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記憶回來的那一瞬間。
程野曾有過剎那的恍惚。
那是因為他忘記的是主城的兩年，而不是遊戲時間的兩年。
在那一瞬間，他無比的清晰的對小明感同身受。
而就在那時那刻，他也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感同身受這件事的。
就算一個人的同理心再強，也無法理解自己從未發生過的事。
就像在小明去世後的那段日子裡。
程野曾無數次地試圖去理解小明的無可奈何，但終究沒有這麼痛過。
這種疼痛，是在他恢復所有記憶後，才能擁有的痛感。
是那種，我已經經歷過無數次生死，無數場人生後，才可以產生的厭倦。
不是一般的厭倦。
是，好想死，就這樣結束吧，我不想重複了，我真的好累啊.....
是一瞬間百感交集卻又覺得疲倦。
他在那一刻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小明開始幸福了，但卻不想要了。
哈哈哈。
死物裡很黑。
黑氣愈發濃郁，因為人都散盡的緣故，更加顯得冷清壓抑。
程野卻彷彿什麼也感受不到一般，坐在那裡，等待著結果。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彷彿什麼樣的結果他都可以接受，唯獨偶爾從眸底閃過的不安，才能看出他的擔憂。
他現在覺得自己死不死已經無所謂了，會不會被遊戲強行結算也無所謂了。
至少，他想送大家出去。
很多事情都是過猶不及，若是在一件事上太過用力，身體就會超載，然後就是過載。
程野現在看著還算精神，似乎什麼影響都沒有。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心，他的精氣神，已經大損。
怪不得他會主動將自己的記憶失去，又怪不得在他的設計裡，會有必須重來一次的設定。
他知道自己經過這一遭怕是心態過鉅變。
只有什麼都想不起來，才仿若什麼都沒發生。
只能這樣。
程野垂下眼眸苦笑。
他當過一回天道之子。
感受過一次當世界的經歷。
此時此刻便更加感觸頗多。
為了楚月，他真是連自己都計算進去了。
大概便是，若是這件事只能失敗的話，他又何必開始。
如果他不盡力的話，又怎麼對得起他當初的義無反顧。
他決定重新進入遊戲，就一定會帶楚月離開。
月啊，這是我最後的辦法了。
我已經用盡了全力。
我，儘量不輸。
......
【1】
【1】
【1】
......
螢幕開始飄起了1，一開始還有點緩慢，隨著時間的流逝，飄1的速度越來越快。
程野看著螢幕，緩緩地勾起笑容。
現在，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夥伴。
他只有他自己。
整個房間顯得如此的空蕩。
但是他的心裡卻是如此的平靜。
真好啊，這一天，終於來了。
——
因為排行榜的劇烈震動。
楚月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她輕聲道：“你們說，這會不會是程野搞出來的動靜？”
不得不感慨他們是親密無間的愛人。
曾經一同作戰，一起經歷生死。
楚月的敏銳在程野的意料之外。
他沒想過楚月會這麼快地就猜到，一切的變化是因為他搞出來的。
阿輝聽到楚月這麼說，微微皺起眉頭：“這麼多玩家，太多副本了，就算程野有死物這個任意門，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同時進入這麼多個副本吧？”
這句話一出。
微生安陡然笑了。
他彷彿一瞬間理解了什麼，開口道：“你們還記得我剛剛和你們所說，第二次見到程野時的故事嗎？”
“我一直沒想明白，程野為什麼會那麼幹。”
“但我現在想清楚了。”
“想做成一件事，犧牲是必不可少的，一直有一句話，一將終成白骨枯。”
“所以，他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自己的計劃了嗎？”
微生安笑了起來，臉上洋溢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情緒。
彷彿一瞬間，他理解了什麼。
楚月轉過頭看向微生安，腦中隱隱有了個猜測。
聲音有些打顫，害怕得到肯定的回覆。
但是——
她還是問出了口。
“你的意思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程野就已經有了目標，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標？”
微生安點點頭：“我是這樣認為。”
“那你認為他的目的是什麼？”楚月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還在動盪的排行榜，有點不敢繼續往下聽。
但是微生安依舊清冷淡漠，他張口道：“其實你都已經猜到了，只是隱隱察覺到這樣的代價太大了，所以不敢去確定是嗎？”
楚月微微蹙起眉頭：“......確實。”
她不再需要微生安給予她答案，而是自顧自地開口說道：“他的目的就是為了今天，為了讓遊戲發生動盪。”
“在一開始進入遊戲的時候，程野就已經在佈下棋局，那個時候他就開始挑選自己滿意的.....合作伙伴了吧。”
楚月意識到，現在能發生這樣的動盪，光憑程野一個人是無法做到的，他一定會有相協助的夥伴。
而什麼樣的人可以在遊戲內給予這樣的支援——
便只有一直生活在遊戲副本里的npc了。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程野就已經開始這樣做了。
而那些他悲傷的夜晚。
他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無人訴說的落寞。
都是因為，他揹負著她的性命，獨自一人重負前行。
她從未知曉過這些。
他瞞得太好了。
那麼，需要造成如今這般的動盪，到底需要多少人的協助才能做到呢？
在她看不見的時候，程野又獨自一人，究竟下了多少個副本？
他如此拼命，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讓自己安安全全的回到現實嗎？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楚月拼命忍住了即將掉落的淚水。
不能哭，月啊，不能哭。
程野還在獨自一人分離作戰。
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只會哭。
她吸了吸鼻涕，然後強行壓住了自己悲傷的情緒，轉過頭問微生安：“那麼，我有沒有什麼辦法再次見到程野呢？”
她必須見他一面。
......
她怕他那個傻瓜......
......真的什麼都想自己承擔。
......
她怕......
會失去他。
......
