觀沒在怕的,什麼反應都沒有。我開窗給你透透氣哈,這天上就是悶!”

林不玄揉揉臉,清醒清醒。

看見蘇若若還以為是當初被她逮去執柳宗的馬車裡,清醒了才發覺若若開的那扇窗外不是什麼斜風細雨,而是雲霧繚繞的長空。

小妮子將腦袋探出去,前行的速度並不慢,氣流吹得她護體罡氣輕輕亮起,蘇若若卻是很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這是御空行舟,大乾王爺之女送來的,本來說要跟你談談詩詞歌賦的,不過當時你沒醒,但東西還是給了…”

淡淡的帶著些許柔和的嗓音從一旁傳來,林不玄想也未想便問:

“我睡了幾天?”

“好幾天吧?記不清了…”窗邊的蘇若若轉過頭,迷迷糊糊的說:

“我們行舟不快,師尊等定下事宜後便率一眾渡劫前往天觀了,你既然在溝通逐鹿,師尊便也覺得此事沒什麼好商榷的,直接開打就行了。這會兒或許已經打上了吧…”

“等會兒…”林不玄摸摸剛剛緩過勁來的腦袋,問道:“你們怎麼曉得我通靈逐鹿的事?”

“輕鸞姐姐說的。”身側的寧羨魚忽然道。

“嗯…啊?誰?!”林不玄猛回頭,才發覺自己身旁寧羨魚的懷裡抱著一隻金毛小狐妖,她正輕輕給輕鸞掏耳朵呢…

林不玄接過“咯咯”笑的蘇若若遞上來的茶水,保持呆滯的神色,感覺自己好像一覺睡了好幾年。

輕鸞瞥他一眼,緩緩道:“自本尊上次閉關結束後,神魂已然足夠凝實,自然可以現出肉身。”

林不玄愕然問:“你同那妖尊見過了?”

“沒有。”輕鸞搖搖頭,“這事說起來複雜又麻煩,待至天觀之後再說,況且那天鍾碎去,桎梏一解,靈氣回覆,本尊也可以自成道體,哼,此後妖尊歸妖尊,我歸我。”

林不玄點點頭,乾脆分開也好,他也不想深究,乾脆換了話題,問:

“所以我是否成功融合了逐鹿劍?”

輕鸞並沒有正面回答,從寧羨魚的懷裡跳到桌上,盤腿而坐,看著林不玄問:“本尊倒是好奇你在這柄劍中看到了什麼。”

林不玄稍稍回想便一五一十將所有所見都說了出來。

卻見輕鸞一臉凝重的模樣,“你是說…你一開始是以持劍人的視角見得此劍的經歷的?”

“有何不對?”蘇若若聽得聚精會神,拉來一隻小板凳。

輕鸞皺著眉頭比劃,“吶,劍非人,哪怕它具有靈,也不過是有自主行動能力罷了,拿林不玄話來說,就是多了個‘AI’與之通靈,當然是見其所見,怎麼可能具象化作持劍人的經歷?”

小狐狸又模仿出捶打狀,“而且林不玄一開始所見,是劍出世的燒製之象,劍雖有靈,那也需溫養,哪可能見得到自己還未出世的光景?”

“也就是說。”寧羨魚搭話道:“那一段的景象並非是逐鹿的經歷?那並非逐鹿之靈的記憶?”

“不錯。”輕鸞的小手扶著下巴,作沉吟狀,道: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此劍喚出這些回憶。”

“不過後半段應該是逐鹿的記憶沒錯了,那條蛇應該是吞天之蛇,從威能來看,大概它多半是合道境,那條大江,應該就是這條蛇欲圖染指的時間長河。”

“此戰乃是天鍾落下之前,是古神獸身隕之時,那條黑蛇自淵獄而來,想要篡改因果,吞食人間,能參與此戰,持逐鹿的原主,或許能與本尊平分秋色。”

“那怎麼不見你人嘞?”

林不玄不屑的撇撇嘴,不過心裡是蠻驚訝的,畢竟這是輕鸞給予過的最高評價了,她如此自傲都能說與之齊平,顯然是相當認可了,只要到時候不說什麼‘哎呀我忘了這人原來就是本尊啊’之類的話就行了。

輕鸞送林不玄一個白眼,“本尊就是與這吞天黑蛇一戰中落入凡間的好不,反正最後就是贏了!”

“古神獸身隕是因此蛇?可史書上提及的並不是…”

寧羨魚稍有疑惑的喃喃自語。

“有人篡改了史書。”林不玄同輕鸞異口同聲道。

“輕鸞,我那本史書你帶了麼?那本史書的記載似乎有這段,我記得當日見得那本書上的黑蛇。”

“是以古體字記載那本?竟然是一本完全記載的史書?看來那守劍人本身就是一段因果…真煩,若是本尊記憶都在,必然能從中得出結論,再不濟也能找尋蛛絲馬跡。”

輕鸞微微一愣,接著道:“那本書我留在大離了,算了,不是什麼要緊事。”

“總之,逐鹿你已經成功喚醒了,並且這柄罕見的雙柄劍如今化作了單柄劍,但威勢更甚,要碎開天鍾,此劍可以做到,但得需一個合適的時機。”

輕鸞提出劍來,這於林不玄方才在通靈時看到的逐鹿發生不小的變化,那本是一把雙柄的劍,單拆分開都能做一柄合格的長劍。

而如今逐鹿的劍柄與劍鋒都融在一齊,成了一柄極長的劍,彷彿是為了誅殺那條記憶中的巨蛇而生,只可惜…時境過遷,那蛇早已死去。

屍骸化作天地間的洪荒大鐘,也將由此劍來斬斷。

輕鸞伸出手指撫過逐鹿的鋒刃,劍刃上自發形成著一行古老的纂文,她淡淡道:

“而這天下除你之外,再無人可以用這柄劍了。因為他們不具有劍心。”

“撲稜稜”的聲音略過行於空際中的行舟,一行飛鳥遠去,漸緩下來的行舟按下雲頭。

撥開雲霧,那洪古的大鐘懸在空中,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紋爬在那骨白色的鐘壁上。

蜿蜒如盤山般的千丈斬妖臺墜在眼底,隔著極遠的雲層也能見那斬妖臺周圍的人影。

錯落的人影比之巍峨的天觀,渺小如塵埃。

人與天相爭,如蜉蝣撼樹。

此刻正巧日暮,昏黃的光打在那籠罩天觀的巨鍾之上,沒來由的帶著幾分悲壯。

輕鸞忽然問:“林不玄,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